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每一個都市傳說都有著不堪回首的經歷

燭光黯淡。

影子張開，猶如黑色的荊棘花般漂亮地在房間綻放。

藤原星空在影子裹上自己的同時，伸手戳了戳。

還在圍牆等待的塞爾提本體驀然一個激靈，隨後，藤原星空就聽到了本體羞怒的聲音。

「在工作呢，並不能別玩了！」

「唔...抱歉，這中防止play在是太舒服了。」藤原星空沒有一絲歉意地笑著，「感覺就好像進入了塞爾提的身體裡面一樣。」

「那可以等工作完成後呀...」

「塞爾提居然能說出如此令人欣喜的事...來吧，讓我們來場魚水之歡吧咕噗...」

影子內部凸出了一塊，直接把藤原星空的嘴堵住了。

「唔~~好軟！」

藤原星空舔了幾下，「走吧，去那小院看看先。」

門外的世界，不知不覺中，雨聲已漸漸沉寂。

廣大的幽暗的池塘，猶如一面銀鏡。

厚重雲層間，一輪朦朧明月若隱若現。

風雨停歇，明月渲染著稀疏雲朵，顯得飄渺空靈。柔和月光灑落雨後庭院，樹葉上的水珠閃爍著淡淡的銀輝。

藤原星空來到了那扇爬滿爬山虎的小門前，視線很透過木門的縫隙，可以看到幽深的院子里充滿了顏色鮮艷的花朵。

那些黃的、紅的、藍的各色花朵，在月光下詭異地盛放著。

藤原星空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縱身一躍，跳進了木門之內。

空氣中漂浮著陣陣水氣，以及屍體腐爛后的臭味。

那些盛開著的花朵，在以極小的幅度蠕動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任何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藤原星空心裡一沉，在那些花的底下，他看到了一具又一具漆黑腐臭的屍體。

一點土都沒有，花的根莖，全都是吸縛在這些屍體身上的。

再看向那些花的時候，隱約可見花蕾中有淡淡的黑霧溢出。這些黑霧彷彿受到了什麼力量的指引一般，往迴廊上的房間飄去。

這些嬌然欲滴的鮮花，是汲取了屍體上面的養料，才會盛開得如此美麗。同時這些花又把屍體上的仇恨、恐懼等負面情緒排出來，導入房間里去，加速都市傳說的生成。

藤原星空嘆了口氣，握緊的拳頭有些發抖。他不是害怕，也不是感到厭惡，只是覺得有種無可言喻的憤怒在全身蔓延。

到底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了這個院子？

情感壓抑得無處宣洩，煩悶驅使藤原星空抬頭仰望天際，剛下完了雨，雲不多。一輪清澈明月，孤單地懸挂在夜空。

到了明天，這輪明月就會落下，太陽會升起。

人生也一樣，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在太陽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裡。

美祿小姐、律子、花子、貞子、伽椰子......她們都一直活在漆黑的夜裡。

藤原星空胸口鼓動得異常激烈，他深呼吸了幾下，才把情緒平緩下來，來到第一個房間前，推開門。

眼前看到的，是一個黃昏時分的月台。

陽光從對面的大樓縫隙照射下來，天際被渲染成了一片粉色的畫布。

藤原星空佇立在返家的擁擠人群中，他的身前站了一個女人，似曾相識的女人。

她的身材苗條，穿著潔白的連身洋裙，腳踩黑色高跟鞋。藤原星空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仍然從她的背影上感到了一股親切的熟悉感。

