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鴻鵠
染血的草地上，灰白戰甲男子帶著一股兇猛的戾氣，震懾著在場的所有人，知道遠處另一道白色身影在這裡停住腳步。
「清天宗柳瀾！」穿著白衣匆忙趕來的柯黔年驚呼一聲，「還真沒想到這次你還親自趕來了。」
「要不是我親自來，這些獵人就死絕了。」男子眼中帶著些許憤怒。
「多謝兩位大人相救。」受著重傷滿身鮮血的林梵拱手說道。這時剛才被擊倒的族人也開始陸陸續續的蘇醒，一開始三十多人的狩獵隊，分開逃散后就剩下十幾人，現在還活著的一共也僅僅七人。
柯黔年則是抽出長刀迅速解決掉那些醒來的青背狼。
「一旦那些對百姓有強烈攻擊性的妖獸有了先天圓滿的實力，朝廷是一定要消滅的，像寒鍾湖的巨蟒、暗象林的暗象，那些不招惹就不會動手的妖獸倒是沒人管，」柯黔年收刀說道，「所以你們也不必多謝。」
「柯黔年，朝廷讓你鎮守鎬城一帶，你就是這樣恪盡職守的？」被叫做柳瀾的男子走在地面上，冷漠地看向柯黔年。
「我已經全力趕來了，你身為圓天大成的高手不應該更快到達嗎？」柯黔年自知實力不如對方，但他也並未展現出有多少畏懼。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任得又是朝廷的官職，他還真不怕對方會動手。
圓天大成……林軒抹了抹臉，慢慢站起來看向眼前這位面容嚴峻的男子。
「哼，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清天宗的長老柳瀾，圓天大成實力極強，」柯黔年看著男人那張冷臉還是簡單介紹了一下，他隨即又轉向林梵，「這次青背狼王實力有所突破確實在我意料之外。請林海庄幫忙煉製青木短劍，原本也是以為林海庄能夠應付青背狼群的。」
「原來如此，這群無辜受難的獵人也是受你指使的，」柳瀾像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怒心更盛，那些暴亂的源氣都讓林梵畏懼，「我現在是真的開始懷疑你鎮守一方的能力，開始疑惑你到底都在搞什麼名堂，請這些百姓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是不是老糊塗了？」
「我在做什麼管你屁事？」柯黔年聽到柳瀾的話后臉也是越加難看起來，「我做什麼事情都會自己承擔。不像某些人，當年不小心放進來了狼群就算了，還任憑狼群成長為禍到這種地步。」
「哼。」灰白戰甲男子被戳到痛處，只是冷冷地哼了哼。
「這次錯誤判斷了林海庄的實力，也沒有預料到青背狼王的突破，確實是我的過失，」柯黔年不再理會柳瀾，轉身就和林梵說道，「導致了林海庄這次損失慘重，搭上了不少人命，我愧疚萬分，日後定會有所彌補。」
林軒默不作聲，不只是他，林海庄的所有人都沒說話。他們能說什麼？面對城主破口大罵？直接刀劍相向？人家身為實力媲美圓天的先天高手能夠如此誠懇地道歉就已經是奢望了，還能指望對方幹什麼？人都已經死了，狼群死了，狼王也死了，難道還希望柯黔年為此償命？青木短劍還得做，柯黔年錢還要付，多些補償罷了。
但他們要那些補償做什麼？原本就擁有三個先天的強大莊子，真的缺那點補償嗎？林梵原本就不想接這生意。現在死了林海庄這麼多男人，是多大的損失，有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可要真說起來，也是他們自己實力不足導致的，又能怪的了誰？
「林海庄……我好像有點印象，」柳瀾皺著眉頭說道，「昨日莫崖拜訪我們宗門的時候提到過，說是在那裡收了個心愛的徒弟。」
柯黔年聳了聳肩，簡單地說明了在鎬城中發生的一切，也順帶介紹了一下林梵、林軒。
「看你現在的這幅樣子，老莫給你的引薦還能用得上嗎？」柯黔年看見了一副狼狽頹廢樣子的林軒，笑著問道。
「城主是怎麼知道引薦的事的？」林軒有些驚訝。
「老莫和你說的時候也沒有提防著我，我當然是能聽見的，」柯黔年說道，「我原以為在鎬城和別人比試落敗、弟弟離開之後，你會更加珍惜這份機遇。雖然只是幾天時間我也沒指望你實力能提高不少，但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可並不是我和老莫所期望的啊。」
