第4章 狠人
等謝佑珠跟自己徹底熟悉了,該讓李嬤嬤教她規矩,才能徹底融進京城貴女的圈子裡。
謝銘月滿眼慈愛的看著謝佑珠的吃相,心中正盤算未來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口傳來小丫鬟的行李問安:「老爺好。」
她扭頭看去。
王協正昂首闊步的走來,對上她的目光,問道:「李靈訓,是你叫人把杜清秋放回去的?」
外祖母封號寧安,原名李靈訓。
「是。」
謝銘月淡淡回了一句。
回頭看見謝佑珠滿臉緊張的放下筷子,一副手足無措的可憐樣子,便對李嬤嬤說道:「抱她去廂房吃吧。」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
王協有些氣呼呼的坐在一邊,皺眉問道:「剛才那小女童是誰?」
「是菡兒的女兒,謝佑珠,今年六歲。」不等王協再問,謝銘月便接著道:「佑珠與我有緣分,以後便留在承福院住了。」
「你倒是越老越心軟。」
王協看了她一眼。
二女兒王菡帶著一雙兒女,求著回娘家的事情他也知道,本以為自己這個妻子不將其拒之門外就算好的了,沒想到竟然還把外孫女抱到膝下撫養。
內宅家務事他並不關心。
頓了頓,說道:「杜清秋這個女子,頗有心機,就算你不鬧這一場,我也沒打算給她個名分,沒成想你還把她放回去了。」
人到中年,話里藏話。
謝銘月借屍還魂,也擁有外祖母曾經的全部記憶,見識和敏銳遠超前世的自己,幾乎瞬間就猜到了王協話里的意思。
挑眉道:「原來你是想借我之手,除掉她。一日夫妻百日恩,王協,我是越老越心軟,你可是老而不死啊。」
老而不死是為賊。
吊了杜清秋,哄了對方一顆真心又不想負責也就算了,竟然還因為嫌麻煩,妄圖借原配妻子之手,將其除去。
如果謝銘月真如他所願,這麼幹了,恐怕王協還得寫幾首酸詩悼念杜清秋,以示深情。
「李靈訓,你不要欺人太甚。」
被她拐著彎罵,王協不禁有些炸毛,一下挺直了腰板,全然沒有在外人眼裡儒雅溫和的形象。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身體和記憶的緣故,謝銘月感覺自己的脾氣也越來越像外祖母,幾乎不需要刻意去裝。
冷笑一聲。
看著王協說道:「怎麼,你要進宮向太后告我的狀,讓她再打我一巴掌?」
這段話里藏著往事。
王協臉色鐵青,與她狠狠對視良久,最終還是先敗下陣來,兩人是夫妻,夫為妻綱,可李靈訓是長公主,兩人亦是君臣,君為臣綱。
他終究還是輸了一籌。
站起來甩袖道:「你願意抬她做妾,她不肯,我說了讓你隨意處置她,你又不肯殺。既然這樣……」
「你以後在外面養外室也好,買歌姬也罷,只要別讓御史台找著機會彈劾,別讓我去皇宮為你求情,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好!」
王協大聲答道,又看她一眼,被謝銘月面無表情的樣子傷害到,慪氣似的走了。
王協自十歲那年入宮,便被太后一眼相中,覺得有做女婿的潛質,從此常常被招進宮裡,陪李靈訓玩耍。
說起來夫妻倆也算有青梅竹馬之誼。
但李靈訓自幼聰慧,又是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貴,性格火烈,儘管王協外表金玉質,還會舞文弄墨,實則內里軟弱虛偽,她十分瞧不起。
但瞧不起也得嫁,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違背不了親生母親的旨意。
若是順順噹噹的嫁了也就罷了。
偏偏在婚禮前夕,王協突然給太后打小報告,酸里酸氣的說李靈訓其實喜歡宮裡的一個侍衛齊呂,他不願意奪人所愛。
太后當時正需要王家的幫助,不僅立刻召李靈訓前來對質,還給了她一個巴掌。
李靈訓也是個狠人。
當即以公主的身份下令,處死齊呂,後來即便看到了齊呂的屍體,也面不改色,由此證明了清白。
至於是不是真的清白,那當然是假的!
知慕少艾。
若是不論身份地位,李靈訓會選擇侍衛齊呂,可她太清楚兩人之間是不可能的,本來已經打算揮劍斷情絲,從此陌路,結果萬萬沒想到,因為王協突然的舉動,不僅李靈訓被母親掌摑,她跟齊呂也從此生死兩隔。
李靈訓不後悔下令處死齊呂,重來一次,她還會這麼做。
她恨得是受制於人,被迫做出了選擇,而且還被母親扇巴掌,顏面全失。
婚後。
李靈訓與王協相敬如「冰」,她整理內宅,誕下子嗣,對外合格的讓人挑不出錯處,對內則是從不掩飾對王協的嫌棄。
直到後來弟弟李昱繼位,朝堂之上一代新人換舊人,王家雖未敗落,卻也活得如履薄冰,謹小慎微。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李靈訓被封長公主,反而成了能夠緩和皇上和王家關係的中間人,她地位直線上升,最大的體現就是一年前在外面養了個男寵魏雲。
李昱本來就不喜王家,更不喜王協,再加上王協也早有三房小妾,外室無數,李靈訓才只有魏雲一個,李昱自然站在親姐姐這邊。
唯獨太后倒還記得王協小時候,常在宮中玩耍的情景,偶爾勸兩句,但李靈訓是從來不往心裡去的。
王協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她不清楚,也不在乎。
反正現在的顯赫來自於太後母親、皇帝弟弟,以後若是兒子王榮出息了,她也能繼續母憑子貴。
至於王家,那是沒指望了。
李靈訓不愧是公主,驕傲、殘忍、冷酷,甚至還有對下人盲目信任的一面,但她的政治敏銳度,的確超乎常人。
該服軟時服軟,該報復時也絕不會委屈自己。
「外祖母。」
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口探進來。
謝佑珠左右看了看,小聲問道:「剛才是外祖父嗎,佑珠是不是忘了向外祖父行李問安?」
「過來。」
謝銘月招招手。
心底一層層泛起的柔軟,驅散了從這具身體里繼承的屬於李靈訓的冷硬,她替謝佑珠捋了捋鬢角碎發,語氣和藹:「那是你外祖父王協,這次就算了,下次記得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