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喝出來的詔書
關於制度的建立,卓逸夫這幾天是沒時間去考慮了。首先,李肅是個不得不謹慎對待的人,這個人雖有私心,但目前平原郡家小業小,還對他形不成誘惑。沒有誘惑,那就雖知李肅的弱點卻沒有辦法解決。這種人目光短淺,他可不看前景,目前誰能給他好東西,他就跟誰。
酒筵就在現在已經搬進原太守府里郡守府進行,但李肅手裡捏著聖旨還沒發下來,戲志才和程昱的的官制也沒法分配,眾人就只好都在這郡守府里住著,這官宅很大,後院有陳青青和蔡琰,一般別人也不會進去。所以這前院里倒成了最熱鬧的地方,除了一間大廳留著議事,前面用來鋪排宴席什麼的。
這宴席,就在前廳里舉行,戲志才甚至感嘆:「還得感謝原太守,要不是這廝,咱們連個做飯的地方都沒有。平時湊合著吃飯吧,還不覺著有什麼,要招待人,一時之間還沒辦法。」
宴席還是用老式的雙席,李肅有官位,自卓逸夫以下便是他了,又是客人,因此在客位第一個坐著,對面是戲志才作陪,再往下賓客席自然是程昱。董昭不耐煩陪李肅這種人,因此躲在一邊想問題去了,郭嘉答應要收拾這李肅,因此客位第二個也就是他了。
再往下,典韋,陳到,魏延,何曼作陪。常勇也很不待見這個李肅,總覺著這個人太讓人想揍他,所以也找了個地方自個吃喝去了。
李肅笑眯眯攏著手,也不太多推辭,在卓逸夫的陪同下一直從門口走到裡面,卓逸夫只虛請了他一下,便又笑眯眯坐在席子上去了。
魏延看的大怒,一手握住了劍柄,向同樣暴怒起來的典韋使了個眼色,心裡道:「這廝算什麼東西,這麼拿大?!這宴會上沒法收拾他,但這鳥東西肯定要回長安去的,半路上……」
典韋可不管這麼多,大步往前一跨,伸出手就要擰斷李肅的脖子,程昱急忙一閃身擋住了他,低聲道:「不要上他的當,這小子在裝。」
典韋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心裡話:「不要俺動手,俺拿眼睛看你總沒問題吧?」
李肅只覺著脖子涼颼颼的,對典韋他可是心有餘悸,虎牢關前的大戰,這壯漢雄偉壯烈,他若發作起性子來,卓逸夫要真被激怒的話,自己恐怕還真出不了平原郡去。
這時,郭嘉笑吟吟插嘴道:「郡守,現在開席是不是早了點?」
典韋不樂意了,嘟囔道:「快餓死了,還早?!」
卓逸夫卻知道郭嘉的意思,睨了裝作不知的李肅一眼,帶著笑意道:「不早了,不早了,平原戰事初定,百廢待興,吃飯問題可是個大問題,驛館里也沒有伙食,要是因為吃飯問題讓李郎將誤會我們平原惡主欺客可不好。」
遂對那幾個使女道:「這就準備吧。」
那幾個使女,算不上俏麗,都是陳青青的陪嫁女,對卓逸夫也算熟悉,有膽大的一個,唇邊上微微乍放一般綻出一個小小淺淺的梨渦,白了卓逸夫一眼。
她們本是照顧陳青青和蔡琰的,下午被卓逸夫拉在外面嘀咕了大半天,這個姑爺心裡想的什麼歪主意,她們是一清二楚的。
待這幾個使女下去之後,卓逸夫自往上位處坐了,歉然對李肅道:「李郎將看笑話了,小門小戶,沒辦法,這幾個使女,還是我家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帶的呢。粗茶淡飯,還請李郎將不要嫌棄。」
李肅心裡升起奇怪的感覺:「這個卓逸夫,是個很不世出的人物,按說他雖然不是世家大戶出身,但對禮節應該還是很了解的,現在還沒開飯,這說的什麼話?」
郭嘉嘴角一歪,摸了摸肚皮,暗暗笑道:「還敢藏奸,不讓你吃點虧,還當長安大地方來的呢?!」
卓逸夫捧起一爵酒,請李肅道:「李郎將不遠千里奔波之為我平原,來,趁著飯菜還沒有上來,咱們同飲一爵。」
李肅咧咧嘴,他是個大食量的人,到了平原之後本來以為再怎麼說也不至於再啃乾糧,於是趕路用的那點乾糧讓他扔到了一邊,到現在已經大半天了,早已飢腸轆轆,心裡就想著能吃點熱氣騰騰的熱湯,誰知這平原的人好像不懂禮貌,菜都沒上,請什麼酒?
