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成親了
文士的小院子就在姑蘇城外一片竹林旁,果然如文士說的一樣,他要納妾了。
敲鑼打鼓,十里紅妝,送親的隊伍都快排到姑蘇城了。
李修涯探頭往門外望去,嘖嘖笑道:「老頭你的身份不一般啊,送個親而已,對方居然搞出這樣的陣仗。」
文士卻沒有身穿紅袍,反而一身素麗,與李修涯在院子里擺下棋盤下棋呢。
「怎麼?我若是身份不一般,你便不敢與我結交了?」
李修涯笑道:「瞧你說的,你的身份高貴,我便是當牛做馬也要伺候你不是?說不定您那天心情好,賞我個一官半職黃金白銀的,我不也跟著飛黃騰達了嗎?」
文士聞言呵呵一笑。
「不過老頭,這外面的陣仗這麼大,你就沒想著出去看看?還有你這衣服,這是成親的該穿的?」
文士笑道:「無妨,且晾一晾,繼續下棋。」
李修涯算是看出來了,對於這門親事,老頭自己也不樂意。
行吧,你要下,就下唄。
門外敲鑼打鼓的聲音就沒停過,胡爺雙手抱胸站在門前,送親的隊伍就停在那兒,也不上前了。
場面有些詭異。
李修涯不如文士淡定,這般吵鬧哪裡還有心思下棋,只是幾步就被文士殺得丟盔棄甲。
看著李修涯抓耳撓腮的樣子,文士笑道:「坐不住了?」
李修涯白眼一翻:「我可比不上您,而且外面也太吵了,靜不下心。」
「給輸棋找借口?」
「事實而已。」
文士道:「那就去讓他們安靜點。」
李修涯點點頭,「行。」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就算老頭存心的,你也不能一直吹啊,吵著鄰居怎麼辦?
「別吹了。」李修涯出了門大聲喊道。
不過嗩吶的聲音太響,眾人都沒聽見。
李修涯上前拉了拉花轎前敲鑼的人,「別敲了,吵死了。」
這時,一個媒婆模樣的人走了上來,搖了搖手,眾人這才停下。
「呼,終於安靜了。」
李修涯轉身要走,媒婆趕緊將李修涯拉住。
「公子別急著走啊。」
「有事?」
媒婆諂媚的笑道:「聶大官人何時出來接親啊?這花轎也不能一直停在這兒啊,還有這些,這些個陪嫁的東西」
李修涯有些不耐煩,「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他愛啥時候接就啥時候接。」
「唉,可不能這樣,若是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李修涯想了想,也是,古人最講究這個了。
「行,我幫你問問,你等著。」
李修涯進入院子,說道:「差不多得了,我還等著喝喜酒呢,你都這把年紀了,娶個小姑娘怎麼還心不甘情不願的?」
文士笑道:「嗯,你這樣說,我心情好很多啊,反正吃虧的不是我,這樣,你幫我把新娘迎進來,我先去換個衣服,這身不合適。」
李修涯笑著點點頭:「行,你去吧。」
李修涯出門,對胡爺道:「胡爺,把大門打開吧,老頭說在換衣服,讓我把花轎迎進去。」
胡爺看了李修涯一眼,隨後把門完全敞開。
李修涯上前對媒婆道:「老.聶大官人在換衣服,讓我先把新娘子迎進去,你讓新娘子下來吧。」
媒婆臉色一變,「這可不合規矩,入洞房之前,新娘子可不能下地。」
李修涯笑道:「納妾也這麼講究嗎?」
李修涯倒是知道明媒正娶規矩很多,只是沒想到納個妾也是這樣。
「這樣,你派人把新娘子背進去吧。」
媒婆道:「這也不合規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修涯都有些煩了。
「難道你還真指望聶大官人親自來背新娘子進去?」
聶老頭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新娘子這百十來斤他還未必搞得定。
媒婆臉色更得更加難看了。
這場親事她是受了囑託的,也知道對方的身份,可不敢怠慢,何況就是納個妾,使頂花轎抬進去就行了。
不過這聶大官人性情古怪,就是讓人攔著不讓進,若是自己還要糾纏,萬一聶大官人生氣,這親還送不送了?
