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影漸深
月白夜黑,簾幕柱椅在屋內落著層次分明的影,陳佩輕緩的走著,步履聲掩去了凝兒柔柔的呼吸聲。
隨著人影慢慢靠近,凝兒的睫毛微微顫抖,小巧的耳尖也輕輕翹起,心中止不住的緊張。
陳佩望著睡夢中的凝兒,月華如點點流水輕輕撫在凝兒的面龐之上,小巧的嘴唇微微抿著,小手緊緊抓住頸下的被沿。
莫不是夢中遇見了可怕的大黑狼?陳佩想著,而後微微掀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睡了進去,不願擾醒凝兒。溫暖的被褥里,淡淡的馨香縈繞著,陳佩輕輕將柔柔軟軟的玉人兒攬在懷裡,柔順細膩的髮絲輕觸著臉頰,心中一片安寧。
凝兒躺在陳佩懷中,小手卻一動不動,任由擺弄,緊張極了,公子這是想做什麼啊。
陳佩緩緩地低語道:「凝兒,我也能保護你了。」
凝兒心中疑惑,公子不是一直在保護著凝兒嗎?難道公子發現凝兒裝睡了?靜等片刻,陳佩卻是安靜了下來。
凝兒悄悄睜開眸子,眼前的少年已是沉沉睡去。許是太過勞累了,凝兒心生疼惜,輕輕動了動身子,指尖柔柔撫上陳佩的眉梢,陳佩並無蘇醒之意。
凝兒眨著眼睛望了一會兒,而後小心地抬起頭,身子往被褥外靠了靠,只著雪白絨衣的柔軟麵糰兒貼著陳佩胸前輕輕擦過,略顯異樣,小狐狸靠近仔仔細細地瞧著眼前少年的面孔,稜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已不再似幼年那般肉肉可愛了,可也更好看了。
此時的凝兒一雙水潤的眸子中終是顯露出了一絲狐狸的狡黠,或許能悄悄捉弄一下公子?小狐狸的臉頰慢慢泛起了紅暈,只是卻被如水的月華與寂靜的夜遮蔽了。凝兒深吸一口氣,慢慢向著陳佩靠近,小巧水潤的唇與陳佩微抿的嘴角輕輕相觸,宛若戲蝶點水,一觸即開。
溫軟的感覺卻融在心間,久久不散。
小狐狸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白絨絨的尾巴也不小心露了出來,做了壞事的她將頭緊緊埋在陳佩胸口,此時卻是不敢睜眼了,心中即是害羞,又感到滿溢的開心。
不過,倘若小狐狸睜開眼,她或許就會發現她的公子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到時候怕是要羞得不敢見人了。
陳佩雙眼柔和,滿是寵溺,做了壞事的少女抿嘴偷笑著,偷吃了蜜餞的小狐狸狡黠可愛。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輕緩的呼吸聲逐漸平穩。
微風拂過,簾帳微起,寧靜的夜在少年與少女暖暖的睡夢中緩緩流逝,恬適的安逸飄滿了窗檯。
翌日
當晨曦露出點點微光,王府內依舊如往日般早已鮮活了起來。
陳佩是被門外的僕役叫醒的,今日將會前往雲嵐城,路途遙遠,是應早早出發的。
只是陳佩剛醒,映入眼帘的卻是凝兒連忙閉上眸子的慌亂。不過,更引人入勝的是凝兒衣襟微敞間露出的片片雪白柔膩,頗有些誘人。
陳佩有些移不開眼了,正當凝神貫注時,小狐狸好看的眸子卻是悄悄張開一道縫隙,然後她便看見了陳佩不懷好意的眼神,小狐狸的臉頰有些鼓鼓的。
公子真是太壞了。
可陳佩的臉皮顯然比想象之中要厚許多,看見凝兒微蹙的眉頭,卻是抬手捏了捏凝兒圓圓的臉蛋,不急不緩地笑道:「凝兒,早上好啊。」
凝兒心思微轉,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好似睡眼朦朧地輕聲道:「公子,早上好啊。」
