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秋天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秋天

第二天的清晨準時來到。

但睜眼醒來時,卻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明晃晃的晨光從卧室窗口傾瀉進來,時針劃過七點。床上不見新川結愛,只有身邊微微凹陷的枕頭上殘留著幾縷黑色的髮絲。

藤原星空翻身下床,來到衛生間洗漱。微風陣陣,吹來了飄落的枯葉,從衛生間上的排氣窗飛進,漂在桶里的水面上,被陽光照得白花花的。

回到學校,去禿頭校長那替老師請了個長假,藤原星空回到自己的教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天空如被染上藍墨水的白紙般湛藍,他以肘拄著桌面,有所思又無所思地凝望著。視野里僅能看到一片雲漂浮,輪廓分明的、純白色的雲。

新的一天在美穗子離去之後開始了。

至於這新的一天意味著什麼,卻無從推斷。

第二天,藤原星空請了一天假,獨自大乘大巴趕往琦玉。

老師給的地址是一個偏僻的小鎮,到了琦玉之後,還要轉乘小巴過去。

越靠近目的地,道路兩邊的景色越是荒涼。田園和荒地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視野,去年冬天沒來得撤下的黑色的塑料大棚,在夏末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藤原星空看了一會書,發現怎麼也看不進去,只好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發獃。

不久,小巴鑽入山林之中,曲折蜿蜒的道路兩旁,是一片陰森的杉樹林,窗口吹進來的風驟然變冷,濕氣貶人肌膚。

走走停停,每次停在沿途的村落時,都有人下車,但沒一個人上車。從琦玉開出大約四十分鐘后,停在了一片稍微開闊一點的山間盆地。

乘客算上藤原星空在內只剩下四個人,全都在這下了車。司機站在車尾小便,有人伸懶腰、有人吸煙或眺望眼下伸展的山林景象。

一個曬得黝黑的中年男子騎著摩托車,問藤原星空是不是過來旅遊的,藤原星空懶得啰嗦,轉身便走。

從大路拐進一條只有兩米多寬的小路,旁邊有條清澈小河流過,說不定能河裡有美味的鱒魚。

沿著蜿蜒的河流,平緩的綠色山崗連綿成一條波浪線線,一架古舊的石橋橫跨河面,穿過石橋,有一個登山口。

夜幕逐漸降臨的時候,藤原星空爬上了山頂,找到這座藏於深山之中的廢棄神社。

接著夜色的掩護,他穿過倒塌的鳥居,穿過神門,往拜殿方向潛行過去。參道兩旁種滿了櫻花樹,此時的櫻樹葉已經掉光,細小的枝丫朝夜空張起了一片黑網。

神社的深處有幾個房間亮著燈籠,但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也沒看到有人活動的痕迹。

藤原星空一個接著一個房間探索過去,從前殿慢慢來到了有一個大水池的後院。

走過一道長廊的拐角,月色在池水中粼粼跳躍,這時候,身前一個亮著微光的房間里,似乎傳來了一點細微的聲音,但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四周寂靜,月色皎潔,除了池水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外,沒再傳來任何聲音。

藤原星空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到那間房前,正當他打算推開房門的時候,門忽然一下子從裡面打開。

一個少女從裡面走出,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身上,緊接著,她像彈丸一般沖回屋內。在她準備把門關上的時候,藤原星空一手拉著門,隨後一腳踹了出去,直接把她踹飛到屋子的角落裡去。

藤原星空朝房間內看了一眼,正中間的位置擺著一個相當簡易的祭壇,四個角落豎起楊柳枝,在膝蓋高度牽起了細紅繩結,連結成一個四角形的結界。在中間的桌子上擺設了兩個陶瓷碟。其中一個上面放著符紙,另一個放著一面鏡子。

意義不明的祭壇,但那面鏡子,應該就是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鏡。

房間的角落,少女趴在照不到的地方,一邊喘氣,一邊爬起來跪倒在地上,抬頭看過來。

藤原星空站在月光中,望著這美麗的少女。

她緊咬著嘴唇,表情顯得十分懊喪,又夾著一絲害怕,身體在他目光的注視下不斷發抖。

「你為什麼在這裡?」藤原星空走過去,彎下身,把嘴靠近她耳朵小聲地問:「幸子小姐,請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藤原少爺...」女僕小姐搖搖頭,說不出話來。同時她長長的睫毛上,已經積滿了淚水。