「我只是——」
「在難過？」柯黔年直接猜透了林軒的想法。
「現在難過又有什麼用？」柳瀾說道，「我說了，哭泣是沒有用的，無意義的難過只會讓人一直難過，沒有實力就沒辦法活下來，只有變強才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先前總是以為先天的實力就已經足以在這世界保護族人，」林軒低著頭說道，「只不過我現在才發覺我之前的所思所言，究竟是有多麼愚蠢多麼無知多麼可恥。」
「這點實力還想立足於世界？小子，你的世界太渺小了！」柳瀾不願再多說。
「卻是沒想到如今還能聽到這樣的想法，」柯黔年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實力弱小並非是錯，坐井觀天才是錯。這個世界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縣城、府城、州城、荒都，你現在敢去到哪？僅僅是大荒境內的荒野你就差點丟了性命，還想著去荒都？就算給你五十年你也沒這個膽子吧。「
林軒沒有反駁，因為他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不得不承認城主的正確。
「能夠活下來的，哪一個不是有著鴻鵠之志？就是老頭子我也還想拼一幫再往上修鍊修鍊，」柯黔年看著低頭不語的林軒說道，「你還想著保護家人保護族人保護弟弟，還要給弟弟樹立榜樣？」他嘆息著搖了搖頭。
「城主大人，阿軒年齡還小眼界不夠，辜負大人的期望還請諒解。」林梵見林軒不說話，只好拱手替他回答。
「我倒沒什麼，只是辜負老莫一番好意了，」柯黔年說道，「聽說還是林梵你爭取來的。」他一副隨意的口氣，卻是悄悄仔細觀察著林梵的反應。
「大人一定是聽到了謠言，我與莫崖大人見面的那天晚上並沒有談到這些。」林梵也是吃了一驚，但他還是保持謙遜說道。
「沒有談到？」柯黔年好歹也活了不少年，通過語言神態也能對別人說謊有所判斷，「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話，這林梵應該是不知道的。看來只有等青木短劍煉製出來后，才能再加以判斷了。」
「可能是老莫自己的想法吧，」柯黔年簡單搪塞了一下就轉移了話題，「我看你們也受了不少傷，這裡由我來處置，趕緊回去醫治一下吧。「
」是。「林梵拱手回答道。
」城主大人，」林軒突然開口，讓柯黔年的腳步停了下來，「實力如同您或者柳瀾大人那樣，也需要鴻鵠之志嗎？」
「小鬼，我說過。你的世界太渺小了，」柳瀾已經重新腳踏寶物飛起來準備離開了，「世界不是只有你的莊子那麼大，總有些天才不會泯於眾人。想要活下去？想要受人尊重？你總要拿出些像樣的籌碼，不然根本無法在這世界的賭桌上立足。想要站起來，不跌倒是不可能的，但你有爬起來的勇氣嗎？」
「小鬼，你叫林軒？再給你個忠告好了，」柳瀾說道，「一場劫難正在路上無可避免，你想要活下來，想要保護別人？嘴上說說，下下決心當然很容易，誰都能吹牛，但你真的能做得到嗎？」
他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林軒，眼中卻彷彿看到了另一個面色蒼白卻眼神堅毅的少年，在那個戰亂的時代失去所有親人和朋友，在這片大地上拚命地想要活下來。柳瀾哼了哼，隨後浩瀚無盡的源氣從他體內湧出，控制著腳下的梭狀寶物騰空而起，化作深藍色的流光飛躍荒野遠去。
「天賦還算不錯，還身負某樣寶物，如果不提點一二怕是會就此沉淪……」柳瀾低頭看了一眼逐漸變小的幾人默默想著，「那寶物看上去頗為不凡，這孩子若是既能胸懷大志，又能學會隱忍，將來也能鎮守一方。連他的弟弟也頗為不凡……不過柯黔年這老東西，不會為了自己那點壽命去搶劫那孩子的寶物吧……應該不會，他來的比我還慢，怕是連影子都沒見著。」
「罷了，各有各的緣法。我又何必憂慮，看他的造化吧……」柳瀾不再多想，駕馭著寶物消失在遠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