然後陳佩便笑望著凝兒,不作言語。
凝兒本來氣鼓鼓的,可看著陳佩好似瞭然於胸的樣子,臉頰慢慢變紅了起來,會不會是公子發現了什麼啊?應是不會的,小狐狸定定神,然後祥作驚訝,驚呼道:「啊,公子,你怎麼在睡在凝兒身邊呢?」
陳佩調笑道:「昨夜風太大了,把凝兒房裡的窗戶吹開了,本來我想幫凝兒把窗戶關上,誰知道凝兒竟然夢裡喊著要公子抱抱,於是我就順著凝兒的心意嘍。」
凝兒對陳佩的胡口瞎編不屑一視,明明是你偷偷地跑過來抱凝兒的,到了公子口中卻是反著來了,便又詳裝疑惑問道:「那公子為何現在依舊抱著凝兒啊?」
陳佩俯身至凝兒身前,唇輕輕觸過凝兒耳梢,低聲道:「當然是因為凝兒實在是太可愛了,我太喜歡凝兒了啊。」
凝兒哪受得了這話,本來微布紅暈的臉頰,此時卻是像熟透了的蘋果一般紅潤可口。輕輕推開陳佩,口中語無倫次:「公子莫要胡言亂語,凝兒、凝兒,嗯,公子其實,其實也很好看的,嗯,凝兒也不是很可愛的,凝兒也、也很喜歡公子的......哦!對了,公子,今日不應是要去雲嵐城觀賞燈會嗎?我們還是、還是趕緊準備準備出發吧。凝兒先去換身衣裳。」
說完,凝兒就低下頭,光著粉嫩的小腳丫跳下床榻,小步跑去躲在屏風後面,鶯聲呼道:「公子稍等片刻,凝兒待會兒就去給公子去打水洗漱。」
陳佩失笑,饒有心思地看著凝兒緊張慌忙的可愛模樣,算了,還是不要捉弄她了吧,便回答道:「凝兒不用著急,昨夜我已備好車馬行囊了,待會兒洗漱完畢,就可以直接出發,時間還是很寬裕的。」
「凝兒曉得了。」
陳佩搖搖頭,起身穿上昨夜凝兒睡前便已準備好的青白長衫,單手一招,一把高山流水白扇便從書架之上落於手中。
陳佩展開扇葉,以指作筆捻起一道水墨,而後在白扇兩面分別寫上「明月夜」、「常寂寂」六個大字,而後欣然一笑步出房門。
王府的街院中,陳佩負手搖扇,外露「明月夜」,內隱「常寂寂」,仰頭晃步,青衫玉面,紈絝之氣凝如實質,逼得人晃眼。
府內的侍女侍從遇見陳佩雖表面恭敬,轉頭去便捂嘴偷笑。陳佩也不與之計較。
正當陳佩閉目感受自己的王霸之氣時,一個穿著黑衫的垂垂老者卻是閃現在他的身旁。
老者身形乾瘦,面黃須白,雙手攏在袖口裡,帶著一副慈祥的笑容,好似鄉老幕人。
他名做劍五,也喚作老柳。
王府死侍。
被收作死侍培養之前,他姓柳,至於真實姓名,陳佩曾問過,卻是無疾而終。
原本陳鳴念老柳勞苦功高,允他告老還鄉,但他卻婉言拒絕了。
作為暗地裡的影子,一生都在刀鋒劍芒,生死懸崖邊遊走,曾經或也有過心中所動,卻終是化為一場夢影。在陳佩出生后,他便被派來保護陳佩了,也算是重新走到陽光下了吧。
倘若曾經被派來試探謾罵陳佩是傻子,卻被一道雷光劈成白痴的人恢復神智的話,或許便能認得這個老人就是那個對著他笑呵呵放雷的人了。
陳佩止住腳步,抬手打了個招呼:「老柳早上好啊。」
老柳笑了笑,與陳佩向前慢慢走著,問道:「殿下早安。老朽聽聞世子打敗了莫老頭的金甲木人了?」
陳佩昂頭翻開摺扇輕搖道:「當時我可是殺得那小木人兒丟盔棄甲,直氣的莫老頭在地上打滾告饒,涕泗橫流啊。」
老柳樂呵呵地點點頭道:「好啊。」
陳佩又謙遜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小子運氣好罷了。」
「運氣,也是實力不可缺的一部分,贏下來的人,運氣總是好的。」
「我的運氣一向是很好。」陳佩厚顏說道。
老柳依舊是笑呵呵的:「世子福星高照,得天獨厚。昨夜翠微樓洛仙子托老朽告知世子一聲,她已先行前去雲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