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爭寶
黎明時刻，遠方的天際線在初升太陽的照耀下逐漸變得清晰，清明時節那溫和的陽光灑落在廣闊的南原府城，照射在空氣中的瀰漫著的帶有著幾分清寒的露水，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在整個府城的中央核心建有一座風格古樸素雅的大宅子，佔地面積非常巨大，正是南原府城徐家的居所。徐家有近兩千的族人，大半都居住在這裡，凝聚著整個徐家最為精英的力量，甚至可以說如果摧毀這裡，那分佈在府城邊緣，分佈在南原府境內的那些分家或駐守的力量根本不足為懼。
儘管族人甚多，但整個宅院中還是劃分出了相當大的一部分，甚至還挖了一個獨立的小湖，在湖心建立了一個挺漂亮的小亭子。當然，能夠住在這個別院里的人就只有徐家的頂樑柱：徐震磊，還有他所看重的一些後輩罷了。
徐清起了個大早，幫熟睡的妹妹掖了掖被子，披上氅衣便走出了房門——畢竟清明時節的清晨還是挺冷的。她大口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沿著庭院的湖邊走著，一路一邊放空大腦，一邊不自覺地調整著呼吸調整著經脈中內力的流動，進入空靈的冥想狀態。
「不行呢……」徐清欣賞著湖邊的美景，無奈地笑了笑。放棄了這種冥想，她轉身踏上白色的石板小路，穿過湖面上的木質棧橋，看向走在亭中悠閑喝著茶的一個中年人模樣的男子。
那人身材高大，頭髮和鬍子都已經些許花白，穿著白色的練功服，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會暴露出一點內力或源氣，但身為圓天高手，對源氣近乎圓滿的掌控讓他們就如同普通人一樣。笑容滿面的他看上去非常慈祥，但他周身卻有著一股無可言語的氣勢。中年人那雙眼睛里倒映著湖面，就彷彿真正的湖面那樣平靜，眼神中凌厲的精芒卻又蘊存著令人安心的溫潤神采。
這就是南原府城的主宰者，南原府城城主南震侯徐震磊。
大荒以武立國，徐震磊能坐上這個位子自然是有著強大的實力。但圓天小成的實力倒還不足以令他封侯，這個侯爺之位也是大荒立國之時他不辭幸苦的汗馬功勞換來的。
「爺爺。」徐清屈膝向自己爺爺行禮請安。
「清丫頭啊。來來來，正好陪老爺子我喝點茶，」正在倒茶的徐震磊抬起了頭，遞過去一杯香茶露出了笑容，「今日早晨怎麼想來看我這老頭子的？你不是每日早晨都規定自己要冥想一個時辰，練劍一個時辰嗎？難道是你的《清月劍典》練成了？」
「讓爺爺失望了，」徐清有著些許無奈，「雖然是爺爺專門為我簡化的源術，至今只是參悟了皮毛，實在慚愧。」
「慚愧？慚愧什麼？」徐震磊捋了捋自己銀白色的鬍子，很是調皮地說道，「都同時名列潛龍榜和卧龍雛鳳榜上了，我家清丫頭還總是這麼謙虛啊。弄得老爺子我倒是有點慚愧咯，總是在外張揚那些虛名……」
「爺爺說笑了，爺爺的實力和功績自然配得上那些名號，」徐清笑著說道，「不過清兒是真的覺得清兒的排名是被人虛捧了。爺爺，昨晚我和靈兒去天相樓的時候可就看到了一個高手。」
「高手？能被我的清丫頭誇讚，看來此人卻是並非池中之物。」徐震磊笑眯眯地說道。
「此人並非出身於大家族，卻修鍊有無比強大的偽源術，身為後天擁有先天的實力，還能硬撼八骸幫那萬冬而不死，在生死一刻掌握了人兵合一……」徐清仔仔細細沒有一絲隱瞞地將天相樓里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徐震磊，「依清兒的拙見，就算有著救命之恩，那冥鋒門的少門主也不可能將強大的偽源術拱手相送，他們門內肯定也有不準外傳的規矩。這說明他不僅有著先天實力，他的冥想法一定也非常優秀。」
「林軒……」徐震磊閉眼沉思，幾息之後突然眼睛一瞪，「清丫頭，你不會是看上這個小子了吧，這才認識多久就在老爺子我面前如此力薦？」
徐清兩隻玉手端著茶都差點潑出去，只好尷尬地笑了笑：「爺爺，咱們不是說好不提這事嗎？而且清兒還沒有這麼輕浮吧。」