夕陽下，鐵軌在閃閃發光，這女人修長的雙腿也沐浴在夕陽餘暉中，光滑的尼龍褲襪被陽光照射得很好看。

「電車即將進站，請退至黃線外候車。」

擴音器中響起廣播聲，一台老舊的電車響著煞車聲駛來，當第一節車廂開進月台的時候，忽然有人推了那女人一把。

那隻手按在被純白色洋裙包裹著的小巧臀部上，往軌道那邊……使勁一推。

「啊!」

穿著高跟鞋的女人瞬間就時失去平衡，接著，她掉落到了月台之下。

藤原星空看到，她的下半身橫卧在閃閃發光的兩道鐵軌之間，無助地凝望著即將碾壓過來的電車。

「誰快救救我呀！」

她嘴裡發出慘叫，雙眼滿是恐懼、驚慌，以及對害自己陷入絕境之人的憤怒與憎惡。

月台上的藤原星空與卧在軌道上的女人四目相接。她那雙眼睛彷彿在說：「我知道是你推的。」

「無法原諒。」

「我不會原諒你的。」

藤原星空想拉她一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

女人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四周，綠色的電車發出轟然巨響，從她身上輾了過去。

上半身尚且完好無損，但下半身已經攔腰截斷，一片血肉模糊。

緊接著，電車消失，人潮消失。

軌道上的女人還沒有死去，而是在受盡了痛苦和折磨后，慢慢變成了非人的存在。

她用手肘拖著上半身，從軌道上爬上月台，慢慢向藤原星空爬來。

椎骨摩擦地面時，發出的「teke一teke」聲響徹整個月台。

都市傳說teke小姐，傳說是有個女人在等候電車時候不慎跌落月台，被迎面開來的電車攔腰壓成了兩截，她的上半身，就成為了一個四處遊盪的都市傳說。

雖然沒有腿，但teke小姐的行動速度非常快，在規則之內，沒有人能從她手裡逃生。

所以，如果你在走夜路時聽到Teke-Teke的聲音，一定不要回頭，拔腿就跑，越快越好，不然等她靠近你之後，會將變成和她一樣的半身人。

看著朝自己爬來的半身女，藤原星空蹲下來，視線與她持平，他笑著說道：「好久不見，Teke小姐。」

畫面在此戛然而止。

下一秒，視線又切回了黃昏下的月台。

Teke小姐又一次被人推下了月台，又一次被攔腰碾成了兩截。

藤原星空默默看了一會，轉身離開。

真正的Teke小姐已經兩年前被他送走了，而這個Teke小姐，顯然是茨木童子為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弄進來，讓她一遍又一遍經歷Teke小姐經歷過的痛苦，希望可以藉此再次生成Teke小姐的都市傳說。

很顯然，Teke小姐的都市傳說規則是再也無法生成的了，那麼這個女人將會一直受到這樣的折磨，直至永遠。

藤原星空僵硬這臉頰，走進第二間房。

這是一棟普通的，充滿了難以形容的異樣氣氛的二層小獨棟。

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從玄關處脫掉自己的鞋子，匆匆跑上樓梯。

在樓梯上方，一個頭髮稀疏的中年男子，面帶微笑迎接她。

就在女人剛爬上樓梯，走到男人所站的位置時，剛才還滿臉微笑的男人瞬間變臉，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要快，真不曉得他是怎麼辦到的。

他猛地抬起右腳，一腳踢在了女人穿著白色裙子的胸部上。

踢的力度並沒那麼大，但這一踢卻讓那女人重心頓失，朝著樓梯下方以後翻的姿勢飛了出去。

那女人摔落到樓梯的下方，藤原星空看到，她白色的裙子從被血跡染臟；及膝的裙擺卷到大腿，帶有光澤的絲襪被撕扯裂開，左腳呈不自然的扭曲，大概是已經骨折了。

女人暫時昏迷了，那男人把女人扛到二樓，將她的屁股著地靠在床邊一角，雙手一起被反綁在腰后，再用另外一條繩子綁在床腳上。

逐漸醒來后，女人看到的是男人滿臉的怒容，和他手上的美工刀。

接下來的畫面，藤原星空不忍心看。知道伽椰子受過怎樣經歷的他，實在沒有重溫一遍的勇氣。

從第二個房間出來，他倚著門緩了一會。

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小院里，四下寂靜無聲，一種莫名的神秘凝結於微微流動的空氣中，看似靜美的一幕卻隱藏著無限殺機，彷彿突然就會有一柄閃著寒光的刀鋒劃破夜幕似的。

「藤原...你沒事吧？」

塞爾提擔憂的聲音，通過影子傳遞過來。

藤原星空揉了揉僵硬的臉頰，讓自己笑了出來。

「還好塞爾提是進口貨，不用像這些土特產一樣要經歷過這麼多折磨。」

「她們好可憐...」

「對啊...塞爾提要是也經歷過這些的話，那我就要心疼死了。」

影子內部幻化出一張臉，親了親他的臉頰。

藤原星空伸出手，推開第三間房。

裡面是一個廁所，他把自己關進廁所里等待。

過了一會，有個穿著紅色披風的人從門縫下遞進一黃一紅的紙片，問他要哪種顏色的紙片。

藤原星空答道：「我要你。」

第四個房間。

空蕩蕩的，只有牆角的地方放了一個很大的木柜子。

藤原星空來到柜子邊上，用力把柜子挪開。

柜子與牆角的縫隙里，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似乎是嚇到了，往柜子後面縮了縮。

隨後，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她抬起頭，陰冷瘮人的視線落到他身上。

她的外表看起來還是個人，但那只是外表，內在卻已經與人無關了。像是會呼吸的人偶，不對，更準確地來說，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藤原星空迎著她的目光，溫柔一笑，「我叫藤原星空，你呢？」