「告訴我!」

「我...我不能說......」

藤原星空抽出鬼切,指向她的喉嚨:「我必須儘快把這件事解決掉,請你不要逼我。」

「對不起...對不起...」已經到了極限,瀕臨崩潰的白石幸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他說可以治好小姐的身體...可代價卻是要殺了你...我做不到哇...」

「然後他說可以用別的方法...讓我過來這裡幫他...」

藤原星空揉了揉額頭:「他是誰?」

女僕小姐一個勁地嚎啕大哭,完全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他是誰?」藤原星空蹲下去,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你應該明白一點,我們是家人,我才是更值得你信......」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感到後頸一疼,緊接著重重撲倒在地上,視線逐漸變得昏暗,在最後的余光中,他看見了那個長著一雙聖潔翅膀的大妖。

「少爺...」女僕小姐尖叫一聲,嚇得無法動彈。

鴉天狗居高臨下看了藤原星空一眼,冷冷道:「原本打算放過你的,但既然你送上門來了,那隻能怪你倒霉了。」

說完,他撿起鬼切,朝藤原星空的后心捅去。

「不要!」白石幸子尖嘯一聲,撲在藤原星空是身上。刀尖在距離她身體幾公分的地方停下。他女僕小姐仰起臉:「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鴉天狗冷笑一聲,「我和你說過,只要有他的屍體,我就可以幫你小姐治好身體。你非但不殺他,現在還阻止我殺他。難道說他在你心裡,比你家小姐還重要嗎?」

「小姐在我心裡永遠是第一位。」白石幸子望著鴉天狗,堅定道:「但我相信,如果他死了的話,小姐一定會失去活著的動力。」

長時間的沉默。

鴉天狗一動不動,像只修長孤高的鳥一般直著脖子,直視著女僕小姐。而女僕小姐趴在少爺的身上,堅定地凝視著這個比自己強大了無數倍的妖怪,不肯有一絲讓步。

世界彷彿全都靜止了一樣,無風,聲音也停止了在空氣中的震動。

過了許久,鴉天狗緩緩轉身離去,「把他扔出去,讓他不要多管閑事。」話音剛落,人已不見蹤影。

白石幸子背起藤原星空,往神社外走去,一次也沒有回頭。鴉天狗在窗帘縫隙間目送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想,小凜好像找到了個很靠譜的歸宿。

……

醒來時,藤原星空發現身上的力量尚未恢復過來,手腳還殘留著麻痹感,但好在知覺已經恢復。

他慢慢睜開眼,夜晚。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但天空仍隱隱發亮。頭下似乎枕著很柔軟的東西,臉上也有柔嫩的東西在摩擦。他略微轉了轉視線,發現自己正在享受女僕小姐的膝枕,以及她的按摩。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白石幸子扶著他慢慢坐起來。

前邊的樹梢上有隻大大的烏鴉,好幾次點頭似地晃動腦袋。肥大的鳥嘴在空中張張合合,鮮艷的黑色羽毛在月光底下閃閃發亮。

藤原星空盯著它看了好一會,發現就只是一隻普通的丑烏鴉。

「幸子...」他聲音沙啞地問,「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為了小姐的身體...」女僕小姐臉上的表情很愁苦,「鴉天狗之前找到我,要我殺了你。但我沒能下得了手,他就說用另一种放法......」

「什麼方法?」

「具體他沒跟我說...」白石幸子豎起食指貼在唇前,沖著藤原星空輕輕搖了下頭,樣子像是說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別問第二次。

「有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藤原星空沒有強迫她,問起另一個問題:「你說你沒下得了手殺我,是哪一次?」

「呃...是...「女僕小姐顯得很羞愧,漲紅了臉小聲說:「是做SAP那次。」

「原來是那次。」藤原星空點了點頭,「幸子把我伺候得太舒服了,確實一點防備都沒有。」

「少爺...幸子知道錯了...請責罰。」

「等事情過了再說吧。」藤原星空使勁捏了捏她的下巴:「到時候給我穿上女僕裝,看少爺我怎麼懲罰你這個壞女僕!」

「啊...」白石幸子吃痛,一下就叫了出聲。但等藤原星空鬆開手后,她輕笑了一下:「只要小姐和少爺平安無事,想要怎麼懲罰幸子都可以。」

夜風吹過樹梢,沙沙響,烏鴉的振翅聲、嚙齒動物啃食的磨擦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這塊地方包攏起來。

