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心悅你
「行了,別看了,讓他好好休息,整理一下心情也好,今天晚上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范煙槐緩緩走過來,也圍坐在了旁邊。
喬秉淵如今的狀態,其實他們都已經心知肚明。
若不是出了蘇有娘這等事,他們這場戰役恐怕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或許戎族原本是想用騰璃迎娶蘇九娘的事來打擊喬軍,只是沒想到此事卻造成了戰疫的提前和最終結局。
可儘管喬秉淵籌謀了這許多,他自己心裡卻也十分清楚——蘇九娘,她是再也回不來了。
范煙槐他們並不知道蘇九娘鍾離氏的身份,可他們現在卻也已經知道了蘇九娘是涼國細作之事。
細作之流原本就是他們為軍者最不恥之輩!
又有誰能知道,這個皇帝曾經親自下詔,令喬秉淵迎娶之人,竟是一個細作。
此事多少有些滑稽。
可說白了,他們軍中也一致認為這事怨不得喬秉淵本人,畢竟他也只是被動接受,如今卻背上了這樣的帽子,著實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幾個人為了喬秉淵之事,在川流的人煙中相顧哀嘆。
可他們卻不知喬秉淵此時的所想,與他們早已背離了十萬八千里。
軍帳之內,喬秉淵仍舊癱坐在木椅上,像一條被抽幹了力氣的章魚。
除了手上偶爾捏動了兩顆血紅的耳珠之外,身體的其餘部分都像是沒了骨頭一般,連動都不動。
驀地,帳內起了一陣微風,喬秉淵低垂的眼睫,也被那風掃得顫了顫。
那風雖然很輕,可帳內的燭火在這密不透風的空間里,還是被生硬的帶出了一點弧線。
在那弧線剛剛彎折的時候,幾處主骨像是被突然人抽了靈魂去,幾乎在同一時間嗖的滅了。
帳內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木椅上喬秉淵的眸子也驀地睜開。
黑暗之中,那雙熠熠生輝的眼映著危險的光芒,他再也不是那章魚,倒像一頭獵豹一樣。
可還未等喬秉淵發出聲音,一片柔軟便傾覆於他的唇角之上。
那氣息曾讓他日思夜想,太過熟悉,可這突然的侵襲,卻讓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喬秉淵像是受了精一般急忙推開了懷中之人,他想說想問,可當他看到光線昏暗中的那張明媚的臉,許多話卻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
蘇九娘輕輕的笑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指俏皮的按在他的唇上。
斷眉之下的雙眼像含著秋水一般,在笑語盈盈里盪起一圈圈漣漪。
「我來給喬將軍解毒。」蘇九娘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
一時間,喬秉淵感覺自己就像在夢裡一般,可這夢又是如此真實。
喬秉淵的軍帳之內,燭火突然熄滅,也引得帳外兩個守守門的小士兵一陣愕然。
他們互相看了看,想要詢問卻又不敢,沒辦法只得再湊近一些想確認一下喬秉淵的安全。
可就在這時,帳內卻突然傳出了喬秉淵的咳嗽聲,那咳嗽聲很輕卻又很短暫,不過這也足以說明了他的安全。
聽到這咳嗽聲,守門的小士兵終於放下心來,又往帳外遠遠走了幾步,以免打擾喬秉淵的休息。
這守門的小士兵雖然覺得喬秉淵一時安全了,可如今的喬秉淵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安全。
懷中的人一改從前,再也沒有了白日之時所見的冷漠與淡然。
她好像剝開了一層堅硬的外衣,清清淺淺的露出了她最柔軟的笑意。
「小女子雖生於山野,卻慕君已久,不知將軍可婚否?」
蘇九娘這突如其來的俏皮,讓喬秉淵早已枯如槁木般的心也在霎那間抽枝生芽起來。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抬起的手卻仍有一些抑制不住的顫抖,「抱歉,我已有妻子,此生唯她而已。」
「將軍那妻子不要也罷,不如與小女子共度良宵如何?」
懷中的蘇九娘眨巴著眼睛,倒真的像是一個小山妖似的。
可喬秉淵的心卻在此刻覺得被填的滿滿的。
以往在喬府之時,蘇九娘即便是對著他笑,那笑意也是淺淺的不達眼底,即便是溫柔,可能溫柔也並不真實。
喬秉淵早已知道,她在喬府之中其實一直壓抑著真實的自己。
唯有那挑揀櫻桃,或是在他面前吃素蓉的飛醋時,才略顯一些真實。
可如今的蘇九娘,在他面前卻再也沒有遮掩。雖然有一些俏皮,可瞧別人知道,這才是真正的他。
「你...」他很想將她一把擁進懷裡,可他又從內心裡害怕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
「我心悅你,不想騙自己。」蘇九娘話語誠摯,人卻十分蹁躚。
喬秉淵在那一瞬間,眼中甚至有一些濕潤,他原本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卻也有俠骨柔情。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他等了這麼久,痛了那麼久,卻也終是等到了。
「我也是,從一開始就是。」喬秉淵很想把自己所有對她的愛都說給她聽,可是他知道這根本不用。
這一刻,他彷彿才真正理解蘇九娘在那耳墜上,刻的那個謝字真正的意思。
是謝他的愛,也是謝他一直以來的等待吧。
夏日伏中,綿綿夜裡一室春宵,軍帳之中浮萍飄搖,恍然間便已是東方既白。
喬秉淵覺得自己好似剛剛昏睡過去,卻又在驚起間,覺得自己彷彿睡的太過深沉。
他驀地回頭,卻發現床圍凌亂不堪,可唯有枕側,已空無一人。
喬秉淵突的一下衝出營帳,四下環顧卻又覺得不妥,整個人這才冷靜下來。。
蘇九娘要走,自然不會如此光明正大的走,即便他衝出來追也已經沒有什麼用處。
「將軍...」守門的士兵站得遠遠的,可一看到喬秉淵如此,也是驚了一跳。
此時的喬秉淵雖然看上去比昨日里精神確實好了很多,可髮絲凌亂,只著中衣,便一頭竄了出來,這等莽撞,著實不太像他們將軍平日的風格。
「沒事。」
喬秉淵像是一下子從雲端重新跌落進了塵土之中,面上原本的神采也消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