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卡之章（3）開山

「尼爾！」

「尼爾，你在哪？」

「聽得見嗎，尼爾！」

已是月半時分，朦朧的夜色下，有零零散散的呼聲傳來。

「來了。」高大的獵人起身。

「嗯？」

身邊的尼爾迷糊地微睜開雙眼。在獵人的守護下，他早已安心睡去，剛被驚醒反而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他問：「巴薩卡，發生了什麼？」

「你的夥伴……應該快到了。」

惜字如金的獵人竟然重新組織了語言。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尼爾臉上當即掛起了笑容。

「好……」

獵人臉色平靜，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尼爾，你在哪？」

「聽得見嗎？」

遠處的呼喚猶如風中輕語，飄渺卻又顯得真切。

獵人沒有欺騙他，不，巴薩卡怎麼會欺騙他呢？

「我在……」感知到同伴的來臨，尼爾大叫起來，卻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撕裂感。半天的時間確實讓他恢復了不少，但還不至於可以大吼大叫。

「沒有必要做無謂的逞強。」獵人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彷彿在責備。

尼爾抬頭投去視線，卻見獵人用不太熟練的姿態大喊：

「我們在這！」

「我們在這！」

「我們在這……」

逞強的是你才對吧！

尼爾是真的不想吐槽獵人這僵硬的復讀機行為。

「那邊有人！」

「快點過去！」

雖然巴薩卡是典型的復讀機行為，好在分貝確實達到了，獵人們的五感又異常的靈敏，尋著聲跡很快找到了兩人。

移動的火把很快點亮了漆黑的夜空，使得天空高懸的月亮愈發迷幻。

尼爾懷著難以言明的沉重心情艱難起身，夥伴們的身影陸續浮現在眼前，卻有些人不見了身影。

「尼爾，你沒事吧！」老獵人昆西沖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強站起身的尼爾。

「沒，沒事！」尼爾吃痛道，「大家沒事吧？」

昆西的目光變得黯淡，他鬆開了手，退後了兩步，正視著年輕的勇士：「大爆炸席轉了埃特納的整片山嶺，有不少在附近鏖戰的兄弟都受到了牽連。」

「都是我的錯……」尼爾低下了頭，同時攥緊了手心，「如果我當時能想到這些，就能避免夥伴們的傷亡！」

「錯不在你！」老獵人昆西搖了搖頭，「是我……都是我的執念，害了你和兄弟們。」

「都別急著認錯了！」人群中走出一人，身形極為寬闊，他聲音渾厚，「事實已經發生，無可挽回！該是為今後好好打算了，是吧，尼爾？」

「威爾大哥，你也來了！」

尼爾眼前一亮，他巍巍顫顫地向前方那道高大身影走去。

「嗯。」樣貌平凡卻又讓人感到心安的威爾微微點頭，「黃昏近一半的人員出動，我怎麼能不跟著呢？」

「呃……」尼爾愕然，「這麼說，之前的戰鬥部署威爾大哥全都知道。」

威爾點頭，「啊，已經在途中聽說了。」他看向橫叉在地面的巨鉞，「開山鉞的事情，你可得好好解釋一下。」

「這個……」尼爾垂下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般，等待大人的處置。

威爾走近，只是用手輕撫尼爾額前的碎發，語氣里沒有絲毫責怪：「不管如何，平安回來就好。」

「威爾大哥！」尼爾拉攏的腦袋一下子有了精神。

威爾敲了敲他的頭，神情嚴肅：「不過必須給我長個記性，下次再敢擅自行動，我可要採取相關措施了。」

「是！」尼爾吃痛道。

「這位是？」威爾注意到一直守候在尼爾身旁的獵人。

「巴薩卡，我的朋友，這次多虧了他的幫助。」尼爾來到獵人身邊，把他介紹給眾人。

「巴薩卡……」威爾的臉色變了變，隨後又恢復如初。面對著獵人，他走向前示意，「巴薩卡，感謝你對尼爾的幫助。」

「應該的。」獵人答道，目光繼續放在尼爾身上，「他受了很嚴重的衝擊，需要好好休養。」

「這我知道。」

威爾投去感激的目光，環視一圈接著說：「會部商議，我們決定修整一晚即刻返還冰原。」他有意無意間向巴薩卡投去目光，「在那有更好的環境給受創的兄弟們養傷。」

「為什麼這麼急著撤回，魔物不都已經驅盡了嗎？」尼爾對威爾的決定滿是不解。

獵人狩獵，收集戰後物資也是一個重要因素點。如果無法從魔物身上獲取更多的材料，他們很難在嚴寒的環境下生存，更別提去對抗兇殘的魔物了。

