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卡之章（2）無名

「醒醒，尼爾……快醒醒，尼爾，你不能這麼倒下，冰原人民還需要你的幫助！」尼爾微睜開雙眼，世界一片混沌，白茫茫，只有眼前這張堅毅的臉龐能讓他感受到些許溫暖。

「威爾大哥……」他想興奮地歡呼，喉嚨卻跟卡殼了一樣，僅發出極其微弱的呢喃。

「不行，與熔岩巨蛇的戰鬥耗盡了我的力量。」他眼皮嘎巴，就要睡去。

「不能睡！」

尚未完全閉上雙眼的他再一次被驚醒，這一次置身黑暗，眼前的人已經變成了老獵人昆西，他全身傷痕，血流不止，正在發出絕望的呼喊：「不能睡……尼爾……與熔岩巨蛇的戰鬥還未結束，你不能倒下！」

他怔了怔，再次向黑暗中凝望時，老獵人昆西已經消失，身前只剩下一片灼熱的火海，熔岩巨蛇尚未倒下，失去半邊頭顱的它仍在火海中起舞，肆意張揚！

而火海的周遭，是他的同伴，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正在被蔓延的火種吞噬。

「不行！」

尼爾從夢中驚醒，遠處的天空已經恢復清冷，身旁也僅傳來枯枝燒盡的嘎吱聲。

這是哪？一切都結束了嗎？

熔岩巨蛇到底有沒有被擊敗？

他滿是疑惑，還有面前這張陌生的臉龐……

這他媽是誰啊！？

鬍子拉碴，金色毛髮旺盛得跟個野人一樣，如果不是身下裹著一張獸皮，他還以為是大猩猩吶。

尼爾費力地張了張嘴：「呃……你是……」

他在與熔岩巨蛇的戰鬥中的確遭受了重創，以至於他現在說話都費勁。

「你醒了……」

眼前的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起身凝望著天際，那是埃特納山脈的更深處。那是獵人們至今不敢邁入的禁地，裡面到底潛藏著什麼威脅，沒有人知道。

他指了指遠方，像是在回答剛才的問題：「我從那裡來……我是…我是獵人……」

尼爾無語了，艱難地道：「我是問你的名字……」

自稱「獵人」的怪人說了更讓人絕望的話語：「名字……我沒有名字……」

「好吧……」

尼爾翻了翻白眼，假裝歇氣，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這個怪人好好交流了。

怪人也不說話，只是注視著遠方。

尼爾冷靜下來，詢問道：「戰鬥……應該結束了吧？」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同伴們的安危。

「結束了……」

怪人點頭，看向天邊又搖了搖頭，「不，或許一切才剛剛開始。」

「呃……你這……」

尼爾繼續翻白眼，怎麼感覺這獵人說話比重傷垂死的他還要費勁吶。

「獵人，」他提出了請求，「能勞煩你把我扶起來嗎？」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對象，就按怪人的自述來吧。

「好。」獵人點頭。

「感謝！」

尼爾眼淚汪汪，獵人的回答雖然簡短，但好歹是正面回應了他。不必要他用本就不怎麼發達的腦子去思考那些話語里的深意。

「小心點。」獵人搭在他腰間的手出乎意外的柔和。

「嘶～」

尼爾在獵人的攙扶下起身，一股腦劇痛瞬間席轉了他的神經，使他倒吸一口涼氣。

大爆炸對他的衝擊不小，全身骨頭如同散架了一般，使不出絲毫力氣來，如果不是有『獵人』這個借力點，他確實只能選擇繼續在地上躺屍。

「別亂動，你現在需要休息。」獵人把他攙扶到一顆已經燃成木炭的樹根前，讓他有了新的依靠之物。

這讓他感到驚奇，獵人的腦子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瓦特。

獵人繼續回答了他的問題：「你所說的戰爭，應該已經結束了。」

「那就好。」尼爾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最大的隱患驅除，他頓時感到神清氣爽。想想也是，如果熔岩巨蛇還存在的話，此處已應化成一片煉獄。

獵人指了指遠處突兀巨坑旁的一堆赤黑碎石，帶有詢問性的語氣道：「你所忌憚的東西，是它？」

「嗯？」尼爾緩過神來，注視到遠處山嶺間令人震撼的巨坑，心中徹底明白過來，那是他和熔岩巨蛇戰鬥時留下的痕迹，在最後的大爆炸中，埃特納山脈周遭的雪山全部被夷為了平地。

