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八十幕
冷，出乎意料之中的冷。
好似她被包圍在風雪之中，無法動彈，漸漸地，身體開始變得僵硬起來，連動一動都成了問題。她無法動彈，已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眼皮子很重，意識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她……她會死掉嗎？」
很熟悉的聲音，卻又想不起來，但從第一個字落在心間的時候，一股熟悉感都密密麻麻地傳遍了全身。
「死了不是更好么。」
什麼……什麼？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聽不清楚？好模糊……好疼……好冷，我到底在哪裡？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找不到出去的方向？為什麼找不到出口？
「……你不是最聖母了嗎？為什麼此刻這麼冷血？」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好像是忘了一個字吧，應該叫我聖母婊不是才更正確嗎？」
「……你這人真是……啊！算了，先把她弄醒吧。」
忽然液體帶著絕對的冰冷從頭澆灌到全身，十分透心涼。
好冷！怎麼會這樣？這到底在做什麼啊……不行，完全睜不開眼來啊……
水珠穩穩噹噹地掛在她的睫毛上，嘴唇發白，面色也接近於透明，帶著病態的蒼白，手腳冰冷，渾身顫抖著。
「你？你在做什麼啊！這樣對待女孩子嗎？」
「不然還能怎麼樣，你要我怎麼樣，來一個吻醒她的戲碼嗎？我不要。」
「又沒說讓你……」
「閉嘴吧！繼續。」
「卧槽你？！」
「你到底做不做？廢話為什麼這麼多？你不做我幫你了啊。」
「別動！我來！還是用我的辦法吧，活該你娶不到老婆。」
「有你不就夠了么。」
「……」
是誰在說話？為什麼……為什麼想要哭？晶瑩的液體幾乎要奪眶而出，她想要忍住，卻是徒勞。
「誒？……為什麼會哭？……」
……對啊，為什麼會哭？
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卻已經是記不清楚了，不知道是她刻意去忘記的還是根本記不住，但是深入骨髓之中的恐懼卻是揮之不去的，那個噩夢……
為什麼會哭？
好像有無數的悲傷盤踞心間，哭，好似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是因為冷么？」
另一個聲音沒有回答，熾熱的視線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而掛在睫毛上的水，不知道是剛才潑的水還是她的眼淚，依舊穩穩噹噹地掛在睫毛上。
溫暖的感覺覆蓋住了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為什麼會哭？
依舊是這個同樣的問題。
婷婷不知道。
有一個人，將他的手，輕輕放在婷婷的眼睛上，帶來一片溫暖。
「真是可憐了，青藍，她的眼淚比你的血液還要更加灼燒呢。」
「……廢話真多。」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但眼處的溫暖依舊沒有消失。
是誰？……
不知道。
但感覺……很奇怪。
身體開始無意識地開始奔跑。
不停的奔跑。
耳邊的呼呼的風聲。
我在奔跑。
為什麼要奔跑？
……
是因為恐懼嗎？
還是因為什麼？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到底在隱瞞著什麼？
到底在遺忘著什麼？
不要停下，千萬不要停下來。
有冰冷的觸感摸上腳踝，被抓住了。
「不要——」
最後，跌入一片深淵之中。
「啊——」婷婷猛然睜開眼，身體猛然緊繃，一動不動，微微喘息著，身上帶著黏黏的觸感，十分的不舒服。碎發緊緊地貼在她的臉頰上，微微張開紅潤的唇瓣，呼吸著。
「誒誒誒，青藍青藍，醒了醒了！！」
「我知道，我還沒瞎，我看見了。」另一個聲音沒好氣地回答著。
婷婷先是愣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頭聞言看去，動作十分僵硬，看見床邊坐著一個女孩子，低垂眼帘，正溫柔地注視著她。這雙眼睛？……
「誒？又在哭了，眼睛會腫的。」
……什麼？
我……在哭？
婷婷沒吭聲，把窩在被窩裡的手摸上了臉頰，摸到了一片濕潤。
真的……哭了？
但……為什麼會哭？
眼淚彷彿止不住，源源不斷。
不要哭了。
如果哭了的話，我會很傷心的啊。
我可是最不想看見……你哭的啊。
因為，我很討厭看見你的眼淚。
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情哭呢？
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哭呢？
我比較希望，你的眼淚只是為你自己而流。
「青藍青藍，幫我拿張紙巾吧。」女孩子朝一邊的人伸出手，婷婷也沒注意，直到女孩子用溫柔地手輕輕，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她的臉頰的時候，心中一陣悸動。
眼淚，還是止不住。
為什麼會哭？
為什麼會哭！
