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上） 霜雪落滿頭

林唱晚將《黑影》在啟明星上寫完已經是這年深秋的事了。

相較於她以前連載過的，這個故事的寫作用時並不算久，挺多她的老讀者都調侃她說：鴿王覺醒了、鴿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除了調侃之外，當然也不乏讚美的聲音，有很多人都在稱讚她說：這次的故事比起你從前的作品看起來更老練，甚至看不出打磨的痕迹，是種一氣呵成的感覺。

這一次她的確實沒有在打磨文筆的方面花太多心思，倒不是說真的在寫作方面一下子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而是這些所謂的故事已經作為回憶存在在她腦海中太久了，如今終於能有一個出口，思緒自然就像漲潮時的潮水一樣翻騰而來。

另外，故事寫到一半的時候她還收穫了「意外之喜」——姑姑的女兒，也就是她的表姐看到了她的賬號，聯繫了她，將姑姑去世前想留給她父親的信給了她。

姑姑信里的內容讓她故事的情節有了更豐富的血肉，而幾乎可以說是舉目無親的她也因為表姐找上來多了一個親人。

提到親人，出現在她腦海里的當然少不了林朝陽，他最近也過得不錯，林載生那邊已經有意讓他上任重要職位了。

就在前些日子，鄒鶴還發消息聯繫過她，告訴她自己復學了，現在正全心投入在學業中，目標依然是考警校。

她旁觀著他們的人生，自己發自內心地感覺到喜悅和滿足。

她之前一直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至少目前，沒有人因為她寫的故事過來找什麼麻煩。

可以說，一切都那麼順利。

除了她與顧意馳失去聯繫這件事。

說實話她不確定自己和顧意馳是從哪天開始不再講話的，也許從榆棋回來以後他們就沒怎麼說過話了，見面更是沒有見過。

如果不是在熊欣洋的朋友圈偶爾能看到她和顧意馳的合照，她都不知道顧意馳現在剪了什麼髮型、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好幾次她想過要不要試著去和顧意馳說幾句話，可是點開和他的對話框沉默一陣子，理智回歸，她就又會退出去了。

這樣長久的剋制和沉默慢慢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和顧意馳漸行漸遠，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是兩個軌道上的兩輛列車，並肩而行是偶然，後來的分別才是必然的。

又過了半個多月，全國各地的初雪陸續來了。

望南從不下雪，可林唱晚今年偏偏很想看雪，恰好最近沒有什麼要緊的安排，她便讓自己「胡鬧」了一次，買了幾天後去梧桐市的票。

林朝陽聽說這事之後表示很不爽，怪她寧可去梧桐市都不回寧安找他玩。

林唱晚笑著反問他，「難道我回去了你就有時間和我玩么？」

心裡卻也在想，是啊，為什麼是梧桐市呢。

梧桐市和她唯一的牽扯就是她曾經在那裡居住過一段時間，可是那段時間在漫漫人生中真的算是太短暫的了，回想起來，好像只是眨了眨眼一般。

那裡沒有她曾經讀過書的學校，沒有她的親人也沒有夥伴，居住過的地方如今已經住進了其他人家，那裡對她而言，什麼都沒有。

可即使這樣，她還是去了。

天公作美，在她剛抵達的那個傍晚就下了一場雪。

她提著行李到了民宿，安頓好以後，乘車去了自己以前居住的那個小區樓下。

一年的時間並沒有為這裡帶來太多的變化，隆冬的街上，來往的人依然行色匆匆。

她看著眼前光禿的樹木上一點點掛上雪花，想起自己和顧意馳第一次相逢，他似乎就是站在這棵樹下——也可能是另外的樹，她其實記不了那麼清楚了。

當時的顧意馳對她而言是個從天而降的大麻煩，而現在，她倒希望他真能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心誠則靈，下一個瞬間，她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聽見熟悉的聲音對她說，「你居然真的會來這裡啊。」

她的第一反應是被嚇到，猛地回過身，看到是顧意馳站在自己面前。

冬日的衣服不需要常常更換，他穿得就是去年初見時穿得那件羽絨服，讓她頗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真實的寒冷感和心跳聲讓她不至於懷疑自己是否置身於夢中，但她還是覺得這過於夢幻了。

「你怎麼在這？」她順理成章地問道。

「前陣子猶豫再三，還是覺得以前的公司更適合我，所以又回來了，這是我出現在梧桐市的原因。」他停頓一下，又說，「昨天接到朝陽的電話，聽說你要來，我猜你可能會到這裡看看，所以這兩天我時不時過來轉轉，這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哦。」她抿抿嘴，「其實你也沒必要說得這麼詳細。」

「是嗎？」顧意馳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好奇。」

她便也有點想笑，可又傲嬌地扭開臉，沒有真的笑出來。

顧意馳則是對她發出邀請，問她，「要一起走走嗎？」

「去哪裡？」

「不知道，就沿路走走吧，我正好有事情想和你說。」

下著雪的冬天壓馬路聽起來真是很蠢的事，但林唱晚還是沒有拒絕。

從小到大，她總是因為知道得不到就對想要的東西表現得不屑一顧，是顧意馳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也許可以爭取一下——在任何方面。

今天的偶遇並不能完全算偶遇，既然顧意馳能為了她來這裡，她是不是也該正視自己的內心，朝他邁出一步？

想到這裡，她停下了腳步，顧意馳也剛好在這時候停下來。

他沒有意識到她是有話要說，還以為她是跟著自己的節奏停的，所以先開了口。

「你寫的新故事我看了，還拿給團隊里的人看了，大家都很喜歡，我們有意把它改成遊戲，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林唱晚其實沒想到顧意馳說的「有事情想說」是真的有事，還以為他只是找個借口而已，現在他真的談起正事，她一下子有點亂，想要告白的心又被壓了下去。

於是她只好也跟著他的話題說起正事。

「如果改動太大，我覺得我挺難接受的。」她說，「但是不該太多的話又不具備什麼可玩性吧，這麼沉重的故事。」

「會有辦法的。」顧意馳的話和從前一樣具有讓人安心讓人相信的力量，「如果你願意授權，遊戲製作的過程會安排你一起來參考劇情，而且我會是總負責人，我會對你的故事負責。」

「嗯。」林唱晚擠出一個笑容，「聽上去不錯，但是我顯然得再想想，總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給你答覆吧。」

顧意馳愣了一下，隨後也笑了，「之後當然會正式談，我只是提前和你說一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