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步步生鳶尾

五月十七，六公主生辰，和那日眾嬪妃聚在一起商量的差不多，合共團聚，大辦了一場，不知是否是託了六公主香囊的福，令妃差人特意來請了我，說是皇上的意思。

我其實最煩這種場合了，一群人面和心不和的坐在一起，各打各的主意，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盤，唯獨在恭維皇上這一點上卻出奇的一致。

前半場墨軒王爺沒到，無聊極了，大抵就是嬪妃們恭維皇上，皇上哄著六公主，六公主說些什麼嬪妃們都稱讚有天賦，然後嬪妃們互相吹捧，好一個裝樣子。

生辰禮進行到一半，墨軒王爺帶著顧潯來了，身後還跟了一位，不知是誰，黑紗遮著臉，帶著斗笠，神神秘秘的。

「你們來了，可讓朕好等。」皇上開口說道。

「兒臣給皇上請安，給諸位娘娘請安。」墨軒王爺說道。

「起來吧。」皇上說完，墨軒王爺便起了身，唯獨身後那位戴著斗笠的神秘人遲遲沒有動作。

「你可終於回來了。」皇上邊說，邊起身走下來。

「墨軒王爺親自請了我來，我怎可讓皇上好等。」

這聲音我聽著有些熟悉，但又不敢確認，諸位娘娘和我一樣也不知究竟是誰，直至六公主開口，「皇阿瑪，這是誰啊。」

皇上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那個神秘人的肩膀，隨即說了句，「舟車勞頓，快入座歇歇。」

他摘了帽子，又摘了黑紗，這才讓大家看得真切，原來是慕容雲，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強裝鎮靜，顧潯朝我這兒看了一眼，我沖他點了點頭。

「臣給皇上，給諸位娘娘請安。」

皇上將慕容雲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朝身旁的公公比了個手勢，公公走上前，說道，「傳皇上口諭，慕容侍衛效忠皇室多年，勞苦功高，今日六公主生辰，特賜升為王爺，賜名號軒懿，賞宮外王府一座，欽此。」

「臣謝皇上賞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慕容雲謝了賞，便被帶到了我身旁的座位，皇上說事發突然，所以沒得提前準備，便只好委屈了軒懿王爺。

軒懿王爺坐下后，我朝他敬了杯酒，他也自然的接了。

過了半晌，他喊了喊我，當我驚訝於為何他知道我的名字的時候他又開口說道，「白女官，我可記錯了？」

「王爺自然不會記錯的，臣女給王爺請安。」

「哈哈。」王爺笑了兩聲，「你只管我還是個侍衛就好。」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皇上開口提及墨軒王爺過給嚴妃娘娘一事，皇后也在一旁附和，此事早已從前朝傳到了後宮，所以在場的諸位也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六公主開口喊了聲哥哥后此事便也草草的結束。