「啊...啊...」

女人張了張嘴，發出不規則的雜音，像是即將老死的人從喉嚨深處所發出的嘶鳴聲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藤原星空牽起起她的手，把她從柜子的縫隙里拉出來后，擁入懷中。

「我們回家吧，律子。」

她大口大口喘息著，蒼白的臉頰上掛滿了晶瑩的淚水。那不是幸福的眼淚，而是混雜了震驚、痛苦、哀傷，這些情緒最後都化作了無比孤獨的淚水。

「啊...啊...」

依舊是雜亂的悲鳴，但藤原星空聽懂了她的意思。

「很快就可以解脫了...」

藤原星空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鬆開手，走出房間。

夜空晴朗，萬里無雲。

潮濕水氣殘留在夜晚的空氣中，滲入肌膚，一點也不覺得悶熱。

餘下幾個房間，似乎沒有查看的必要了。那裡面會有什麼，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藤原星空站在走廊上，身體微微顫抖。

想為她們報仇。

想阻止茨木的惡行。

想儘力——就算只有微薄之力都好，想保護所有人。

藤原星空低了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拳頭。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過得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該過怎樣的生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去這個世界。

現在的他，在不斷的跌倒與不斷的爬起來中，逐漸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最好方式。

做自己認為對的事，若認為有錯，則加以改正。

在這個虛實交錯的世界里，這麼做也許是萬般困難的。但是除了努力面對，也沒其他方法可行。

錯了又錯，一再受傷又何如？

這世上沒有不去的難關，重新爬起來，重新思考，重新出發找尋屬於自己的答案。

「呼~」

藤原星空長長舒了一口氣，雙手不再顫抖，身體也逐漸放鬆。

他來到庭院中間，打開土御門詩乃給的那個包裹，把靈鏡舉向空中。

『關閉聖域，邪氣退散——天壇封印!』

伴隨著咒語響起，鏡面徒然光芒大盛，淡藍色的靈氣流動，在空中捲起漩渦。

天空中閃出淡淡的光芒，分別是黑、藍、紅、白四個顏色的亮光，與之呼應的是，鏡子表面也露出了黃光。

五種顏色的亮光逐漸分散，形成一個結界，把整個小院圍起來。

緊接著，藤原星空用手指夾著那枚燙金符籙，拋向空中。

『天壇，再封印！』

天空撕開一道裂縫，聖潔的金光從天而降，結界範圍內的所有物體，瞬間燃燒起來。

花朵、建築、屍體，全都在在燃燒，火光直衝天際。天空的縫隙也在不斷降落火雨，這些火雨拖著長長的尾巴，往地面降下無窮無盡的烈焰。

隨後，「轟」的一聲，劇烈的爆炸席捲了整個易水苑。

……

閃耀天際的光芒短暫渲染了黑暗后，天空上就下起了火雨。

紅色的火雨旁邊，優美的月色依然高高懸挂。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茨木童子正坐在宅邸緣廊，平靜地眺望不遠處的大火。

「乾杯！」

他手捧酒杯，敬了一杯明月，芳香的酒氣無聲融入夜色之中。

「茨木大人。」

庭院里，在月光觸碰不到的幽暗處，有個聲音輕輕呼喚。

「您不去看一看嗎？」

「不用了，他很快就要過來了。」茨木童子面露笑意，將酒杯送到嘴邊。

庭院深處傳來幽幽蟲鳴。

藤原星空從火焰中走出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被火光吞沒的小院，臉頰被映照得一片紅艷，夜風吹來，火星吹散漫天。藤原星空面無表情地捲起袖子，轉身走進夜色之中。

蟲嗚不止，仿若是生命中最後的燦爛綻放，同時也意味著一一東京的夏日，即將進入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