但卓逸夫請他同飲,他也不敢把不滿表現在臉上,只好舉起酒樽一飲而盡,眼睛往後廚方向看了看。
卓逸夫放下酒樽,又倒滿了一爵,再次舉起來:「為了我的事情,麻煩李郎將大老遠的受苦受累,無論怎麼說,這一爵私人地請酒總也得有,請。」
李肅推辭不得,只好又乾淨利落地飲盡。
誰知接下來,卓逸夫又開始了勸酒。
在這個時代,一般宴席上先有請酒,然後就是勸酒。請酒是主人陪客人同飲,勸酒則一般是針對一個人的,同樣要一滴不能留在酒樽里。
李肅暗暗叫苦,鬼知道這卓逸夫哪裡來的那麼多勸酒詞,他並不用歌賦來勸,滿嘴俚詞似的話,什麼一心敬你,二士同心,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從一勸到十全十美,又從十勸到一,可憐李肅肚子里水米未進,哪裡經得住二十二爵美酒,看卓逸夫面不改色地給自己斟第二十四爵酒,急忙按住酒樽,張嘴就要說話。
哪裡想那黑壯漢典韋忽的一聲竟跪坐起來,劈頭蓋臉攔住他的話頭舉起一爵酒來,哇啦哇啦一陣說,竟然也是勸酒詞。
不說李肅,卓逸夫也嘖嘖稱奇,典韋什麼時候這麼能說會道了?
環顧下去,郭嘉笑吟吟地點頭,這攛掇的傢伙,肯定非他莫屬了。
李肅本就對典韋在心裡有陰影,如今更在人家地盤上,哪裡敢不應典韋的勸酒,只好愁眉苦臉又一飲而盡。
等他放下酒樽,典韋又舉起第二爵酒來:「久聞西涼好漢能打能殺能吃能喝,董相國經常以此為美,李郎將可不能自打董大人的臉。」
說完,又一爵下喉,乾脆利落。
李肅把眼睛一閉,認命似的一飲而盡,然後就見這黑漢突地一聲站了起來,抱起一瓮美酒來,粗聲粗氣道:「李郎將很爽快,這樣吧,你遠來是客,俺也不能欺負你不懂俺們這裡的規矩,你看著辦,俺幹了。」
說完,典韋揚起脖子一口氣將那酒瓮喝了個乾淨,完了還意猶未盡打了個飽嗝,四下里瞅瞅,嘴裡嘟嘟囔囔的:「再給俺來一瓮,李郎將是個爽快人,又是來客,俺得陪他喝好了。」
李肅努力擠出一團笑,剛把一爵酒喝葯似的喝完,聞言鐺一聲,手沒拿住酒樽,掉落在了案上,心裡罵道:「這黑廝,我和他平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麼專門跟我過不去了?」
頭暈眼花之際,李肅不忘偷看典韋,只見這黑廝一邊四下里找酒,一邊拿眼睛往他袖子裡面瞄,心裡登時清楚了,這黑廝厲害,好像大有一副你不把袖子里的詔書聖旨拿出來俺就喝死你的樣子。
再看看戲志才三個,李肅心裡覺著就算喝倒了,這三個讀書人自己應該還是能陪下去。
但轉眼再看,還有三個粗壯的將領虎視眈眈地拎著酒瓮直起身子跪坐在席上,看他們的架勢,鬼知道還有什麼勸酒詞呢。喝吧,估計要死人,不喝吧,看這幾個粗鄙的傢伙大有你不喝就不給我面子,不給我面子就揍你的樣子。
李肅估計了一下,如果自己力氣充足又沒有喝酒,打出去估計沒問題,但現在恐怕連劍都提不起了,該怎麼應付?