五月二十，軒懿王爺差人來尚儀局找書，撂了句話便知會梁嬤嬤讓我親自送了去，沒得辦法，早上剛從墨軒王爺府回來的我只好趕忙的尋了書卷往軒懿王爺府走。

臨走前我去找梁嬤嬤商量了一下，軒懿王爺畢竟剛建府，尚儀局也應有所表示，上回嚴妃娘娘送給皇后的硯台還有一個，梁嬤嬤差我取了一併送到軒懿王爺府上。

我從庫房取了硯台，又回了屋找出了上回梁嬤嬤賞得毛筆，本想著給墨軒王爺留著的，轉念一想，墨軒王爺那兒也不必拘泥於這些有的沒的，便也一併打了包。

墨軒王爺府是出了宮門向北面走，而軒懿王爺府則是出了宮門往東邊走，我並不知軒懿王爺府到底在哪兒，好在王爺府上的人在宮門口等著我，將我領了回去。

「臣女白子依給軒懿王爺請安，這是您要的書卷，您點點，看少了沒有。」

軒懿王爺點了點頭，命身旁的隨從拿了下去，我又拿出梁嬤嬤給的硯台說道，「這是尚儀局給王爺的賀禮，賀王爺開府。」

「替我謝謝你們梁嬤嬤了，改日我親自去謝她。」

王爺看我說完后久不起身，便退去了身旁一半的宮女隨從，「還請女官起來吧。」

我點了點頭，坐在了王爺早就準備好的圓凳上，「這是我送給王爺的開府之禮，小小女官不成敬意。」

軒懿王爺親手接過後仔細賞玩了一會，「這倒是個好筆，謝謝白女官了。」

我笑了笑沒再接話，本想著在軒懿王爺府討杯茶水喝就走的，沒想到王爺拉著我品畫，我哪裡懂什麼高雅的東西，便只好在一旁低聲附和，也只是王爺問一句，我回句好看極了。

就這麼附和了半個時辰，王爺終於忍俊不禁笑出聲來，「白女官是否也覺得過於無聊了些。」

「回王爺的話，臣女低俗之輩，不懂這些個詩畫。」

本想著就此止住話題的，王爺卻接著說了起來，「不知白女官是否願意聽我彈會兒琴？「

他都這麼說了，我便也不好回絕，只好點了點頭。

這琴聲是我從生下來為止聽到過最純潔的了，並不是恭維，而是發自內心的，有一種小泉流水的的感覺，算不上多麼好聽，但就是令人平靜。

我本以為，軒懿王爺之前是個侍衛，宮裡都喊慕容雲侍衛，慕容侍衛的，那應該及善帶兵打戰，可沒想到，跟墨軒王爺比起來，軒懿王爺倒成了文靜的那一位。

三曲之後，軒懿王爺終於放我走了，可我覺得倒不如不放我走，不知怎麼說的，說著說著軒懿王爺便非要親自送我回宮，哪裡有女官回宮王爺親自送的，偏偏他是位德高望重的王爺我又不好回絕，無奈之下點了點頭，坐了軒懿王府的馬車回了宮。

事情並沒有我想象中的糟糕，皇宮裡大半的人都是不知道的，他們只想著軒懿王爺是位比墨軒王爺還體恤下人的王爺，是位極好的王爺。

轉眼便來了五月底，這整個五月我都過的極其煎熬，若不是每晚我都回宮中睡覺，我怕以為我是只信鴿，早上飛墨軒王府，下午飛軒懿王府的那種，慢慢的我也學會了，晨起我將軒懿王府索要的書卷一併帶在身上，這樣便可少回一趟宮。

五月三十，墨軒王爺府照例差人喊我去府上，軒懿王爺也照例喊我去他那裡伺候筆墨。

因宮中謠言四起，說尚儀局之所以能如此的繁忙，是因為墨軒王爺和軒懿王爺在競爭太子之位，加之墨軒王爺剛剛歸到了嚴妃娘娘名下，謠言便也傳的格外真切，就因為這個，軒懿王爺後來派人來宮中喊我的理由都變成了要我去伺候筆墨，就連我都不知道，堂堂司籍女官什麼時候變成了給人伺候筆墨的小宮女。

話雖抱怨，可這樣的生活我倒是喜歡極了，換言之只要不在宮裡帶著，去哪裡我都是願意的，能少待一分就少待一分。

一出宮門，便看到了顧潯，「馬車呢？」我瞧著四下無人，便小聲開口問他。

「你不是女官嗎，坐什麼馬車？」顧潯回道。

「哦，那你過來做什麼？」我看著顧潯一臉的不情不願，想也能猜到幾分，

「還不是本侍衛怕你辦錯了差，將墨軒王府的送到了軒懿王府上去。」顧潯喃喃自語道。

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不知為何就是不想順著說，「那行，我這次請示墨軒王爺，從明日起之後的書卷都讓別的女官來送。「

顧潯白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和他順著路一直走，一路上他也不說話，我也沒說話，快到王府時，顧潯小聲的問道，「你能不能以後不去軒懿王爺那裡啊。「

「為何？「我問道，」總不能主子的話，奴才不聽吧。」

顧潯停住腳步，拉住我，「你不是女官嗎？」

我點了點頭，「你是侍衛不是太監，你能抗旨？」

顧潯搖了搖頭，半晌沒開口，我見他實在難受，便說道，「我下去去跟軒懿王爺說說，給他換個女官看他願不願意。」

顧潯聽見我說的話后，頓時明朗了不少，這才拉著我繼續趕路。

下午是墨軒王爺差別的侍衛趕著馬車將我送到了軒懿王府。

「臣女白子依見過王爺。」

「快起來，過來給本王研磨吧。」

我跪在地上久未起身，王爺見了停了筆，「怎麼了？」

「回王爺的話，臣女昨日回宮時不幸摔傷了腿，明日來的怕不是臣女了，不過梁嬤嬤定會挑個辦事更加爽快的女官來伺候王爺的。」

本以為我這麼一說，王爺便能鬆口饒了我，沒成想王爺一開口便讓我更加無法反駁，「這樣啊，本王覺得別的女官不太合適，自今日起，本王親自送你回宮，你看這樣可好？」

我這哪裡是給自己求個解脫，這明明就是將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坑，無奈之下，我便只好謝了賞。

回宮時我剛準備下車，軒懿王爺一把拉住我，小聲說道，「本王就只想每天到府上來的是你。」

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下了車。

五月三十一，皇上下旨六月初一去宮外圍獵，到時一眾王爺都會聚在一起，估計是墨軒王爺和軒懿王爺忙著準備圍獵之事，便也沒差人來尚儀局喊我。

本以為能好好休息一天，接下來的幾日也能好好當差時，皇上身邊的小桂子跑著來了尚儀局，「梁嬤嬤，白女官，皇上說明日圍獵要你們尚儀局出個人跟著。」前半段倒是一切按照常理，自小桂子越說聲音越小開始，我便知道，等著我的定沒有好果子，「皇上說，宮外圍獵，跟著的人還是熟悉的好。」

梁嬤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桂子，「那公公給推薦個人選可好？」

小桂子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看不如就請白女官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