……

9月9號,周六。

夏希凜如往常般來到淺草神社,換上巫女服,開始這一天的工作。

她拿著掃把在前殿打掃,藤原星空在安倍寺的帶領下,偷偷來到了後院的廢墟里。

站在石道上,望著生長得茂密樹木,望著殘垣斷壁間的野草,還有那些已然被時光掩埋的真相,藤原星空緩緩閉上眼睛。

二十年前,這裡是全國最負盛名的神社之一。日後的第一巫女,也曾在這與當時的第一巫女日夜為伴。

或許還有更多如土御門詩乃一般,天賦驚人的少年少女在此交流切磋,偶有靈光掠過,處處都是念誦咒語的聲音,以及他們的歡聲笑語。

而如今,這裡只剩下冷清孤寂。

曾經的輝煌與美好都已不復存在,藤原星空忽然覺得有些難過,雖然這份難過很快就消散了。

「夏希凜來到東京的這五年來,我一有空就往淺草神社跑...所以那房間的位置我是知道的。」安倍寺領著他穿過廢墟,來到最深處一棟尚且保存下一個房間的小樓。

小樓由石木混建而成,石壁上爬滿了青藤,樑柱與門窗上漆皮剝落,看著極為凄涼。

「這把鎖...怎麼弄開我就沒辦法了。」安倍寺指著門上掛著的一把銅鎖,「土御門姐姐或許有辦法,要不你去問問她?」

藤原星空看過去,那把銅鎖黯淡無關,長滿了銅銹,湊近一點,可以感受到銅鎖里傳出極強大的封印法陣。

強行破開的話,或許整個房間包括裡面的東西都會連同法陣一起被摧毀。

「算了吧...我可不敢去找她。」藤原星空聳了聳肩。

送走安倍寺后,他去陪著夏希凜一起招待前來參觀的客人,一直到傍晚才獨自離開。

傍晚吹來的風帶著涼意,飛快流動的雲朵在路燈的渲染下的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藤原星空收到了土御門詩乃的消息,只有很簡單的幾個字。

靜觀其動。

九月初,氣溫高的時候還有可以去到三十多攝氏度,但幾場大雨過後,天氣慢慢涼爽了,天空也變得高遠起來。

藤原星空按部就班地上學放學,每天看著絢爛綺麗的夕陽,也看水面上細碎閃耀的金光,落在地上支離破碎的枯葉。

這樣日復一日,周邊的草木慢慢染上黃色,然後逐漸變涼爽的溫度中,蕭瑟的秋天來了。

9月24日,周五。

放學后,藤原星空鑽進夏希家車,跟著回到千代田區。

「學姐,一個月都過了好幾天了,那個什麼同盟會還沒解散嗎?」

「鑒於你的表現很差勁,我們決定再多加一個月時間。」

「我表現得哪裡差勁了?」

「說你差就是差,不許頂嘴。」

兩人一路走回到房間,夏希凜打開了床頭燈,昏黃的光線擴散開來。就在這模模糊糊的燈光中,她換上了睡衣,腳蹬沙發,支起膝蓋坐著。

藤原星空在她身邊坐下,夏希凜彷彿要說悄悄話似的把臉湊近他的耳邊,在他臉頰上一吻:「補償你的。」

「就這?」

「你還想怎樣?」夏希凜看著他的臉:「不要得寸進尺。」

「你是大小姐,你說了算。」藤原星空無奈地躺倒在沙發上。

夏希凜眯著眼睛,嘴唇微微抿著,長時間盯著他的臉,彷彿在讀取細小的文字印刷成的報紙一般。

藤原星空幾乎是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臉,可臉上並沒有什麼東西。

「幹嘛這樣看我?」

「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不說也沒關係。」夏希凜盪著淺淺的笑意,望著他的眼睛:「我們就好像肉體的某個部分緊緊相連似的。即使隔得再遠,也有一種特殊引力把我們拉回原來位置。」

「沒錯。」藤原星空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我們兩人是一種不能分離的關係。」

秋風起了,誰也不知下一刻的自己會隨著落葉飄向哪裡,但至少在眼下,藤原星空的心裡,異常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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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式物語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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