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痞子在歪脖子樹下等著周娟，約莫等了半個小時。看見那小妮子背著書包來了，原本還是歡快的笑臉，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竟突然陰沉了下來。彷彿是被誰踩了急剎車。痞子正納悶，那周娟飛快地從眼前走過，看都不看一眼正歪著脖子的痞子。
痞子急忙追著，喊，「喟，喟，喟。我在這，我在這。」
「你是哪個，我不認識你。」
「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突然就不認識了？是不是沒吃油，是不是沒吃油？」痞子壞笑著。
「我不認識壞人。」
痞子三步兩步就跑到周娟前邊，張開雙手就那麼擋著她的去路，嘴角掛著笑，一副痞里痞氣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帥氣。不過此時的周娟心裡頭窩著天大的火氣，對他的帥氣值沒有什麼感覺，她先是瞪了一眼痞子，爾後把頭歪向一邊，停了幾秒鐘用手去推，想從痞子旁邊過去。
痞子對於周娟的生氣有些不知所措，心裡很是慌張。只得讓她過去，目送著她的背影大步往前走著。
「喟，你怎麼了？」痞子小心地問。
周娟不理，更裝著生氣的樣子，走起路呼呼生風。「你做了什麼事，你自己清楚。」
「我可什麼事也沒做。」
「什麼事沒做？那你理我做什麼？」
「等你回家呀，周老師。」
「我可教不了你，張大哥。」
「什麼什麼，你叫我什麼？」痞子裝著沒有聽見，快步追了上去，馬上要到周娟身側時，周娟停了下來，說：「你別再喊我周老師，我都不想理你。」
「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你今天怎麼了？」
痞子裝著很無辜的樣子，那模樣又好笑又好氣。周娟差點沒笑，又裝著很生氣的樣子，說：「說了不準打架的，你怎麼打架了？」
「我沒打。」
「沒打，我都在教室看到了。而且今天不是還開大會了，校長還表揚你了？」
痞子見這賴抵不過去，便笑嘻嘻地歪著脖子，滿臉的不好意思，良久才回話：「那小鬍子就是欠打，老是在學校欺負人。」
「他再欠打，你也不能去打架。你打架，就是你不對，你忘記上次我和你說的話了嗎？」說著用責備的眼神瞪著痞子，「我看你還是別和我說話吧，我怕丟人。」
痞子看她真的生氣了，也不再說什麼，只在身後一直默默跟著。約莫半個小時，到了家，兩個人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打招呼，然後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爺爺和奶奶見痞子滿臉的不開心，都圍了上去，問：「怎麼回事，一臉的不高心？」
痞子也不說話，只是嘆了嘆氣，然後把書包往桌上一扔，自個兒回了房間，在那爛木板床上一躺，準備挺屍。
爺爺是個急性子，見孫子今天明顯不對，怕他是不是病了，於是便端了碗水跟著進來，快步走到床前，問：「孫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趕快把水喝了。」在他心裡，彷彿這碗水就是靈丹妙藥，只要誰喝了保准身體沒事。
痞子一向對爺爺奶奶孝順有佳，從來不說重話，但今天他彷彿真是病了，打不起精神來，不想說話，只睜眼溫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小老頭。這個小老頭，也才六十多歲，卻是滿頭白髮，一臉松樹皮似的皺紋，彷彿蚊子和蒼蠅只要落下就會被夾斷了腿，因此他老人家很少被蚊子咬。痞子心裡一酸，眼淚就要出來了，好在他反應快，立馬轉過了身去，只輕輕地回了句，「我沒事。」
奶奶這時候也進來了，立在床邊，問痞子：「痞子，你到底是怎麼了，平常可是有勁得很了。」
痞子等確定眼淚水收了回去，才轉過了身來，輕道：「我莫事。」然後快速起身，把爺爺端的那碗水接了過來，一飲而盡。然後下了床，往堂屋走去，到了桌前坐下，打開書包，拿出書來開始寫作業。
爺爺和奶奶問痞子：「為何今天不去周娟家補習了？」，痞子沒有回答，二老知道他們肯定有什麼事，所以也沒再多問。
等到了做好飯菜，爺爺叫痞子去喊周娟來吃，痞子才肯動身。到了周娟家，周娟說是吃過了，叫他自己回去吃。
這樣，一連好幾天痞子都沒有去周娟家補課，他心裡慌得長草。爺爺奶奶更是心急得不行，主要怕孫子的成績會下降，可他們真不知道痞子的成績已經到了沒有可下降的空間了的地步。不管怎麼說，成績肯定是不能下降的，於是二老連著好幾天都吃不下，睡不香。終於熬不住的時候，二老小心地去問了問周娟，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娟是個極聰明和善良的好姑媽媽，所以她不能把痞子打架的事和老人家說，怕他們擔心和難過。因此，只好說：「爺爺奶奶，我這幾天是因為沒有空，作業太多的原因，等哪天作業不多了，還叫痞子來補課吧。」這樣，二老才放了心。
明天，痞子單肩背著雙肩書包照常放學回家。才出校門，遠遠見著那棵歪脖子樹下站著一個極想親近的人。她正沖自己笑，那笑是一種葯，讓痞子的久病立馬就好了。他馬上跑了過去，邊跑邊大喊：「你怎麼在這，你怎麼在這？」
周娟反問痞子：「我為何不能在這棵歪脖子樹下，難道這個地方是你的地盤？」
痞子笑著說：「對，這就是我的地盤，我在這兒拉過尿，做過記號。」
「拉過尿？你是狗嗎？拉尿宣示主權？」
痞子很得意的樣子，「難道不是嗎？不信你聞聞。」說時用手指著那棵歪脖子樹。
「要聞你自己聞，我可沒有興趣！」，周娟說著裝起生氣來，轉身就走。
痞子忙追了上去，一邊說抱歉一邊陪笑。周娟倒也不生氣了，要他今天還去她家補課，但從今往後絕不能再打架，否則，永遠也不會理他。
痞子說：「這件事情我一萬個答應，要是再打架，我不是人，是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