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匠作營(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匠作營
李肅是豎著來平原的,結果橫著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平原的這兩天,黑廝典韋好像就專門跟他過不去,沒事就抱著一瓮酒去驛館找他,大嘴一咧,樂呵呵的就一句「俺們這的規矩,得把客人喝好了」。
李肅再也受不了了,他甚至暗示過典韋還有一道詔書,可能是這種粗鄙的人聽不懂話里威脅的意思,喝酒的時候拍著胸脯說回去一定告訴他家大哥,結果第二天來了,一拍額頭又一句話:「哎呀,俺忘了。」
第二道詔書,終於還是留下了,很簡單明了的意思,只是一個小小的平原郡守的卓逸夫,頭上加了一頂大大的帽子:平北將軍。
平北將軍,是東漢四安將軍之一,從五品,其上有五品的四安將軍、從四品的四鎮將軍、四品四征將軍,再往上,就到了位高權重的三品前後左右四將軍,從二品的輔國將軍,二品的驃騎大將軍、車騎大將軍、中軍大將軍、輔軍大將軍,再往上,就到了從一品的左右都督和衛將軍,以及一品的大將軍和大都督。可以說,有戡亂大權的平字型大小將軍,對卓逸夫來說其實是一塊看著香但吃不下去的蛋糕。
平北,北是哪裡?
兗州往北,接壤的就是冀州,冀州刺史現在是韓馥,境內也算安定,平什麼北?
很顯然,征字型大小將軍,甚至安字型大小將軍鎮字型大小將軍,董卓是不願意給卓逸夫的,或者他也知道這些官職就算給了卓逸夫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那樣還倒要白白便宜袁紹那豎子。與其這樣,不如給卓逸夫一個可以看得到摸得著的平字型大小將軍,董卓不相信袁紹圖謀冀州的事情卓逸夫不知道,更不相信卓逸夫對袁紹圖謀冀州是抱著歡迎態度的。
果然,郭嘉猜到了董卓和李儒最後商議出來的決定,因此攔住了卓逸夫將這一道詔書往外推的行為。時候郭嘉解釋道:「平字型大小將軍,郡守領得。以平原郡之大,一郡太守也是四品官員,這五品的平北將軍,自然做得。」
當時李肅還沒有把詔書拿出來,眾人都很驚訝郭嘉的判斷,大部分人還是不敢拿的這麼大,要是董卓這個瘋子扔個征字型大小將軍過來,那時你接不接?
郭嘉是這樣說的:「董卓雖然是個瘋子,但李儒不是。這個人為了董卓的大業殫精竭慮,他怎麼會不熟悉朝廷的官制?!如今董卓既要拉攏平原,又不想讓平原穩定發展,他必然會找個和平原打擂的諸侯。這個諸侯,劉岱不行,孔伷不行,曹操距離有些遠,和郡守也有共事的歷史,自然也能排除在外。那麼,變數天下,以郡守在虎牢關前掙的名望,除了四世三公的袁本初還能有誰呢?如果沒有袁紹和曹操,董卓不會不捨得征字型大小將軍,但牽涉到這兩個人,董卓跟李儒也摸不準郡守是否會接這一道詔書,在長安看來,郡守很大可能是不會接的,那麼,他只有從袁紹處下手。對袁紹,董卓既要促使他的野心昭然,又不能給太大的職權,四世三公的名頭對如今的董卓來說還是頗為忌憚的,但若是給領護都驍越甚至雜牌將軍,袁紹或許不敢加快吞併冀州的腳步。這樣就簡單了,一個平字型大小將軍,董卓捨得出,袁紹也肯要,何樂不為?」
卓逸夫看著郭嘉侃侃而談的精氣神,由衷道:「奉孝心有天下,胸懷甲兵,非人間能有!」
郭嘉擺擺手,意思是這不是難事,接著又道:「既然是個平字型大小將軍,與郡守級別等同甚至更低一級,為什麼不領了它?一個平字型大小將軍,尤其是這個恰到好處的平北將軍,郡守若是接了,正好暫且安定東西南三方的戒心,然後尋找良機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奪取冀州,豈不是更妙?」