「別擦了，照這樣下去，她估計會哭個一整天，還要浪費多少紙巾？算了吧，算了吧，不就是因為她有著那個金釵么，別對她好了，照我看，那個東西也不是真的。」
婷婷可以感覺到擦拭眼淚的手一頓，接著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的愁緒：「你太衝動了。」
「我到底哪裡衝動了？！我不就是太著急了么，鬼知道我們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裡，我們哪裡還有空關心別人、愛護別人？我說點惡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聖母心了？」青藍略有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女孩子沒有反駁。
「你還要我說多少次，求你收起你那可憐的聖母心吧！我求求你醒醒吧，你怎麼不想想一路下來被你這聖母心害死的人呢？你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他們為你而死了！！」
婷婷現在沒有任何力氣去看青藍的表情了。
女孩子的力道沒有任何變化。
「……」青藍微微的喘息聲傳到了婷婷的耳邊，「你不會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條人命吧？這一路下來，信任你的人很多，就算到了最後，他們依舊在信任你，毫不有任何懷疑的信任你——」
「可你給了他們什麼？是絕望？還是對你的失望？這些東西你就從來都沒有想過嗎！？」
「為什麼還要再來一次？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繼續？為什麼還要重蹈覆轍？」
「……」點惡靜默了一會兒，道，「這是我必須做的，他們的生死，又關我什麼事呢……」
「是他們信任我，我沒有讓他們信任我，我不是聖母，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讓他們去死的。」說到這兒，點惡看向了青藍，「我不是聖母，你是，哦，你讓我給你加一個字，那就加一個字吧，聖母婊如何？」
「……謝謝。」青藍帶著異常的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讓婷婷覺得他們的對話十分奇怪。為什麼要說……謝謝？難道這是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嗎？
奇怪的人……
奇怪的事……
越來越，奇怪了……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好點了吧？能起來了么？」點惡帶著關切的目光看向她，婷婷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點惡溫柔地笑了笑，用手托住婷婷的脊背，用另一隻手扶住婷婷的肩膀，手下用力將婷婷拉了起來。
婷婷坐了起來，能看見青藍了，他站在不遠處，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著自己，這樣的眼神，讓婷婷很不舒服……很想讓人將青藍的雙眸給挖出來，只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於冰冷。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回憶的感覺，她現在非常不喜歡冷。
現在……非常想把青藍的雙眼給挖出來。
「……」婷婷緩緩把頭低下去，左手擰著右手食指指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點惡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點惡等等我。」青藍有點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出聲道，但是點惡的腳步一次也沒有停頓，青藍只能追上去，抽空回頭看了婷婷一眼說道，「你現在先休息一下。」
說罷，快步走了出去。
腳步聲漸漸消失，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婷婷這個時候才抬起頭打量四周，四周是用著很溫柔的顏色鋪墊，身下是柔軟的大床，旁邊床頭柜上正放著那隻金釵，穩穩噹噹地放在這裡。
房間不大，也就能容納五個人的樣子，沒有窗戶，木門此刻緊緊地關閉著，床單被子的質感很好，彷彿睡在雲上一般柔軟。
這是……哪裡？
我可不記得我來過這裡。
還有……
點惡？
青藍？
那是誰？
也是無意間闖入理想國的理想鄉的人么？
還是為了什麼？
為了……那個願望的嗎？
真是十分奇怪的人啊……
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因為……
這裡會馬上終結的。
要不了多久的……
現在要做什麼事情呢？
好像要找到……
「……」婷婷忽然想到了什麼，要找到……要找到真正的金釵！
想到這兒，婷婷眼睛猛然一亮，眼瞳射出希望的光芒，婷婷忙不迭地掀開了被子，穿好了自己的小皮鞋，順手拿過床頭柜上的金釵，就是往門哪裡跑。
只是剛剛邁出了一步，婷婷就差點摔倒在地。
