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消逝的光芒 3她需要他
第二天一早,墨卿淺到操作間的時候,沒想到葉初夏也在。
「怎麼起這麼早?」
「在床上躺了那麼久,四肢都要退化了。」葉初夏微笑道,「當然要出來活動活動了,順便給他做個早飯。」她垂下雙眸,眼神黯淡,「畢竟,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墨卿淺掃視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問:「你要做海鮮粥?」
「是啊,我給他做的第一頓飯就是海鮮粥……」她後面說了什麼,墨卿淺不知道,只是突然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我給他做的第一頓飯是麵條……」她怔怔地說道。
「那一定很好吃吧,畢竟淺淺的廚藝可是很好的。」
那天是將夜離的生日,他非要墨卿淺給他做面吃。說起來也奇怪,人家過生都吃蛋糕,只有老人才會吃面,而這面的名字都那麼形象,長壽麵簡稱壽麵。可他偏偏不一樣,就喜歡吃面,而且還有不少的要求。
「本少要手擀麵,必須是你親手擀的,我會在這兒一直盯著你。另外本少要兩個雞蛋,必須是那種非常嫩的,不老但也不能流黃。還有本少不要蔥姜蒜之類的東西,一點都不行。」
當時的他,高傲的像只小公雞,有點自大,可那雙眼睛卻那麼是那麼乾淨璀璨,一點兒都不讓人生厭。
那是墨卿淺第一次做麵條,她也不明白將夜離為什麼非要我做,但好在做出來的東西還像那麼回事,起碼品相還可以,至於味道嗎?雖然她沒有嘗到,但看他吃的乾乾淨淨的,應該也不會差。她也就沒有問過他,就這麼得意了很久很久。
墨卿淺仔細回想那天的場景,淚水涌了出來,他的笑容已然不復存在。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直到有一天他生病,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對我說,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第一難吃也是第二好吃的東西。」
「為什麼這麼說?」
「我也是這樣問他的,他說,他吃過第一好吃的東西是他媽媽在他六歲生日的時候給他做的雞蛋面。他說,他現在想來也不覺得有多麼美味,可能是因為只有那麼一次,所以才顯得異常珍貴,異常美味。」
淚水滑落到嘴角,墨卿淺才反應過來,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又為什麼這麼難受?有些痛楚總叫人那麼迷茫。
葉初夏叫她的名字,滿臉的歉意。突然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來。
原來,是這樣的啊……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給我做的就是海鮮粥,很好吃。可是,我對海鮮過敏。」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想告訴葉初夏什麼,可葉初夏好像懂了,哭的那樣傷心,甚至比她還要痛苦幾分。可為什麼?他在她的身邊不是嗎?他喜歡她不是嗎?他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嗎?所以為什麼?
她問葉初夏為什麼哭?葉初夏不回答,反而是江漓進來擋在了她的面前,像母雞護崽一樣。
「你如果真的很想他,與其哀求我們,倒不如自己想辦法讓他醒來。」他遞給墨卿淺一個本子這樣說。
那個本子上還有些溫熱,帶著他的溫度。他也是糾結猶豫了許久許久吧。
墨卿淺聽見他對葉初夏說:「放心,就算沒有這輩子,也一定會有下輩子,你信我。」
他說的很堅定,可他從哪兒來的自信?下輩子?這輩子的承諾都給不起,怎麼敢許下下輩子的相守?不是很可笑嗎?可她卻信了,她說,我信你,我等你。
他說,他不愛她,因為愛是不求回報的,可他求,所以他不愛。
墨卿淺問了葉初夏同樣的問題,她愣了下,然後笑著說:「我不知道也從來都沒有想過,不過,如果真的說起來的話,我不愛他。」
她回答的沒有一點猶豫:「愛這個字啊,一旦說出口就要擔負起責任,對他,對自己的所有責任,可我現在……實在擔負不起。愛應該是無私的,不求回報的,可我求,你說,這樣怎麼能是愛呢?」她像是在詢問。
愛是什麼?墨卿淺不知道。她見過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互寫情書,一口一個我愛你,毫不吝嗇;也見過大街上熱烈擁吻的年輕情侶互述愛意,真誠動人;還見過長椅上互相依偎的花甲老人,溫馨甜蜜……可她依舊說不清。
可能是,愛離她太遠了吧,不曾見過,又怎麼會知道它究竟是何模樣。
墨卿淺在陽台吹風發獃的時候,江漓走了過來,滿臉憔悴。
她還沒有開口說話,他就搶先一步:「我雖然把日記本給了你,但那並不代表我會放棄。」