「開玩笑開玩笑，」徐震磊嘿嘿笑道，「就連荒都的那幾位公子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怎麼會一下子痴情於才見過一面的小子呢？」
「爺爺您還說呢，」徐清哼了哼，故作嗔怒地說道，「那幾個傢伙都是和胡雷海一樣的登徒浪子，說是對我頗為欣賞，其實一個個就是來貪圖靈兒的。要不是我攔著，靈兒早就被拐走了。」
徐震磊笑了笑給自己打個圓場，趕緊轉移話題：「所以你為什麼這麼欣賞這位林軒公子呢？這樣實力的在潛龍榜上怕也不少呀。」
「原本清兒也只是覺得他出身低微，能有這種實力頗為不易，」徐清慢慢拿出那封引薦信說道，「但他最後給了清兒這封信，讓清兒轉交給爺爺。信封上只寫了爺爺的名號和名字，也沒寫任何敬語，清兒覺得寫信人肯定認為自己不比爺爺差。像這樣的高手如果是因為自己的私事寫信給爺爺，一定是會讓天相樓來送信才保險，是不可能讓一個後天的後輩冒著危險來送的，所以清兒斷定他就是為了這個林軒寫信給爺爺，能讓一個不比爺爺差的高手專門為他寫信，清兒認為這個林軒應該是有些獨到的本事吧。」
徐震磊點點頭接過信，才看了一眼便笑了起來：「這種腔調的稱謂，我已經猜到這是誰寫的了。」
他手指一彈，銀色的源氣瞬間裁開了信，輕易取出了其中的信紙，眯著眼睛細細看了起來。
「嗯……莫崖倒是沒說偽源術的事……」徐震磊皺著白眉說道，「如果這個林軒真的是從冥鋒門少門主那得到的偽源術，在莫崖面前沒必要隱瞞，定是他在冥想法中悟出，以為自己有了了不起的內力就能修鍊的源術，內心害怕他人搶奪才刻意隱瞞。」
「真有那樣的源術嗎？」徐清聽了疑惑地說道。
「當然，」徐震磊說道，「只不過確實很少就是了，實際上威力也不比那些偽源術強上多少。」
「那這個林軒，我們該怎麼辦？」徐清問道。
「莫崖這傢伙也是，一封信就想白白擠一個人進來？我親玄孫女才有這待遇的好吧！」徐震磊咧開嘴巴笑了，「我南原府一共才六十個名額呢！不過嘛……這樣吧清丫頭，過兩天寶靈山的爭寶會這個林軒應該會去吧……」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會去。」徐清頷首。
「這名額雖然珍貴，不過林軒的實力的確也夠了，偽源術、人兵合一樣樣不差，今年才十六歲，竟然還精通煉器，就算去參加選拔也能佔有一席之位吧，」徐震磊在亭子中踱著步子，「年輕人還是有潛力，不像我這種老頭子沒前途了。早早賣他一個人情並不是壞事，以後也許能成一個大人物呢？說不定以後還能要到他那門偽源術，再說了如果答應還能賺莫崖那傢伙一個面子呢……」
「爺爺思慮周全啊。」徐清笑了。
「所以讓你去爭寶會上多接近一下他，多多了解一下，」徐震磊挑了挑眉毛，無奈說道，「老爺子我可不想幫別人養了個白眼狼出來，尤其是還是莫崖那個傢伙介紹引薦的。上次我就無償幫他養了個高手出來，我可是被騙怕了，莫崖那個糟老頭子壞的很，不得不防啊。」
「清兒明白了。」徐清應聲答道。
「哦，還有一個原因。」
徐清眨了眨眼睛，看著故作神秘的徐震磊。
「萬一這小子就是我未來的玄女婿呢？」徐震磊同樣眨巴了下眼睛，隨即看著自己寵愛的玄孫女無奈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爺爺，昨晚和胡雷海談判還有一件事，是關於八骸幫的……」徐清認真說道。
……
「爭寶會……爭寶會……啊，找到了，」在堆滿捲軸的房間里，正在惡補大量常識的佟九終於在書堆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賣方拿出一件寶物，標出適宜的低價，在座的所有人對此進行競爭抬價，價格最高者得到寶物。哦……這就是爭寶。」
「我說啊，你是認真的嗎？真的不知道爭寶嗎？」林軒實在是被佟九的無知給震撼到了。不過幸好佟九人傻錢多，在天相樓買了這麼多情報補習，也算是便宜了自己，能看到這麼多。
「蘇月，的確是她，」林軒終於是在潛龍榜上找到了那個俠客般打扮的女子，「竟然排在十一？還是在現有展現的實力判斷的？難道她還留有餘力？嗯……雖然外貌和聲音都很年輕，但仍然不知道實際年齡所以沒有進入卧龍雛鳳榜。」
