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絹

辛大為的頂頭上司是劉陽府尹。

城尹和府尹的關係，類似於市長與副市長的關係。崔耿自然是煜中城最大的官，而在他的下面，有四個府尹，分管煜中城的各「司」。城尹從四品，府尹為五品，下面的各個司因職責不同，從六品和七品。辛大為所在匠酉司，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司，所以他雖為司正，卻只有七品。

雖然進入官場僅僅不到半年時間，辛大為已經通過其敏銳的嗅覺觀察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自從巡進院換了主事的大人，煜中城官場內氛圍明顯變得微妙起來，這種時候他格外謹慎，與任何人打交道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任何風吹草動進了他的耳朵里，都裝作不知道。

劉陽是一個人類，在整個妖國官場中，也是少見的。他性子溫和，辛大為剛剛上任時，同這位府尹吃過兩次飯，喝了一點酒，發現自己竟然與這位人類府尹十分投機，聊一些關於理想抱負的事情，十分投緣。於是後面兩人便時常邀約小酌，也不講排場，有時在劉府尹家，有時候則在辛大為家裡，還有時在外面小酒館。

至此，辛大為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甚至不必擔心外人說什麼，畢竟劉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如果連這點關係都要避嫌，那妖國的官場實在是太詭異了。

直到前面的某一天，劉陽如往常一樣請辛大為喝酒，兩人小酌了幾杯酒，或許是那天的酒格外烈，也或許是別的原因……這位府尹似乎十分上頭，拉著辛大為聊起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東東說西說，從他如何自大鄭來到妖國，如何在煜中城安了家，又如何歷經千辛萬苦進入官場，熬了多少年才到了這個位置上……

辛大為當時心裡便有些不太舒服，上司將自己私密的事情講出來，只能有一種原因，那就是把自己當成是心腹了。但是……他此前儘管和這位府尹走得很近，卻始終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距離，自認為這種距離已經釋放了足夠的信息，劉陽卻突然講了這些話，讓他產生了被強行入圈的感覺。

辛大為只是乾笑兩聲，勸了劉陽停杯：「大人，您醉了。」

沒想到，劉陽卻甩開手，哼了一聲：「大為啊，我沒醉！說實話吧……今天我得跟你說一點實話！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苦啊！」

辛大為只能賠笑：「大人苦什麼……大人在煜中城，就算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前三前四的大人，大人都苦的話……那咱們不是要苦死了！」

劉陽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啊……你啊……太年輕了……這官場上的事……你知道么，他崔耿！他崔耿——」

辛大為頓時臉色一變，連忙打斷劉陽的話：「大人……您醉了，崔大人跟您關係很好，呵呵……對了，過幾天我們準備組織匠人們……」

辛大為原本想轉移話題，劉陽卻冷笑一聲，開口道：「大為啊……這裡也沒有外人……一些實話我就跟你說了吧……表面上，崔耿他對我和和氣氣……其實呢，我和他雖然只是差了一品，名義上都是煜中城的大人……但這城尹要是想要一手遮天，咱們這些做府尹的……就沒希望出頭！」

「呵呵……呵呵……」

「到了城尹這個位置，距離三品就只剩一步。他一動，弄不好就進都城了，哪怕只進了一品，那也是妖國的大人！而我們這些府尹，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府尹要是壞，下面的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崔耿就是這樣的人，說起來，他沒有權利提拔我更進一步，但他就是不在任何大人面前提我一個字的評價，好壞都沒有！他不讓我有任何接觸上面那些大人的機會，一點都沒有！我縱有滿腹經綸，便也只能爛在肚子里……」

辛大為聽他越說越離譜，只覺得心驚肉跳，連忙說：「大人，您真的醉了，我送您回去……」

劉陽或許的確是醉了，說完這番話，竟然趴在桌子上，眼睛無神地盯著手裡的空酒杯，只是口中還在喃喃道：「儘管如此，還不能生氣……有什麼理由生氣呢……他又沒對我怎麼樣……還不能沉不住氣，要是找到上面的大人那裡訴苦……反而大人會覺得我的人品有問題，是不是？是不是？人家崔耿沒說你劉陽半個不字，你卻來告狀了……」

好在說完這段話，劉陽終於打起了呼嚕，辛大為如得大赦，匆忙將人送回去。

無論劉陽到底是酒後失言，還是在暗示他什麼，這些話入了他的耳朵，就像是挖好的泥潭，一半已經陷住了他的腳。當天晚上回去后，辛大為一夜未睡。此次以後，辛大為便極少同劉陽往來了。這也給他提了一個警醒，官場上，這酒是真的不能亂喝的。

這件事過去了十幾天，劉陽似乎是忘記了那天的話，辛大為暗自鬆了口氣。沒想到某一天前去彙報差事的時候，對方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大為啊……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喝酒，我沒說什麼話吧？」

辛大為摸不清頭腦，硬著頭皮回答道：「沒有沒有……大人那天說起自己的經歷……呵呵，然後就睡著了……」

「哦……哼哼，酒量是越來越差了啊。」

說完，劉陽大有深意地看了辛大為一眼。

原本，辛大為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過了幾天，一件更驚悚的事情找上了他。

夜裡，辛大為剛剛將小陸瑤哄睡著，打算再看一會兒書再睡覺，下人卻通報民戶司司正造訪。

辛大為頓時心裡起了警惕之意。他對民戶司司正可沒什麼好感，此前給陸瑤的撫恤金，有一部分就是被他給侵吞的，雖然後來還了這筆錢財，但辛大為早在心頭給他打上了不可交的標籤。而且，民戶司司正跟他一樣，都是劉陽府尹分管的。相比自己，民戶司司正可是劉陽一手提拔的，兩人是真正的一榮俱榮。

他吩咐下人，就說自己休息了，明天再見。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對方又讓下人傳話，事關重大，今晚非見不可。

辛大為心頭惱怒，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見他，不過卻說要更衣起床，將對方在屋外晾了半個多時辰，才請進來。

進屋的民戶司司正並不惱怒。

辛大為原本還想寒暄幾句，剛剛準備好措辭，微微一笑準備開口，對方卻根本不給機會，直接開門見山地拿出了一張絹布，「辛大人，這個你留下，簽上自己的名字，明日送到巡進院去！」

辛大為皺起眉頭，對方的語氣讓他十分不舒服，隨後疑惑地打開絹布，一看上面的內容，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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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明白為什麼寫權謀的作者更新很慢了……確實是快不起來，有時候沒有靈感的時候，寧願放空一下，也不想為了更新而更新。構思比敲字累多了，不過辛苦的思考劇情還是有效果的，不敢保證更新速度，劇情方面正在漸入佳境（自我感覺良好(*￣︶￣)），希望諸君同這本書一起，見證粽子的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