地面鋪了地毯，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好似鋪了很多很多的地毯，踩上去幾乎踩在柔軟的厚重雲朵當中，連行走都成了一個問題。婷婷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地邁開了一步，腳好似陷了下去。
她實在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沒有底的感覺實在是……有點太過糟糕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婷婷摸到了門把手，手下發力——打不開。
「……」怎麼會這樣……婷婷再次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居然不肯她出去？還是認為……這房間里關著什麼東西么……婷婷忽然想到了什麼，腳下有著柔軟的地毯，莫非……
底下有什麼東西？
還是……
別的什麼？
門忽然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婷婷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了。
雖然摔倒了，但是因為地毯的原因，倒也不怎麼疼。
「你怎麼起來了？」是點惡的聲音，忽然驚呼，「你拿著這個東西做什麼？快放下！」
她在說什麼……
難道是……我手中的金釵么？
怎麼會，這可是救扶幽他們的關鍵！怎麼可能會放開？
想到這兒，婷婷忍不住下意識地握緊了金釵。
「放開吧，你是做不到那件事情的，不要再妄想了。」頭頂傳來了點惡輕嘆的聲音，「想要拿著這假金釵去換真金釵？這根本不可能的，你是遇到了那個姑娘吧？和我們一樣呢……」
什麼一樣啊……
我和你們……根本就不是一樣的啊！
「她扣下了我們的同伴，並給了我們一模一樣的金釵要我們去找到真正的金釵，可惜……我們沒有找到，時間到了，她當著我們的面殺了他們。」婷婷看不見點惡的表情，她也不想去看。
她不想自己殺死這最後渺小的希望。
這是……最後的希望啊……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抹殺掉最後一絲希望呢？
這樣……這樣我會輸的很慘的。
我不想失敗。
我不想失去我之前所有的一切。
那是我的世界。
那是我信仰的源泉！
「所以，放棄吧，這是我用我的親身經歷在告訴你，所以……所以放棄吧。」
放棄吧……
放棄吧……
放棄吧……
這句話在腦中無限循環。
放棄……嗎？
不！
我不要！
那是你們沒用，不是我！！！
我可以做到……
為什麼要急著否認自己？
「你沒做到？你拼盡全力了？」婷婷抬頭毫不畏懼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點惡，她身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簌簌落下，刺眼的白光照在雪上，照的發亮。
「……」點惡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睛卻告訴婷婷一切的答案。
「……我沒有。」許久，點惡才緩緩回答，她和婷婷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緩緩道。
婷婷笑了，道：「對啊，你沒有，但我卻決定了拼盡全力，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氣，來挽救他們！這是我的義務，這是我必須做到的，我不可以食言。」
「那必須用命……」
「那又有什麼關係？」婷婷還在笑，「至少，我拼盡了全力，我努力過了！」
好似有什麼東西撞入了心間中，激起了一陣陣的蕩漾。
我努力過了……
至少證明了……
「……」點惡的目光開始變得溫柔起來，彷彿掉入一汪清泉當中，好似能融化了冰雪。
但婷婷看見這笑容卻是背脊一涼。
有種不好的預感正在緩緩爬上婷婷的心間，婷婷忍不住道：「點惡……」
「你，不要想出來了。」點惡的嘴角弧度上揚，婷婷瞳孔一縮，剛想站了起來，卻被地上鋪的地毯絆住了腳，她眼睜睜地看著點惡關上了門。
最後的畫面，是點惡站在門口，帶著溫柔的微笑……
「我啊，這是在為你好！」
「在最後期限到來之前，你都別想出來了！」
「我在保護你！因為我從看見你開始，我就很喜歡你，所以……你不可以死掉！」
「我會盡我最大的力氣讓你不會見到那個魔鬼的……」
「這應該會讓你喜歡吧？你看，我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
不，永遠也不會。
房間的人開始揚起微笑。
若你想玩遊戲。
那我奉陪到底。
贏家到底是誰。
點惡靠在門口，身子無力地滑了下去，她的面前站著一個人，就像剛才的畫面一般，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婷婷，此刻面前的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點惡，你是失敗了。」
熟悉的嗓音。
「青藍，我沒有。」點惡有點煩躁地回答。
青藍微笑道：「你動用了真正的情感，看來，在最後的時間裡你還是敗了啊。」
「我沒有……」
「噗嗤，」青藍道，「當然是開玩笑的了，現在，懲罰時間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