而那一堆色澤黯淡的赤黑焦石，就是熔岩巨蛇的遺骸。

「這頭怪物！」

尼爾回想起最後的爆炸，仍是心悸。巨大的能量波動直接粉碎了他在身上加持的氣息屏障，致使他深受重創。

獵人看出了他的心思，「放心，核心已經破碎，它不可能再復活了。」

遠角的地面，有一塊仍在發熱的赤黑巨石，巨石前有一處裂痕，獵人走近，他拔出深入裂痕的巨斧，高舉過頭頂。

「開山鉞！」尼爾吃力地尖叫。正是依靠此物，他才能擊敗這傳說中的怪物。

獵人瞥眼望來，「這是你的？」

尼爾點頭，對獵人的行為深感疑惑：「這是威爾大哥的寶貝，你要做什麼？」

獵人沒有急著回答，單手持斧高舉頭頂，忽然在巨鉞上凝聚出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狠狠地劈向巨石所在的地面。

狂風把地上的枯枝吹盡，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一條筆直的裂痕，末端的巨石直接被這股巨力拋向空中，隨後炸裂成齏粉，如同煙花般絢爛。

「你！」

尼爾心中大驚，獵人的戰力不在他之下。而且光論使用開山鉞的熟練度，要領先他太多。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即使是開山鉞的原主人威爾在這，也不見得能有這份本事。

獵人對開山鉞力道的精準把控，太不可思議了！

好像這柄巨鉞本就是他的武器一般，或者說，開山鉞，正是為他而存在！

獵人卻習以為常，平靜地開口：

「製造點動靜，你的同伴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你知道我有同伴在附近？」尼爾感到驚奇，既然獵人自稱自己是大山深處走出來的無名之人，不可能知道他們這次圍獵的計劃才對。

「知道。」獵人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你怎麼知道的？」

尼爾愈發迷惑，大爆炸使得他與同伴們徹底分散，剛出森林的獵人又怎麼得知他還有同伴在身邊。

「憑藉『神識』，我的精神識海里，能感知到這片森林還存在其它人類的氣息。」獵人答道。

「你說什麼！」尼爾愈發心驚，『神識』該是魔法師特有的能力才對，面前這個人形泰坦一般的大塊，竟然是魔法師？

「不對不對，魔法師怎麼可能徒手舉起開山鉞！？」尼爾在心中努力說服自己。

獵人開口解釋：「神識對我來說只能算做是一種感知方式。就跟你用眼睛和耳朵在感知外物一個道理。」

「……」尼爾心中有點混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獵人先生，我姑且認為這是你特有的能力，你方不方便告訴我，我同伴們的去向。」

獵人把斧子放置在他的身邊，不慌不忙道：「有不少人類的氣息正在向這邊匯聚，看起來剛才的呼救奏效了。」

「謝謝。」尼爾感激地看了獵人一眼，如果沒有獵人的幫助，他很可能會折損在這片廢土。

獵人笑道：「應該的，同伴之前本就應當互相幫助。」

尼爾怔了怔，隨即大笑：「啊，確實如此，獵人五條款第一條：獵人之間，團結友愛互幫互助。」

兒時的記憶在心中浮現。

「尼爾，你怎麼這麼笨，獵人五條款一條都記不住！」

「巴薩卡，你倒是再教教我啊！」

「這已經是你第一百零一次相同的請求了！」

「也許我們需要一點耐心。」

「不，需要耐心的只有我！記住，這是我最後一次教你了！」

「獵人五條款第一條：互相幫助團結友愛！

獵人五條款第二條：任何時候都不要遺忘夥伴！

獵人五條款第三條：遇到困難盡量不要放棄！

獵人五條款第四條：絕不放過任何的罪惡！

獵人五條款第五條：努力去做就會成功！」

「巴薩卡……」尼爾在風中輕語，眼中滿是對摯友的不舍。

「巴薩卡？」

獵人回過頭來，尼爾淚中含笑：「巴薩卡，你就叫巴薩卡吧……因為巴薩卡，就是在這片森林……走丟的啊。」

「啊，我很喜歡這個名字。」獵人一臉認真，看向尼爾，「從今以後，我就是巴薩卡！」

「你呢？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尼爾，查理德·尼爾。」

日落黃昏，風輕輕動，廢土之上，卻迎來了一波新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