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穿越大齊

啟運二十六年。

帝都。

秋雨淅淅，蕭蕭黃葉辭離了樹枝，辭離了烈火陽光，孤寂的飄落，以慘烈的方式迎接著帝都的深秋。

秋，一切生命的結束，卻也是所有希望的開始，它掩埋起落葉，掩埋起失望與惆悵，帶來衰敗，也帶來新的希望。

上官府，毓棠閣。

雨後的中午，金色的梧桐葉鋪滿青石小徑，西風獨自涼，濕了輕寒，落了芭蕉。

秋菊卻依然在屋檐下的角落裡倔強的綻放。

頭很痛很痛，淡淡的檀木香瀰漫在身邊，冷卉強撐著微微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一切如此的陌生，鏤空的楠木雕花窗里射進來細細碎碎的陽光，讓冷卉不由得眯了眼睛。

身下是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身上蓋著上好的金絲團鳳錦被。

冷卉側過身，掀開用粉色絲線綉著的牡丹圖案的帳幔，慢慢打量著這個儼然是千金小姐的閨房。

突然，冷卉覺得頭痛欲裂，隨之而來的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也鋪天蓋地的襲來。

和落水時昏迷如夢遇到的那位姑娘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真的叫南宮元霜，是一品帥府當家人南宮浩的嫡女，其姑母曾是當今大齊皇帝的寵妃南宮冪。

