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卡之章（8）援助

格羅克玆，與北方王國接壤的獵人小鎮。雖然有著獵人的存在，人民依然生活在被魔物侵襲的水深火熱之中。

臨近落日森林的北部村莊，婦人正引著孩子在山坡上拾竄柴火。叢林深處的陰影處，幽綠的暗光微微閃爍。在婦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孩子因為好奇心正向危險靠近。

叢林中忽然冒出猙獰的獠牙，一頭豪豬王從中破出。

「救命……」

孩子被嚇倒在地，臉色煞白，哪裡還知道逃跑。

「明明！」

婦人驚覺之時，已經為時已晚，猙獰的怪物宛若發了瘋一般衝鋒，鋒銳的獠牙如同刀刃，想要把眼前的獵物撕裂。

可是獵人與獵物的身份總是在一瞬間轉換。就在豪豬王將要得逞的時候，高大的獵人從天而降，一腳把它踹翻在地。

沒過多久，這頭恐怖的怪物就停止了抽搐，徹底逝去了生機。鮮紅的血液從它的口腔中流竄出來，將大地徹底染紅。

「明明……」

婦人衝過去抱住孩子，一時間六神無主，竟忘了言謝。

「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

等到她緩過神來想要報恩的時候，天降的獵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婦人雙手合十，作虔誠狀：「天神恩賜……」

「出現了拾柴的農婦，也就是說，已經抵達北方王國的邊境了嘛。」庫洛姆按照既定的路線繼續行進，對於一名路痴來說，手中的地圖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已經是第八天了，得儘快與教廷的高官取得聯繫。」

命運總是在重複，他救了婦人，卻也同樣需要他人的救助。或者說，末日將至，人類只有彼此依靠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威爾……」

他懷裡緊揣的介紹信，是重過他生命的物件。

阿斯貝爾，極北冰原

一如往日般的寧靜，只是背地裡，卻有人在負重前行。

人跡罕見的雪山深處，年輕的劍士手拄著長劍，在他面前，怪物的屍骸已經堆積如山。

「夠了，羅里！」

遠處的高山上傳來威爾渾厚的呼聲。

「不行…只是這種程度…還不夠。」

恐怖的獸潮令人心悸，面對成群結隊的怪物，力竭的劍士卻發起了毫無保留的衝鋒。

「威爾，比起你，這還遠遠不夠！」

鋒銳的劍刃閃動，兩匹力可摧山的天青蠻牛倒在腳下，迎面而來的卻是更多如同潮水般涌動的怪物，密密麻麻，濺起的塵沙包住了整座山谷。

手中的劍止不住顫動，羅里想要發動反擊，身體卻無論如何也不受控制了。心中強烈的不甘和失落的情緒迸發出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那道高大身影。

「威爾……」

大片的黑影逼近，其中不乏惡獸的咆哮與嘶吼。它們都是靈智不低的魔物，深知眼前的敵人已經是油盡燈枯。此刻只要衝殺上去，就能把這個危險的敵人撕咬成碎片。

羅里早已耗盡氣力，魔物涌動的狂風就快要把他吹倒，只是最後的倔強一直在支撐這具已經空巢的軀殼。保留意識的最後時刻，他只覺得失重的後背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支撐住。

「太亂來了，羅里！」威爾發出了怒吼，「西蒙，快！」

「這個孩子……」法師抬起權杖，巨大的魔法陣憑空顯現。

刺目的光暈退散，怪物們儼然失去了目標。

……

羅里再次蘇醒的時候，眼前正是睡夢中期盼的那道高大身影。他坐起身，踟躇著開口：

「剛才……」

「簡直胡鬧！」威爾的臉色並不是很好。

「威爾……」年輕的劍士垂下了頭，「……對不起。」

威爾的神色漸漸緩和：「羅里，你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以你的天賦，將來一定可以突破巔峰，超越我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是……災厄將至，我卻絲毫不能幫上威爾大哥你……」羅里眼中閃著淚光。

這個堅強的獵人，在面對成百上千的巨獸時都不曾有半分退卻，然而在此刻，淚水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能幫上！」

威爾俯身為羅里抹去淚水，他的語氣柔和，卻不容置疑，「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正因為有你們，黃昏不會落幕，它的餘光會一直延續，獵人的故事也會一直延續下去，傳承不絕！」