再看典韋,還沒找到酒瓮,忽聽上位處卓逸夫笑呵呵道:「你這傢伙,來,我這裡還有幾瓮,今天高興,你陪李郎將喝好。不過,李郎將畢竟不遠千里來的,身體既沒有恢復好,又還沒有吃東西,你不能趁人之危。這樣吧,你喝一瓮,請李郎將喝六爵,也算湊個吉祥的數。」
典韋裂開大嘴,很滿足地笑:「大哥,你就看好吧,不把李郎將喝好,長安不知道俺們這地熱情。」
李肅只覺手腳冰涼,看這黑廝,不知道七八瓮能不能喝倒他,但自己要再來三五爵肯定會倒下,到時候丟人的是自己,回到長安之後,丟命地可能也會是自己。
按照董卓的思維,你在外面不給我長臉,那你乾脆就別要腦袋了。
一想起董卓的殘暴,李肅哪裡還敢再有拿捏卓逸夫的想法,就在典韋笑呵呵從卓逸夫那裡搬下第一瓮酒的同時,迷醉著眼睛手扶著案站了起來,艱難抬手阻止道:「且慢,且慢,眾位好像忘了某來平原的目的了。」
卓逸夫哈哈大笑:「不著急,不著急,把李郎將喝好了,咱們明天後天有的是時間說正事嘛,來,典韋你再勸李郎將多喝幾瓮,這是咱們平原的規矩。」
李肅心裡大罵:「規矩個屁,你們都不是平原人,哪裡來的平原規矩?再說,現在哪個地方的人吃宴席還帶這麼欺負人的?一群粗鄙的人!」
正在這時,廚房方向飄來異常清晰的飯菜味道,很好聞。
李肅本就飢腸轆轆的肚子里,如今咣當咣當都是水,哪裡還能忍得住這誘惑,寂靜的大廳里,眾人就聽到他肚子里咕嘟咕嘟兩聲抗議,非常清晰。
魏延和何曼一時沒忍住,噗一聲笑出聲來。
就連程昱這樣老成穩重的人,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李肅尷尬的直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太丟人了。
這時候,他要是還不明白卓逸夫不讓上菜只請喝酒的用意,李肅乾脆不用混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啊,面對窘境和飢餓,李肅再也顧不得拿捏,連忙從袖口內摸出詔書高高舉起捧在手裡,大聲叫道:「天子詔書在此!」
不得不說,這詔書救了李肅的老命,按照郭嘉的計劃,是要讓李肅這餓得眼冒金星的人在飯菜的香味中喝個三五瓮烈酒才放掉他的。
典韋撇撇嘴,拎著酒瓮往自己位子上一坐,十分不甘心地嘟囔道:「沒勁,安排給俺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李肅鬢角的冷汗簌簌而下,見卓逸夫終於站起來走到下面要接旨,大大鬆了一口氣,三步並作兩腳竄上去,扯開詔書便念。
魏延低聲謂陳到道:「按照主公的話,這是屬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類型,要是再灌他三五瓮,指不定原先計劃好要問的還真能問出來。」
「娘的,他們還打算灌醉了我打探消息?」這一次,李肅脊背上的冷汗是真簌簌而下了,要真讓這群流寇把自己灌醉問出點什麼事情,長安一定會回不去的。
詔書里,董卓表現的很大方,卓逸夫想要的平原郡守到位,其餘椽佐人等可自行任命,另外,詔書里不無暗示地慫恿卓逸夫向四周擴張。按照董卓的意思,你卓逸夫的刀劍打到哪裡,實力如果不是太過膨脹的話,我都會默認甚至支持你已造成的既定事實。
且不說卓逸夫聽的冷笑,但這結果畢竟是比較如願的,接了這道詔書之後,郭嘉細長的眼睛將李肅上下打量了幾次,成竹在胸地微笑點頭,示意卓逸夫不用再多問。
卓逸夫從善如流,他看得出,郭嘉這小小的一手下馬威將住了李肅,使得他不得不乖乖將這任命官職的詔書拿了出來。而李肅此來,定然還帶著談判的使命,董卓和自己談判的底氣是什麼?那肯定是第二道詔書了。
但郭嘉沒有安排讓李肅交出第二道詔書的意思,看戲志才和程昱也沒有要催的意思,卓逸夫索性放手給他們,應承著李肅歸席坐下,然後就見那幾個俏麗美婢手捧熱湯酒菜送了上來。
李肅欲哭無淚,還喝?不帶這個欺負人的啊!
但他心裡也冷笑不已,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最是心胸狹小,卓逸夫竟敢夥同手下給他灌酒脅迫取詔書,這個仇,三兩天之內一定要報!
摸摸袖內,李肅一咬牙,將這個羞辱一般逼迫的仇,他記下了。
將詔書拿到手裡的卓逸夫心內感嘆,無論怎麼說,無論這詔書是怎麼不光明地弄到手的,總之現在自己終於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勢力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