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陡然領悟良苦心,虔敬通告冥府神
師父終於決定要將他的平生絕學傳授給我,對我由酷面冷心陡轉至掏心掏肺,讓我差一點喜極而泣。
自拜師以來,師父並未向我講授過多少專業知識。我一度小肚雞腸地思忖到:
但凡做師父的人都是一個脾性,絕不肯暢暢快快地教授徒弟。相反,有所保留地慢慢教授,甚至根本不教授,讓徒弟自己去偷經學藝和觀察領悟,幾時能夠出師,全靠徒弟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和悟性,如此就能夠儘可能長時間地將徒弟留在身邊,成為替師父跑龍套的人。更直白地說,大多數師父招收徒弟,就是想為自己找一兩個跑腿打雜的夥計。
俗話說「教會徒弟打師父」,大多數師父正當年富力強之時,當然不願意徒弟快速趕上甚至超越他們,離他們而去另立門戶,將他們「趕上沙灘乾渴而死」。
說實話,曾經我一直以為師父就是一個平常的陰陽先生,我自恃自己輕易能夠看懂風水學典籍,並沒有將他看得有多麼高深。心想答應拜你為師,你以為是沖著你來的么,是看在你的女兒名下!自從知道他是一位陰陽神人之後,才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異能之人。
今日師徒二人促膝談心讓我明白,我的師父卻並不尋常。他對我冷麵冷心,並非不願意向我傳授技藝,而是還沒有將我考察清楚。一旦完成考察,他就會不遺餘力地帶領我進入陰陽風水學的核心地帶遨遊。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果我身上不具備成為陰陽神人的潛質,以師父那種極度古怪高傲的性格,他是永遠不可能主動找我的,而且還是兩次主動登門!
師父能夠如此看重我,不惜兩次屈尊上門來找我,竟是因為我身上具備修鍊成陰陽神人的潛質。
我有下陰的能力,是我進通陰閣時自己試出來的。不過我額頭上的通陰眼,在師父沒有告訴我之前,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我能看見鬼魂靠的就是平常的一雙眼睛。
可以肯定,在我拜師以前很早,師父就在暗中注意我了。如果我僅僅能學成一名陰陽風水師,他絕對不會主動上門收我為徒。他一定懷疑我具備成為一名陰陽神人的潛質,這才主動登門。要知道,世上但凡身懷絕學之人,定然渴望尋找一個後人傳承他的絕學,就象世間萬物都想方設法讓自己的生命永遠延續下去一樣,沒有誰願意讓自己身上的絕學隨著生命的消逝而永遠消逝,師父當然也不想如此。
建立師徒關係之後,師父依然不動聲色地觀察我。直到確定我身上確實藏著通陰異能,這才以我擅接馬大哥家的葬禮業務為借口,將我關進通陰閣,完成最後的考察。
師父真是用心良苦!
站在他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這份苦心。要找一串跑龍套的徒弟,找智商正常的人就行,但是欲找到一個能夠傳承陰陽絕學的徒弟,卻非易事。這個徒弟不僅要智商高,能夠鑽研風水學典籍,領悟其中的奧義,更重要的是必須具備成為陰陽神人的潛質。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師父已經五十來歲了,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徒弟,直到我出現為止。
師父將我考察清楚之後,立刻向我頒布紀律條令:
「除去你拜師之日為師對你定下的原則依舊絕對遵守外,今日再加三條。第一,天機不可泄露,你運用通陰眼所看到的一切物事,絕不可向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說出一個字,否則,你和你的家人定會遭致不可承受的災難。唯一的例外是,可與同是風水大師和陰陽神人的同行交流。第二,五十歲之前絕不可下陰,違反這條原則的危害我剛才已經講過。第三,絕不可干撓任何魂靈的命途,哪怕出於好心想救助都絕不能夠。世間魂靈三生三世之命早已註定,任何干撓絕不會給他帶去好處,相反,定會將他推向絕魂之境,你泄露天機,同樣會遭致惡果。以上三條你能絕對做到嗎?」
「我絕對能夠做到!」我毫不遲疑地向師父保證。
我這個人孤僻異常,寡言少語,厭惡上學的主要原因,是我恐懼呆在人群中,特別喜歡獨處。師父規定的保密守則,對常人而言或許異常嚴苛,對我而言絲毫不成問題。
師父走近左側牆壁,在牆壁上一撳,牆體里彈出一個盒子(想不到這間通陰閣的牆壁上暗藏玄機),他從裡面取出一疊黃色紙張遞給我,讓我讀後簽字,並要咬破手指按血印。
我一看黃紙上的內容,立刻明白這既是一份保證書,又是一份向陰司通明的文件。
師父告訴我,文件一式六份,我逐一在文件上簽字按血印之後,兩份由我保存,一份由他保存,其餘三份化至冥府,通告冥府世間又將誕生一個幽冥陽差。由我保存的這兩份,在我以後下陰的時候,隨身攜帶,可以作為通關文書。
我在文件上簽字的同時,師父在另一份印有標準格式的紙張上填上我的詳細信息,師徒倆都在上面簽字按印。這份文件相當於簡歷表,同樣化至冥府存檔。
師父又取出一枚正五邊形玄鐵牌,用尖刀在上面刻畫上我的姓名。玄鐵牌正面刻印有豐都北陰大帝的頭像,反面刻印有豐都城門的景緻,並刻有「冥府通行證」字樣。師父告訴我以後下陰,佩戴上這枚通行證,再揣上通關文書,就能夠在冥界通行無阻。
師父將通明文件、簡歷表、通行證用紅布包裹,再在外麵包上一層白紙,放在香案前,點燃所有油燈。
所有準備工作做畢,師父與我凈手上香,師父跪在蒲團上,我跪在師父右後側,向鬼神牌位行叩拜大禮。師父口中「咿呀」念誦通明符語,其間從紅布白紙中抽出簡歷表和三份通明文件,在灰缽中焚化。
通明的過程很有些冗長,直到我跪得腰酸背痛、腿腳麻木,直想倒地睡覺之時,師父才終於住口。他將一段符語交與我手中,讓我念誦三遍,每念一遍,向諸神拜三拜——這是讓我向鬼神宣誓。
師父又向他的師父及其他陰陽神人通告一番,之後,師徒二人再向鬼神行叩拜大禮畢,整個通明程序才告結束。
師父將冥府通行證和剩下的三份通明文書放進壁櫃,說是等到時機成熟之後才能交付給我。看來師父不夠信任我,害怕我偷偷下陰,不過他是為我好啊。
師父在牆邊蒲團上盤腿坐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然後問我:
「現在,你應該明白師父真正是幹什麼的了吧?」
我嘴上謙遜回答基本明白,心裡不無得意地想,我早就知道你老人家是幹什麼的了。
「從現在起,你才算是真正的陰陽弟子。」師父繼續說,「為師的一切事務,你都可以參與進來,不再局限於主持葬禮這類尋常的工作。這幾年,為師正在著手編撰一本有關鬼精靈的書,所以你發現為師經常進通陰閣里呆很長時間不出來,為師對外借說閉關,實為下冥府查閱資料。眼下,為師碰巧發現一隻當代鬼精靈,準備對他進行跟蹤和記錄。這項工作是一個長期而細碎的過程,為師需要你盡心儘力地參與,不過如有需要下冥府的環節,自有師父親為,在地面上的環節,則由你負責。」
我得寸進尺地暗想,師父,無論什麼工作你儘管吩咐,你已經將我確定為你的真傳弟子,我理當為你效力,如果你再能夠欽定我為你的未來女婿,那麼我一定為你賣命!
隨後,師父講述出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