「威爾大哥……」羅里注視著這張堅毅的臉龐。是啊，只要威爾還在身邊，他就能心安。

威爾把手搭在他的肩頭，「我向你保證，阿斯貝爾不會消亡，人類不會走向消亡！所謂預言……不過是有人對未知事物的揣測罷了，夢魘降至，就由我來打破！」

獵人的錚錚誓言猶如利刃，為灰濛的天空掃除陰霾。同時年輕劍士心中也暗下誓言：

「威爾，我一定不會成為你的累贅！」

禁閉的房門被猛地推開，西蒙帶著喜悅之色走進房門：「好消息，威爾，庫洛姆成功取得了教廷的援助，剛剛已經回到了公會，隨行的還有教廷的紅衣主教和聖殿秩序騎士。」

「是嘛，」威爾緊鎖的眉頭終於放下，臉上出現了多日未見的笑容，「多了兩名巔峰高手的援助，這樣我們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太好了！」

羅里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被威爾攔住，「你先好好休息，外面交給我就行了。」

安撫好羅里，他看向西蒙，「走，去見見我們的朋友！」

極北冰原，算不上繁華的小鎮中心，黃昏公會所在地。

「這位是紅衣主教普羅，這位是聖殿秩序騎士拜倫登。」

高大的獵人現身，庫洛姆為雙方引薦。他的身旁立著衣著考究的紅袍法師和全副武裝的聖殿騎士。待他們把目光放在了高大的獵人身上，庫洛姆介紹道：

「這位便是現任黃昏會長，威爾。」

「你們好，普羅主教，拜倫登聖騎，災厄將至，多謝你們的援助。」威爾主動示好。

「會長閣下言重了。」紅衣主教普羅彬彬有禮，旁邊聖殿騎士的目光卻稍顯桀驁，「神的眷顧庇佑大地，這只是我們的職責所在罷了。」

威爾道：「教廷願意伸以援手，那再好不過，接下來我們一起部署下作戰計劃……」

紅衣主教普羅打斷他，「不必了，會長閣下，我們在你的書信和庫洛姆閣下的描述中已經大概了解到了『災厄』的真正實力，這件事情你不必再操心，全程交給拜倫登閣下處理便是。」

「熔岩之心的內壁上曾有人撰寫箴言，禁忌之門鬆動，未知恐懼肆意流竄……閣下，事關整個人類的命運，還是謹慎些好！」

聖殿騎士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容：「不過是恐嚇人心的妄言，會長閣下不會真的當真了吧？」

「可是…敵人的實力沒有那麼簡單…」威爾有些遲疑。

「會長閣下，你是在質疑拜倫登閣下的實力嘛？」普羅的用詞依舊有禮，語氣卻咄咄逼人起來，「還是說，獵人們自身無法面對災厄，便理所應當地認為諸神庇佑的教廷也應付不了？」

威爾沉默下來，不再言語。

西蒙當起了和事佬，「會長這是關心則亂。主教大人，聖騎閣下，這邊請。」

普羅恢復了之前的文質彬彬，「會長閣下，那我們先告退了。」

門廳外，拜倫登口無遮攔：「教皇冕下到底在想什麼，竟派遣我們前來開化這群愚民！」

普羅目光陰鷙，早已不是那副和善的面孔：「自然是冕下自有打算，用得著你來胡亂猜忌嗎？」

風雪一刻都沒有停滯，天空始終保持著灰沉。

「這鬼地方……」拜倫登發出了怒號。

送走了這兩尊大神，西蒙重新回到威爾的身畔，「威爾……」

「看樣子他們並不打算和我們合作。」

威爾臉上恢復了往常的凝重。

「豈有此理！」

庫洛姆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他怎麼都沒想到教廷派來的竟然是兩個妄自尊大的傢伙。

「他們另有目的。」西蒙道，「我們把希望寄託於教廷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威爾投來目光，「西蒙，我交代的事情完成的怎麼樣？」