卓逸夫當然也想得到冀州,但韓馥本人本來就不笨,把冀州經營地鐵桶似的,加上冀州又是望族聚集之地,無論從經濟上還是政治上來說,冀州都不是這時候的自己能從韓馥手裡奪取的。就算奪到手了,袁紹更可以理直氣壯地進入冀州,從而通過驅逐自己達到佔領冀州的目的,這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么。
郭嘉看出卓逸夫的猶豫,自信一笑,盤踞而坐,突然道:「假如郡守信得過我,我願意為郡守謀划冀州,前提是郡守能放開手腳讓我作為。」
戲志才眉頭一揚,程昱本來也在盤算,聞言一愣,又笑了,就連董昭也抬起因為思索而垂著的腦袋,要看卓逸夫怎樣安排。
卓逸夫沒有看四個謀士,也沒有看摩拳擦掌的四個將領,眯著眼睛細細考慮了一遍自己目前的境地,再一想到冀州肥沃之地,怦然心動,忽的一聲站了起來,一咬牙做出了決斷:「好,自今日起,奉孝可代我發布號令,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大丈夫不能瞻前顧後,拼這一把!」
郭嘉笑吟吟地領命,這也算他暫且以客卿的身份為卓逸夫出謀劃策。
卓逸夫也是有決斷的人,既然這麼決定了,立馬收拾起東西就要出門,戲志才忙問:「主公哪裡去?」
卓逸夫拍拍手:「我這不算太笨的腦袋,總也得出點力氣才行。這兩天閑著沒事想出了一些行軍作戰用的東西,我去輜重營看看,看能不能設計打造出來。這裡的事情,就全交給四位了。」
他也沒有展露過在輜重設計方面的「特長」,眾人更不知道他還有這個能力。倒是郭嘉笑吟吟地說道:「郡守只管安心便是,想平原郡雖然地理位置很好,兵員也足夠廣大,但畢竟彈丸之地,能養郡守幾時?冀州地大物博,人手眾多,一旦拿下,足可使郡守一躍而成為一方大豪。既然郡守這麼信賴我,我定然不負郡守厚愛,三月之內,定保郡守坐擁冀州,將治所搬到鄴城!」
程昱本身是望族出身,總覺著卓逸夫要跑去輜重營跟一群工匠混在一起不太好,於是勸阻道:「主公,徐州的事情迫在眉睫,解決這個頭等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卓逸夫聞弦歌知雅意,笑了笑道:「有四位在,徐州無須擔憂。」然後豪氣萬丈地說,「雖然平原太守的位子到手了,但在座的大夥,任何一人都擁有當這個郡守的才能,小小的平原郡,要將你我困到幾時?既然奉孝如此信心百倍,那麼,我就等著冀州司馬主簿等職位來安排大家了。」
戲志才笑道:「主公有這等豪氣,屬下也不敢,更不甘心安於現狀,冀州,必定掌握在我主手中。」
卓逸夫放心一笑,出門進了後院去,陳青青以他為天,他幹什麼都不會受到;來自這方面地阻撓。但蔡琰不行,她的出身決定了眼界,有些事,提前跟她約法三章才好,免得好端端一個大美女,因為自己變成蔡邕那個固執老頭。
廳內眾人面面相覷,這樣的主公,實在說不上來他是真的放心呢,還是索性放羊了。
卓逸夫倒是真的省心了,他知道遠景規劃這方面,按照現代化來說就是戰略方針這方面他可以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但是輪到具體操作,除非偶爾驚鴻一瞥般的出點主意從而取得一點成績,他最多就是拿主意決斷,要論運籌帷幄,拍馬都趕不上那四個謀士。
更何況,這幾天他也琢磨自己手裡的底牌了。一萬人馬,放在兗州冀州徐州青州四大州能做什麼?局部戰爭他自信完全可以對抗任何一股勢力,但曹操和袁紹一時的梟雄,可能給他打局部戰爭的機會么?
卓逸夫覺著不會,但平原就這麼大點地方,就算現在招兵買馬,所得的兵馬能有多少?短時間內能訓練出什麼效果?更何況,平原也還算安定,民風遠不比黃巾侵略過的地方剽悍,這麼多剛放下鋤頭的農人給他架上上了戰場,勝算能有多少?