大家都有內力或是源氣，憑藉於此都就是那算事後天高手都可以遲緩衰老，所以年齡沒辦法靠外表判斷。不過遲緩的程度自然要看所擁有的源氣實力，莫崖是在大限將至時突破，無意保留的是老人的樣子，而徐震磊則是在中年時期突破，現在自然也只是鬍子和頭髮比中年時稍微白了點而已。
「這個蘇月，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大人物。」林軒看著蘇月的詳細介紹，也不由得讚歎起來。
蘇月成名已久，足有五六年的時間，頭次出手就以後天圓滿之身輕鬆擊敗初入先天的高手，擁有強大的偽源術，也造就達到了人兵合一的境界，甚至有人猜測她可能都已經摸到了萬物合一的邊緣。有著如此實力的她卻一直是一副江湖俠客的做派，像是一個遊俠在整個大荒境內遊盪，一直做著劫富濟貧的善事，乃至於為了幾個莊子一個人去搗毀了好幾個無惡不作的土匪馬幫。
「都有幾個莊子為她立生祠了……」林軒心中湧現起對此人的敬佩，他自己也是出身荒野，雖然因為林海庄有梵叔坐鎮很少有土匪馬幫騷擾，但他也明白那些世代受到劫掠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那些人的痛苦，「沒想到那麼冷漠的一個人，有著如此善良的心腸。」
林軒有點疑惑地看向情報，上面也有著榜單上其他人對蘇月的評價。有謾罵的有欣賞的，其中幾個眾人所知與蘇月交好的人在談到蘇月那冷漠的態度時都是十分一致地笑出了聲。
「莫名其妙……」林軒無奈，「這些人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大概等到了晌午才悠哉悠哉地下樓找了一家看著不錯的酒館吃午飯，沒像之前那樣奢侈，林軒堅決沒同意佟九大手大腳的花錢。
「一會還要去參加爭寶會，能不能多留點錢？」林軒有點心疼地看著佟九從衣袋裡大把大把掏錢。明明不是自己的錢，林軒還是覺得心痛，之前在天相樓買了大量的情報還有榜單就花了不少銀子了，再這樣下去很快就要睡大街喝西北風了。
說起來自己自從出來，還真是一直在出賬，根本沒有收入啊。
快到未時，兩人才動身走向南原府城內地勢最高的小山丘，有一座雕刻精緻，美麗雅觀的樓閣依山而建。這裡就是號稱擁有最多寶物，寶物最為強大，最為驚奇的寶靈山，在寶物這點上天相樓雖然不差，但也只能在寶靈山面前認輸。
更何況寶靈山還有著驚人的背景：鑒寶靈山。
在整個凡界都排得上名號的大勢力，能與清天宗爭鋒，在天相樓為各大勢力排名的權勢榜上位列第四，富豪榜上大多有名頭的人都或多或少與鑒寶靈山有所關聯。
雖然是賣寶物的，但寶靈山可不是那種雜貨市場，平常除了真正的有錢人是不允許普通百姓入內的，不過今日不同以往，整個南原府的大人物都彙集於此，要不是自己和佟九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估計都沒臉進去。
「好巧，我們又相見了。」才剛剛被寶靈山的僕人放進來，迎面就撞上了徐清。今日的徐清換了一件紅色的齊腰對襟襦裙，頭上戴著小巧的流蘇頭飾，沒有再帶面紗，也沒有跟著她妹妹。
「徐靈大人今日沒來啊。」林軒低頭行禮說道，他有點不敢看徐清，摘了面紗林軒也看出來徐清的樣貌確不如她妹妹，但好歹也是富人家的大小姐，比自己在自家莊子里姑娘要漂亮不少。
再者，一直盯著人家的臉看，好像本身就有些不禮貌。
「我妹妹她一直挺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但我很少允許她跟著來，」徐清說道，「自從她上了美人榜之後，就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畢竟十二歲就能登榜的的確少見。我妹妹她還太小，我也不想她被那麼多紅塵世俗所糾纏，所以……」
徐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那個，徐清大人，我的那封引薦信？」
「不用喊我大人，我們相遇便是有緣，不必如此生分，」徐清溫和地說道，「莫崖大人是我爺爺的朋友，你既是莫崖大人推薦的，那便是我的朋友。我應該虛長你兩歲，不如你就和我妹妹一樣喊我一聲姐吧。」