西蒙道：「已經儘可能地把冰原人民往城鎮聚攏了……」

「好！」威爾微微頷首，神色凝重，「這場戰鬥，要盡量避免人民的傷亡。」

「對了，尼爾跑哪去了，這幾天在公會都沒見著他的人？」威爾忽然提及。

西蒙笑道：「這小子自從把巴薩卡拉入公會後，就沒個正形，現在不知道在哪廝混吶！」

「這小子！」威爾佯怒，神情卻放鬆了下來。

西蒙借勢道：「威爾，既然尼爾擊敗了災厄級的『熔岩巨蛇』，是不是也該考慮把他納入『雄獅』會了。」

威爾搖了搖頭，「a級獵人的稱號我隨時可以賦予，但現在就把他納入雄獅會當幹事，實在有些不合時宜。論資歷，他還差的遠吶。而且他這毛毛糙糙的性格……還需要多多磨礪才行啊。」

威爾有時候想，要是尼爾能像羅里一樣聽話那就好了，可尼爾就是尼爾，他心中始終有猛虎，不會僅限於呆在他的身後。

正如西蒙所述，尼爾最近是有些『不務正業』。和巴薩卡待在一起，他彷彿找到了年少時的那段快樂時光。

剛從酒館出來，儘管下著大雪，兩人依舊暢所欲言：

「巴薩卡，作為一名合格的獵人，沒有一柄合適的武器可不行！」

「武器？」巴薩卡問，「那尼爾你用的是什麼武器？」

尼爾不假思索：「當然是斧鉞啊！」

巴薩卡反問：「威爾的開山鉞？」

尼爾稍顯心虛：「那……那不是使習慣了嗎？」

他試圖轉移話題，「對了，你習慣使什麼武器，現在就去鐵匠鋪打造！」

巴薩卡思索道：「應該……也是斧鉞吧……」

「……那好，我們去鐵匠鋪。」尼爾心想，沒有什麼繞不過的檻。

……

一路上，到處是忙碌著搬遷的難民，就連一些居住在冰原外圍少見的面孔，也在向這座不大的城鎮靠攏。

「這是為什麼？」巴薩卡有些好奇。

尼爾道，「據說是威爾大哥的決定，有人預知到冰原近期可能會發生一場大的風暴，所以讓原本居住在冰原外圍的人們全來城鎮避難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巴薩卡豁然開朗，「威爾真是一名很有決斷的領袖。」

尼爾哈哈一笑，「那不是當然的嘛！能夠帶領黃昏走向復興的人，恐怕也只有威爾大哥能做到了！」兩人聊的很投入，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了鐵匠鋪的門前。

「索尼大叔，你在嘛！」尼爾跟個惡霸一樣，輕車熟路地進入鐵匠鋪里大喊大叫。

「尼爾，是誰下了狠功夫，你竟然捨得時間來看望我？」火爐房的帷帳里，羊鬍子獵人冒出了頭。

「哈哈，索尼大叔，我想幫我的朋友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得麻煩你了！」

「好小子，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客氣。」索尼吹鬍子瞪眼，同時注視著尼爾身旁的獵人，「說吧，要打造什麼類型的武器？」

「斧鉞。」巴薩卡道。除卻尼爾的問題外，他的回答始終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彷彿多說一個字就在浪費生命一樣。

「斧鉞？」索尼調侃道，「尼爾，你不也是玩斧鉞的高手嗎？」

尼爾高翹著鼻子，「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全能型高手！」

索尼哈哈大笑：「誇你兩句還真上天了！」

「好啦，索尼大叔，別開玩笑了，快點給巴薩卡打造合身的武器啊！」尼爾撒嬌似地請求。

索尼收起了笑容，正視著獵人，忽然問道：「打造武器，是為什麼？」

「尼爾說擁有合身的武器才算合格的獵人。」巴薩卡回答。

「是這樣嘛，」索尼看著獵人，「希望你能以獵人的身份始終站在人類這邊。」

「搞什麼啊，」對於索尼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尼爾發出了抱怨，「索尼大叔，快點幹活啦！這把武器可是關係到巴薩卡能否成為合格獵人的關鍵！」

「小子，你喝多了！」索尼重重敲向他的頭，然後轉身進入了帷帳。

「好痛～」尼爾捂著頭，「索尼大叔，到底在搞什麼啊！？」

巴薩卡望著帷帳內那道忙碌的身影，「這是對我的……測試，還是警示……」

「……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