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歸來的太陽 10
一車四人,各有所思,氣氛莫名安和。
車駛進一條孤寂的小路,兩旁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在這幽深夜色里張牙舞爪的有些駭人。
「淺淺,你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嗎?」顏澤扭頭問墨卿淺。
「你別看這兒雖然偏僻了點兒,可是市區唯一安靜的地方,是一塊寶地呢。」墨卿淺笑嘻嘻地回答,臉上的滿足沒有做假。
顏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轉頭噤了聲,目光不動聲色地飄向一旁的墨清逸,只見他的神色未有半分波動,不自覺又嘆了口氣。人家家裡的事,他作為一個外人,總不能多管閑事。
說話間,車已經到了樓下。雨淅淅瀝瀝地還在下著,將夜離先墨卿淺一步下車,撐傘繞到了對面,從外面打開了車門,將手護在墨卿淺頭頂,彬彬有禮。
「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有紳士風度?」他向墨卿淺邀功,一副「快來誇我」的得意表情。
墨卿淺無奈一笑,對他點頭表示讚賞,而後對別過臉的顏澤說道:「替我向顏爺爺問好,等我有時間了就去看他。」
顏澤聽了久未應聲,他好像在三年前,也聽她這樣說過,可這三年裡,她一次都沒有來過。
爺爺說,她是怕連累他們。
雖然墨家不承認,但上流社會有名有臉的世家都心知肚明,墨卿淺早已被墨家除了名,與她交好,就是與墨家作對。
她自己顯然也知道,所以在學校里她總是避著他,偶有一次他見她被人欺負,替她出了頭,沒有得到感謝,而是指責。從那之後,他一次都沒有看見過她,哪怕兩人就在一棟教學樓。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與他們分道揚鑣。
如果不是因為將夜離回來了,他想見她一面,簡直是難如登天。
「那好啊,剛好爺爺的生日快到了,你記得到時候一定要過來,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他一錘定音,容不得墨卿淺反駁。
「你的性子和將夜越發像了,」墨卿淺失笑,「都會耍無賴了。」
「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廢話不是?」將夜離給了顏澤一個大大的白眼,「小卿卿說你像我,那當然是誇你。」
還煞有其事地說了句:「這可是小卿卿夸人的最高境界。」
說的墨卿淺與顏澤兩人是哭笑不得。
「就你那張嘴啊,死的也能讓你說成活的。」
將夜離也不反駁,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墨卿淺對他的「讚美」。
墨卿淺的視線越過顏澤,看向默不作聲,無動於衷的墨清逸,斂下心中萬千思緒,什麼話都沒有對他說。
他不喜她,又何必自討苦吃,惹他厭煩。
她轉身,恰好看見將夜離敞開的領口,伸手自然而然地替他扣上。要是被將爺爺看見了,他怕又是要挨一頓罵了。
風輕撫動她的發,劃過他的臉頰,溫柔的不像話,誰的心扉被擊打,誰的臉紅,出賣誰怦然心動的一霎。
「好了。」墨卿淺撫平將夜離的衣領,又不放心地叮囑他道,「我就先回去,你也早點回去,別讓將爺爺擔心。」
「遵命。」將夜離站直了身子,雙腿一併,故作正經。
又在墨卿淺轉身的瞬間,把她拉入懷裡,鄭重又輕柔地抱著她,就像是抱著什麼稀世珍寶那般小心翼翼。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語氣間帶著讓人沉溺的溫柔遣眷:「小卿卿,晚安,做個好夢。當然,好夢的前提是夢中要有我。」
墨卿淺羞澀地朝他胸口打了一拳,像是剛出生的小奶貓抓人一樣輕柔。
「不正經。」她嬌呵了一聲,轉身跑走了。
將夜離還叫著:「傘,傘!」
墨卿淺回頭,蒼白的臉在路燈的照耀下,泛著動人的光澤,那雙平靜的眼中也閃著靈動的光。
她做了一個顏澤沒有想到的動作。她朝將夜離做了個鬼臉,吐了下舌頭,嬌橫道:「就這幾步路還要什麼傘,我又不是溫室里嬌滴滴的玫瑰。」
顏澤愣住了,似乎曾經那個古靈精怪的天真少女又活過來了。
「你看見了嗎?」他問墨清逸。
「什麼?」墨清逸一臉奇怪。
「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又回到從前了。」
墨清逸的眼裡閃過一絲追憶,從前?他倒也想回到從前,回到沒有她的從前,回到爸爸,奶奶還依然安好的從前,回到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從前。
從前,多麼遙遠又多麼美好啊。
將夜離目送墨卿淺離開,見原本黑暗的窗戶發出亮光之後,才終於回到車上,坐在了墨卿淺坐過的位置上,空氣中依稀還帶有她的氣息。
他閉著眼睛,無力地躺在靠背上,似乎渾身的活力,都隨著墨卿淺的離開而消失殆盡。
「想問什麼就問吧,趁我還有心情。」
這一路上,他早就注意到了墨清逸有話想問他,只不過礙於墨卿淺的存在一直沒出聲。他本來也不想理會,但……「小卿卿讓我謝謝你送她回來,她說這麼遠,麻煩你了。」
這下墨清逸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幹笑著,轉移了話題:「你在法國好好的,怎麼想著回來了呢?」
「我做了個夢,夢見小卿卿過的很不好,所以就回來了。」將夜離輕描淡寫地說著。
「阿夜,我說認真的。」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認真的?」將夜離反問。
完了,一旁的顏澤扶額,又來了。
「你是不是做什麼事,惹他不快了?」他悄悄問墨清逸。
而墨清逸只是無奈搖頭。他都沒和將夜離說幾句話,再說他可沒有那種,幾句話都能把人氣的上天的能力。
於是乎,空氣又凝固了。
墨清逸怎麼也沒有想到,將夜離好不容易回來了,卻變得像是他的仇人一樣,這和他想像的場景可謂是天差地別。
墨卿淺站在陽台上,看著車駛入空寂的深夜,徹底消失於她的視線,淡笑著喃喃地說了句:「將夜,晚安。」
而後回到客廳,就著涼水吃了葯,蜷縮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夜色,臉上綻開了微笑。
這一夜,墨卿淺沒有像將夜離期盼的那樣夢見他。她失眠了,第一次因為欣喜而整夜睡不著。
這一夜,她在日記里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我似乎又活了過來,因久別的太陽終又出現,我不敢奢求他的光能永遠為我停留,只要有那麼一瞬就已足夠,我亦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