因此,現在的自己要打一場擴張戰役,卓逸夫的目光,其實也盯在徐州和冀州方面。
但這兩個州並不好啃,徐州暫且不說,單單冀州,如今是韓馥當政,此人乃是袁紹的鐵杆追隨者,倘若以自己目前的兵力和戰鬥力,估計拿下冀州一個郡幾個縣不成問題,但要拿下全州幾乎不可能。第一,卓逸夫的軍隊,裝備和別的諸侯沒有什麼兩樣,就算好戰,但人家的地利優勢就完全可以彌補這方面了。第二,力有未逮的自己就算花點代價拿下冀州,頓時一躍而成為北方側目的諸侯,袁紹焉肯與自己善罷甘休?再加上一個曹操,卓逸夫實在覺著幾乎沒有奪取最後勝利的可能。
但他不甘心,難道就這麼等著袁紹霸了冀州,劉備佔了徐州,曹操佔了兗州,而自己就被這幾條越來越兇狠的大鱷擠壓在平原這麼一塊小地方上?
於是,卓逸夫決定冒險,不是貿貿然的以身犯險,他想憑藉自己超前的知識來將技術化作裝備,憑藉數量上的優勢在北方諸侯爭雄中迅速而果斷地搶佔落腳之地。
今天郭嘉又這麼一分析,他頓時坐不住了,既然這個鬼才已經表露出決心並且看上去智珠在握地能拿下冀州,那麼,自己就應該在郭嘉的智謀之上,再用金手指來武裝出自己的力量,冀州也好,徐州也罷,總要佔據一個才甘心。
那麼,他要開的金手指是什麼呢?
卓逸夫不可能料到自己會穿越,更不是專業的化工物理專家,倒是對古中國的軍事文化頗有點底子,作為一個弱國小民,他不止一次沉醉在先祖們創造出的強漢盛唐中,因此對古代中國的文化和文明甚有些積累,現在倒想起了不少可以用作行軍打仗的東西。
東漢末年,騎兵還只是騎在沒有鞍子的馬背上充當斥候的新鮮兵種,一沒有馬鐙,二沒有馬鞍,轡頭什麼的也都不齊全,在這方面大有可為。
但平原如今騎兵並不多,假如這時候就把馬鐙馬鞍顯出去,暫時是賺足眼球了,但以後肯定會後悔。
何況若是要攻城拔寨,騎兵還真沒多少用場。
最關鍵的,現在落到了步兵和攻城器械方面了。
關於步兵,現在能鍛造出來的,屬於劃時代的裝備是什麼?卓逸夫第一個想到的是陌刀,將突厥人打的連祖宗的草原都不敢待的陌刀。第二個就是甲胄,三國時候的甲胄大部分是皮甲,前後兩片用粗線縫製住,俗稱札甲的就是這種,防護不是很好,也就比布衣稍微好點。第三個,其實已經在這個時代出現了,就是西涼軍的投槍。三尺半到四尺的槍桿,槍頭是用密度很大的鐵鑄造的,兩軍相逢,奮力投擲而出,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小。
卓逸夫暫時能想到的就這三樣了。
但陌刀這玩意兒他連見都沒見過,更不要說仿製。就算他腦子裡有網上曾經見過的號稱復原圖的陌刀,但他也記得,這種兵器對鐵的要求太高了,這時候最有名的鐵匠也鍛造不來那種強度硬度和柔韌性都堪稱一絕的戰刀來。
但甲胄方面,卓逸夫卻覺著絕對可以改進,拋出魏晉時候的兩襠鎧,其他如唐宋明時代的鎧甲,他甚至現在還記得樣式,記得用什麼材料。
至於投槍,說難也容易,最重要的是對長度和重量的掌握。穿越到這個時代這麼多時候了,卓逸夫的大半時間還是在軍旅中度過,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什麼樣式的投槍最合手,什麼樣式的槍頭最適合做投槍。
甚至在想起鑄造馬鐙,製作鎧甲葉子以及投槍的時候,卓逸夫忽然之間有好幾次抓住了製造優質刀兵的土鍊鋼法,但詳細的究竟是怎樣,他卻彷佛霧裡看花一樣實在記不起來了。
因此,卓逸夫才在決心拿下冀州之後記著要去匠作營里看看。偉人說過,一切理論和經驗都來自於勞動,不親身去匠作營里近距離觀察,和勞作在第一線的工匠們交流,那點影子他怎麼能抓得住?!
至於自己跑去匠作營會帶來什麼罵聲後果,卓逸夫不在乎,他對這個時空里的輿論實在沒有多少的印象,初生牛犢不怕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