念及此處,媒婆臉上堆滿笑容。
「公子說得是,不過該有的流程還是要有的,煩請取個火盆來,我這就讓人接新娘子下轎。」
李修涯笑了笑,胡爺道:「我去吧,你等著。」
李修涯點頭。
不一會,胡爺拿出一個銅盆放在門前,對李修涯道:「大人說讓你幫忙背新娘子一下,這些送親的人一個都不能進去。」
「額,這不合適吧?」李修涯有些遲疑。
媒婆聞言一滯,不過見胡爺面如寒霜的樣子,訕訕一笑。
「聶大官人這樣說,公子您就幫幫忙,納妾而已,不走章程也無所謂了。」
媒婆現在只想把人送進去,然後回燕都復命就可以了。
好在上面也只是要求她一定把人送到聶大官人手上就可以了。
李修涯見狀,只好道:「行吧,那我來吧。」
既然他們都無所謂,我自己矯情個啥?還是那句話,納個妾而已,沒這麼講究。
李修涯倆到花轎前,伸出右手道:「失禮得罪,請吧。」
「嗯。」花轎里傳來弱弱的聲音,隨後一隻蔥白玉手放在李修涯的手上。
很涼,很滑,微微有些顫動。
李修涯俯下身子,新娘子輕輕趴在李修涯的背上,雙手搭在李修涯的肩頭。
好輕啊。
李修涯心中感嘆。
胡爺已經將火盆燒了起來,李修涯跨過火盆進入院中。
「老頭,我給你把老婆帶進來了。」
李修涯將新娘子帶進老頭的卧室,卻發現裡面沒有人。
「得,我的任務完成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相公。」
感覺到李修涯離開,新娘子掀開蓋頭的一角,看到了李修涯離去的背影。
門外,胡爺打發走了送親的隊伍,進院子正好看見李修涯出來。
「老頭呢?怎麼不見人?」
胡爺搖搖頭,「不知道。」
「我在這兒。」
身後,文士的身影出現在正堂門邊。
李修涯生氣道:「我說你這老頭,不是說好去換衣服的嗎?怎麼還是這身。還有這房子,一點裝飾都沒有,這還是成親嗎?就是納妾也沒有你這樣敷衍的吧?」
文士笑道:「我本就無意這場婚事,不過事出有因,我也很無奈。」
「反正新娘子我是給你送到了,你打算怎麼辦吧?總不能也晾著吧?」
文士道:「沒事,先晾著。」
李修涯無語,不過這是人家私事,他也不好再說了。
「行吧,隨便你了,這親,一點也不熱鬧。」
文士道:「雖然不夠熱鬧,不過喜酒還是要喝的。」
「不錯,來吧,今天就我一個客人,我陪你喝。」
成個親這麼冷清,也是沒誰了,李修涯本來還說今天肯定高朋滿座,雞鴨滿桌的,沒想到比平時還要樸素,就是酒挺不錯的。
「我說老頭,你艷福不淺啊,新娘子可漂亮了。」
文士給李修涯斟酒一杯,笑道:「怎麼,瞧見了?」
李修涯訕笑道:「風吹的,驚鴻一瞥。」
「怎麼說?」
「人間絕色。」
「如此膚淺?」
「愛美之心嘛。」
「送你如何?」
「又開玩笑,我們這算是忘年之交,你這樣的行為可不合適。」
李修涯還是有一定的道德底線的。
文士笑道:「那就多喝幾杯,待會我讓你胡爺送你回去。」
「行啊。」
兩人推杯換盞喝到半夜,姑蘇城早已經關閉了城門,李修涯只好在文士家中客房住下了。
文士的卧室,新娘子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文士進門,輕聲道:「你知道你的處境嗎?」
「我知道。」她說。
「你為何會願意?」
她沉默片刻后說道:「本是煉獄般的地方,有機會逃出生天我自然是歡喜的。」
「我今年五十二歲,比你父親的年紀都大,你不介意?」
她道:「奴雖身在深閨,卻也聽得聶大人的賢明,奴也知道此事非是聶大人本意,不過是謝尚書等人想要羞辱你罷了。奴甘願留在大人身邊伺候,料想大人不會待薄於我。」
文士笑道:「你倒是自信,也很伶俐。」
「奴是相信大人。」
「今日接你進門的年輕人可還能入眼?」
她搖頭:「未曾注意。」
文士笑道:「我曾想你進門之後便送他為婢,他卻說你不是物件,不能說送就送,要問過你的意見才行。」
她身體微微一滯,隨後道:「這位公子倒是心善。」
文士道:「我從未見過如他這般機敏之人,行事作風不拘一格,胸懷智慧,早晚必成大氣。」
「大人給奴說這些幹嘛?」
文士笑道:「今日是他將你迎進門的,蓋頭下,他也看見了你的容貌,那他就是你的相公。」
「大人如此作踐於我,不怕謝尚書等人翻臉嗎?」
「作踐你?我若是真相如此,今日你怕是進不得門,只是我年紀太大了,絕非你的良配,我既在此,你與修涯也算是有緣分。
何況陛下親下的詔書召我回燕都,謝志才等人不過是想借題發揮,噁心一下我而已,你的境遇,他們不會關心。」
她不說話了。
是啊,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嫁給年輕有為的少年英才。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至於謝志才等人,待我回燕都自有處置。」
「好,奴多謝大人,奴會恪守本分的。」
文士道:「放心,修涯不會虧待你的。」
李修涯沒想到,自己被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