包括南宮冪在內的南宮家從大齊開朝時期便為國開疆闢土，立下了不世功勛。

南宮冪和南宮元霜的父親南宮浩雖一母同胞，性格卻截然相反，南宮浩做事唯唯諾諾，遵循父母之命娶了上官家嫡出的大小姐上官茹為妻，靠祖上福蔭度日。

南宮冪雖是女兒身，卻胸有千山萬壑，從小就熟讀兵書，有勇有謀。

打起仗來動如雷霆，守起城來穩如泰山，很有南宮先祖們的將帥之風。

小小年紀就已身負累累軍功，有多少人猜測南宮冪若不是女兒身，一定能成為南宮家的家主，比那軟弱的南宮浩不知強多少倍。

南宮浩平日里也聽過不少閑言碎語，心胸狹隘的他對妹妹越發的疏遠起來，雖是兄妹，從無交集。

彼時南宮冪年方二十，卻已經是一軍主帥，南宮軍的聲望也是一日強過一日。

多少王宮貴胄想把南宮冪及其後背的南宮軍收入囊中，提親的門檻都要被那媒婆們踏破。

可偏偏南宮冪喜歡上了前來軍營慰問軍士的三皇子拓跋竣，二人一見鍾情並互徐終身。

拓跋亦宸那時已經有了正妃穆青，南宮冪卻不介意做個側妃。

要知道，以南宮冪的能力做太子妃都綽綽有餘，她卻甘願選擇下嫁拓跋竣。

穆青出自雲南穆家，同樣是威震一方的大家，兩個女人在背後支撐，助拓跋竣成為大齊皇帝，建號啟運。

登基伊始，在眾大臣的施壓之後，拓跋竣不得已立穆青為後，賜居延壽宮。

南宮冪居一品皇妃，賜椒房殿。

穆青冊封在前，南宮冪冊封在後。

傳言，南宮冪冊封大典之時，皇宮張燈結綵，十里紅妝十里長，美酒飄出十里香，大齊帝都一片笙歌繁華。

灼灼桃花，後宮三千繁華，拓跋竣獨寵南宮冪，夜夜宿在她的椒房殿，率軍親征時也是南宮冪伴君左右。

此生不過浮世夢，持戟披甲終不負，江山為聘，斯人已逝。

只可惜，南宮冪在隨皇帝南征北戰時，身體日漸虧損。

最後在生產之時，終於生命耗盡，撒手人寰。

只留下當年深情。

勿忘，當初你我。

且記，那年傾心。

陛下，南宮冪此生無悔遇君，與子偕臧，驚覺此生之幸，只嘆短短六載，你我將天各一方，望陛下善待我兒，善待自己，臣妾在天上亦會為你們祈福。

椒房殿外的蔓草綴滿瑩瑩露珠，霜風凄，葉飄零，一代巾幗皇妃就此隕落。

拓跋竣痴痴的抱著早已冰涼的南宮冪，彷彿被人用鋒利的刀刃狠狠的在心頭剜了一刀，只覺窒息，久久不願撒手。

悄悄紅了的眼眶，斷的是誰的心殤。

皇四子拓跋燁，那是南宮冪留給他的唯一。

燁寓意光輝燦爛，前程似錦。

也包含著父母對這個孩子無盡的寵意與期許。

襁褓中的嬰兒如同心靈感應般，滿臉漲得通紅，明凈清澈的眼眸盈滿淚珠，啼哭聲響遍椒房殿，殿外跪著一眾的太監宮女，卻無人敢進去相勸。

遠在延壽宮的皇后穆青和其他宮殿的妃子卻暗自拍手叫好，她們日日盼望能得聖寵，卻只能夜夜對月伶仃，獨飲凄涼。

終於，南宮冪死了，她們只覺快活，終於，她死了。

如果一切盡如人意，那又如何會有命運弄人？

南宮冪薨逝之後，拓跋燁養在了皇后膝下，和皇后的嫡子拓跋淳同上上書房，由太傅司馬光授業。

時光荏苒，一晃十六年已過。

沒人知道皇帝這十六年是如何過來的，本就皇嗣稀少，太後年年為他廣選秀女充盈後宮，以待為皇家開枝散葉。

最後，太后也不再對他多番斥責。

因為，皇帝病了。

皇帝的身體莫名的日漸衰弱，起初尚能勉強，後來竟下不得地了。大齊如今由太子拓跋淳監國，皇后垂簾聽政。

南宮家自南宮冪薨逝之後，家主南宮浩無意也無能為力，為南宮家爭取，最終南宮家逐漸被擠到權力邊緣。

而冷卉穿越的身體正是南宮浩的嫡女南宮元霜。

冷卉啊冷卉，想你一個堂堂的A幫千金，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罷了罷了，既如此，就讓我在大齊掀個天翻地覆吧。

上官府，毓棠閣。

「小姐，小姐。」

聞訊趕來的丫鬟玲瓏看到小姐奇迹般地蘇醒，臉上一陣錯愕，嚇的滑掉了手中的水盆，水花四濺，濺濕了蜿蜒到地的白色羅帳。

小姐日前不小心落入池塘，被救上來后，南宮家卻沒有一個人叫大夫，玲瓏不得已，向南宮元霜的外祖母上官老夫人報了信，老太太便命人將小姐接過府中，請大夫來診治。

誰知，落水多時，已無力回天，上官老夫人和其餘姨娘們哭作一團，卻也只能認命。

命丫鬟們給小姐擦拭乾凈，畫娥眉，理雲鬢，只待擇日下葬。

誰知玲瓏剛把水端進來，竟見小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自己，不是詐屍還能是什麼？

玲瓏原本粉嫩的小臉刷白，整個人被嚇得失音，嘴巴大張，僵在那裡，只伸出一隻手指著小姐，看著小姐外頭凝視自己。

玲瓏顫巍巍的跪下，以為小姐在下面受了苦，才要借屍還魂暗示自己，雙手合十作揖，嘴裡念著阿彌陀佛。

「小姐，來日奴婢定為你多燒一些紙錢，就請你趕快安息吧！」

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南宮元霜身體里的冷卉笑出了聲，我是人好不好，活生生的人啊！

而且這是哪裡，宮睿辰呢？自己明明是和他一起落水的，冷卉眉頭緊鎖，正在思忖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又聽到眼前的丫鬟在喃喃自語。

「啊，這不可能，方才大夫來過為小姐把脈，說小姐已無脈象。」

人，都沒脈象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玲瓏身形一頓，瞥到小姐映射在帳幔上的影子，玲瓏再次疑惑不已。

鬼是不會有影子的，難道小姐真的活過來了？

玲瓏顫巍巍的搭過小姐的手，咦，竟然有脈搏。

「小姐，你…你你，你真的還活著，你嚇死奴婢啦。」

確認過小姐安危之後，玲瓏再也控制不住，淚眼汪汪，聲淚俱下。

Excuseme？你是誰啊？面對突然的擁抱，冷卉沒反應過來，獃獃的問了一句。

「小姐，你不記得奴婢了嗎？小姐失憶啦。」

玲瓏依舊是哭哭唧唧的，生性冷漠的冷卉心生厭煩，直想抽出包里的小刀收拾掉她。

「我包呢？小丫頭，我的包在哪裡？快告訴我。」

原本眉目俊秀的南宮元霜此時卻怒目圓睜，不待玲瓏反應過來分說，直接捏住了玲瓏的雙肩，玲瓏吃痛，哼出聲來，冷卉這才冷靜下來。

「小姐，包我給你放在桌上了，下人們救你的時候一起打撈上來的。你當時把它背在身上。」

話說也是奇怪，小姐落水時是粉色羅裙，誰知打撈上來竟是穿著黑色的怪衣服，身後還背著那麼大的包。

屬於這具身體主人的意識還在不斷地湧入冷卉腦中，家族人物，家族關係，各種記憶都紛至沓來。

但很快，冷卉便冷靜下來。

「玲……玲瓏，是吧，快，幫我把我的包拿給我。」

「是小姐。」

不管怎樣，只要小姐活過來就好了，玲瓏歡呼雀躍的去拿桌上的包。

還好還好，你還在，我可愛的百寶箱，冷卉看到了包，立馬兩眼發光。

拿出裡面的手機，新買的華為手機防水的，恩，還不錯，可以開機，咦？怎麼回事？這是什麼鬼地方，居然連一格信號都沒有。

哎，好吧。原本還興奮異常的冷卉，此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頹廢沮喪。

南宮府，添香苑。

「什麼？這個丫頭竟然又活了過來？」

聽著丫鬟的密報，二夫人氣急敗壞的摔掉手中的茶盞。

這個賤人實在是命大福大，和他那短命的老娘是截然不同。

想當初自己略施小計，讓她落水，就此一命嗚呼，誰知這丫頭命這麼硬，深秋凄冷，池塘更是冰冷刺骨，竟然都沒能殺了這丫頭。

算你命大，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二夫人眸底昏暗，眼神如同毒舌般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