林軒笑了笑，有些遲疑，不過還是比較聽話：「徐清姐。」
「嗯，」徐清發出清脆的笑聲，臉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不過最後她還是點了點頭，「你的引薦信我已經交給了爺爺，爺爺也應允了你不用參加選拔。」
林軒鬆了一口氣。
「怎麼這麼擔心的樣子？」徐清看到林軒如釋重負，不由笑道，「以林軒你的實力去參加選拔，被選中的可能也是遠遠大於佟九的。佟九如果能在選拔之前掌握人兵合一，那希望就會大不少了。」
「我也知道啊姐姐，」佟九一臉委屈地說道，「可是明天選拔就要開始了，我可是昨天才知道人兵合一這個境界的。」
「哎你離人兵合一也不遠了。」林軒拍了拍佟九的肩膀笑道。林軒雖然跨入了這一境界，但他也沒怎麼驕傲，尤其是看了潛龍榜和卧龍雛鳳榜上的大量風雲人物之後。
三個人隨著寶靈山侍從的指引步入昏暗的爭寶大廳里。林軒還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場合里，最前面的木台上有著非常明亮的燭火燈光，台下的昏暗中擺滿了一排排座位，在這些座位的後上方還有一個個更加豪華的小廳，安裝著琉璃窗戶，從外面很難看見裡面的人。
「那徐清姐……我們就在此分開了。」林軒小心翼翼地鞠了一躬。徐清是徐家的人，來這裡肯定是要安排在那些專門招待貴客的小屋裡，不可能跟自己和佟九坐在人群中的。
「說什麼呢，」徐清眉頭蹙起說道，「你們當然是跟我一起走了。」
「呃……那就不用了，」林軒在一瞬間思考，立刻就拒絕了，「徐清姐你看，這裡人這麼多，如果我和佟九兩個陌生男人跟著你進去了，大家難免要說你閑話的，還是算了還是算了……」
林軒有些慌亂，又鞠了一躬，拉著看上去很想跟徐清走的佟九走開了。
「還挺有原則。」徐清啞然失笑，隨即不再跟隨侍從的指引，朝著林軒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當徐清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林軒立刻感受到周圍那無數道仇視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他在心裡哀嚎著，但總不能把徐清趕走吧，這樣的話剛才還不如直接就跟著徐清呢……沒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躲避別人惡狠狠的眼神，如坐針氈地等待爭寶會的開始。
不過不算無聊，徐清一直有意無意地在和他說話。
「公子，你看那邊。」跟隨著胡雷海的老者侍從指了指正在與林軒交談的徐清。
「這個賤貨居然會坐在這裡，」胡雷海嗤笑了一聲，「你去查查，跟她說話的是哪個家族的？倒也是奇了，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徐清這麼親近一個男人。」
「徐家的丫頭從不親近男人，這整個南原府城都是知道的，」那老侍從在胡家一直跟著胡雷海，倒也是聰明，「她會為了這個男人坐在這裡，還這樣與他暢談。如果不是真的對他有那所謂的男女之情，那一定是她爺爺的意思。」
「嗯……似乎有些道理，」胡雷海眯起了眼睛，「這樣，你立刻讓胡雷雲去一趟天相樓，把這個人的一切都搞清楚。不過要看看價格，如果天相樓出價很低，那就不必買了，肯定沒那麼厲害；如果價格很高反而一定要買下來，聽清楚了嗎？」
「是，公子。」老侍從立刻行禮離開了。
「再強也不過是一個後天，」胡雷海死死盯著林軒，他一直站在通道口，很多人被他堵著卻沒有一個人敢招惹他，「就怕他有著什麼大背景，若是徐家拿他做擋箭牌，那可就投鼠忌器了……」
「只可惜寶靈山附屬於鑒寶靈山，它和天相樓一樣並非南原府土生土長的勢力，無法被拉攏還得可以隱瞞著，」胡雷海眼中的凶光轉瞬即逝，邁步走向了專門為他安排的奢華小廳，「哼……不管怎樣，今晚過後，這南原府城就胡家的了！」
又過了約有一柱香的功夫，爭寶會這才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