熔岩巨蛇隕滅，於他們而言，這片森林應該沒有什麼威脅了，沒必要急著撤退才對。

「這次圍獵計劃看似完美，戰線卻不夠緊密，況且『黃昏』傾巢而動，一旦有落網之魚闖出，那將是冰原人民的災難。」威爾投出莊重的目光，「現在必須負起責任來，尼爾！」

「是……」尼爾不再說話。威爾所言也是他內心憂患的地方。

獵人，本就是為了保護同伴、保護家人而存在的勇士。

如果不能保護好冰原人民的安寧，那這樣的戰鬥將毫無意義。

「你明白就好。」

威爾渾厚的聲音變得柔和，旋即下達最後的命令：「該警戒的警戒，千萬不要放鬆警惕。負傷的戰士好好休息。來幾個利索的雄獅會幹事和我去清理戰場，明天一早即刻退返冰原。」他看向身前健碩的獵人，眸光裡帶著疑問，「巴薩卡，你有什麼打算？」

「我和尼爾一起。」獵人言簡意賅。

「那好。」威爾笑著點了點頭，「尼爾就拜託了。」

他轉過身，儼然已經恢復成一副首領的模樣：「雄獅會成員跟我來！」說著便率領著一隊人馬奔向了那片滿目蒼痍的戰場。

人已散盡，留守的獵人戰士圍了個圈，點燃了火蒿。

躍動的焰火前，尼爾輕輕出聲：「巴薩卡，你真的準備和我一起回冰原嗎？」

「嗯。」巴薩卡一臉認真，「我已經決定了。」

片刻的靜默，他又道：「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會好好保護你。」

「哈哈，那我倒是挺感動的。」尼爾大笑，「不過可別小瞧了我，等我恢復巔峰，未必會輸給你。」

巴薩卡微微一愣，他露出了罕見的笑容：「那到時候好好切磋一下，看是我保護你，還是你保護我。」

「正合我意！」尼爾大叫著起身，卻因為抽痛而晃了晃身形。

「尼爾，現在還不是逞強的時候。」巴薩卡一如既往用他的方式表達關切。

有獵人調侃起來，「尼爾，話說明天需不需要找人抬你回去？亦或者巴薩卡負責背你啊？」

「不需要！」整片山谷都是某人變調的怒嚎。

埃特納山脈

熔岩巨蛇隕滅處，恐怖深坑裡，尚且流淌著還未完全凝固的熔岩。

巨坑的底部，有一處奪目的光亮，成千上萬的熱流正在慢慢匯聚。由威爾口令臨時組建的獵人團隊已經抵達深坑。雄獅會成員共有四人，分別是劍士羅里，弓手索尼，戰士庫洛姆和法師西蒙，他們四人皆是黃昏的精銳，成名已久的a級獵人，有著相當豐富的臨戰經驗。這不同尋常的一幕當即引起了他們的注目。

「下去看看。」西蒙提議。

威爾微微頷首，四人皆躍下熔坑。

他們都是擁有八階鬥氣的高階戰士，能夠使用氣息屏障抵禦這股炎熱。況且隊伍里還有個高階法師，給他們附加了驅散熱浪的魔法。

深達百米的巨坑內，灼熱的熔岩之心正在散發光亮，它的身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幾乎覆蓋了全身，如同樹木結痂一般醜陋。

但令人詫異的是，火山深處僅存的熱能不斷匯聚，竟一點點地在修補這道傷痕。

「熔岩之心，果然在這！」年輕的劍士羅里發出驚呼。

「威爾，你的擔憂是正確的。」

庫洛姆注意到熔岩之心上那道足以致命的傷痕，「尼爾的殊死一搏沒能要了它的老命，讓它給逃了。」

隊里的法師西蒙看得最為通透：「狡猾的傢伙，依靠自身製造的大爆炸產生混亂，逃之升天。」

威爾神情冷峻：「熔岩巨蛇說到底只是一副熔岩鍛造成的軀殼，熔岩之心才是真正的本體。要是讓它僥倖逃脫，下次它會以怎樣的姿態重臨人間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威爾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沉寂了下來。確實如此，這傢伙一旦復原，不管出現在哪裡，都將是一場災難。

熔岩之心並沒有因為幾人的出現而產生任何變化，只是繼續搏動，瘋狂地汲取大地熱能。

羅里被它的行為所驚動，怒不可揭：「這傢伙，真以為自己還能完璧？」

「它現在應當處於無意識的形態，只能依靠本能來汲取火能修補創傷。」威爾道，「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它，大地熱能一旦被汲取，埃特納將徹底淪為一片死寂的冰封之地。」

「……」眾人還在思慮一連串的恐怖後果時，威爾已經站了出來，一馬當先。

「你們退後！雖然熔岩之心已是無主形態，但這次可能會產生更大的衝擊。」

他手擎著開山，綻放出凌人的氣息，如同開天闢地的巨人。

「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