墨卿淺看著他一臉的堅定,微微笑著,遞給他一把剪刀:「幫我把頭髮剪短一些吧。」
他詫異:「為什麼?」
墨卿淺低頭望著那將要及腰的長發,苦笑一聲:「他曾經對我說,等我長發及腰了,他就來娶我,我得等他。」
江漓沉默不語,從墨卿淺手中拿過剪刀站到了她的身後,輕輕攏住了她的長發,卻沒有立即剪下,而是問她:「你脖子上掛著的是戒指?」
墨卿淺下意識的握緊胸前的戒指,思索再三,卻只能實話實說:「是。」
他沒有再追問。
髮絲一縷一縷的掉落在墨卿淺的腳邊,像是那絲絲縷縷的想念,卻不知被什麼剪的細散。頭髮長的飛快,想念越發濃烈,等待的時光卻依舊那麼漫長,看不到盡頭的亮光。
她聽到江漓說:「戒指的事情我不會深究,畢竟我不是他。但是,你既然已經收了雲沛辰的戒指,為什麼不和他在一起,雖然不一定會幸福,但起碼安穩,總好過現在無休止的等待。你不累嗎?」
累啊,真的特別特別累,累得她想倒頭就睡,然後一睡不醒,最好做一個夢。夢中有一棵鬱鬱蔥蔥的槐樹,上面掛滿了一束一束潔白無瑕的槐花,深吸一口氣,連空氣都是甜蜜蜜的。樹上高高下下坐著三個少年,個個臉上都帶著笑,望去比那陽光還要耀眼;樹下站著兩個少女,一枝紅牡丹,一朵白玫瑰,都是那般嬌艷美好。
午後陽光不燥,那是青春正好。
江漓見墨卿淺低頭不言,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個真真切切喜歡著你,愛護著你的人,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出現的人嗎?」
「葉初夏問過我真的是不是喜歡他?我沒回答,然後她說,我並不喜歡他,只不過在我最艱難無措的時候,他恰好出現了而已,給了我久違的溫暖,讓我誤以為是心動,喜歡。她說在那個時刻,任何人出現,我都會這樣,所以這並沒有什麼好堅持不舍的。」墨卿淺悶聲說道,「可那個時候,明明任何人都會出現,為什麼偏偏是他?這難道不是天意?如果真的是誤會,我既然已經誤會了這麼多年,再多誤會幾年又有什麼所謂呢?是個錯誤又怎麼樣呢?我願意一錯到底。」
「那雲沛辰呢?他又該怎麼辦?」
「……當我是個過客,開始新生活。」
江漓冷哼一聲:「過客?他和你認識到現在已經十九年了,你早已融入他的生命,你區區一個過客,就否定了那麼多年來他的付出,你覺得你對他公平嗎?」
「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墨卿淺望著陰沉的天空,嘴角掛著一抹無比苦澀的笑容,「就像你和葉初夏,你覺得對李予初公平嗎?又或者對我公平嗎?」
江漓無言以對。
「你應該也看過他的日記本,應該也知道,他把你創造出來的原因。不止是為了躲避現實世界對他的傷害,還想讓你替他來守護我。他不喜歡甜膩的東西,但你為什麼會是一個甜品師,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本來應該站在我這邊的。」
「你本來應該站在我這邊的。」墨卿淺這樣說,「葉初夏讓把你當作一個真真正正的人,可是你告訴我,那將夜呢?他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過一次了,我怎麼可能再這麼做」
墨卿淺回頭望著江漓苦笑:「我真的不是一個大方到,可以將喜歡的人拱手讓人兩次的人。你以為我讓你陪著她是什麼原因?」她抬頭凝望著面前人的眼睛,好像看見了那個將自己藏匿起來的脆弱的少年的身影。
「不過是因為將夜離那個膽小鬼為了懲罰我離開他,把自己藏起來故意讓我找不到而已,等他玩夠了,他肯定會出來的。」她堅定不移。
「你也不要覺得我是同情你們,你們有什麼值得我同情的呢?你們彼此相愛,甚至還可以相伴,難道還不夠嗎?你陪伴她六年,而我等了他六年,我還他真正相伴的時間,甚至連你們的一半都趕不上。你應該慶幸知道嗎?」
「慶幸?」江漓好笑,「我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真正的人,這個世界找不到一點關於我存在的痕迹。而她,她那樣好的一個人,卻被疾病折磨成這個樣子,你讓我慶幸?」
「即便如此,你們還記得在一起,這難道不值得慶幸嗎?」墨卿淺說,「生病有什麼可怕的呢?死亡又有什麼可怕的呢?起碼她身邊還有個人,而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忽然輕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什麼,在這空曠之地顯得無限悲涼。
她渾身的器官都在衰竭,最多也就只有這最後一年的時間了,而可笑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將自己囚禁在遠離世間一切傷害的地方,但卻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她,也被這個世界折磨的遍體鱗傷,她需要他,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