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大殷國

簡音雲的突然發問，白景有些猝不及防。

他沒有回答。

「如果你見過他，認識他，或許我可以跟你聊一聊他。」簡音雲試探的問道。

「我來自另一個世界，那裡只有人，沒有神魔，我帶著我的神器來到這裡，無依無靠，是他給了我第一絲溫暖，這裡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爭取，唯獨他不用。」

「他像個牛皮糖一樣黏在我身邊，一開始我看不到他，然後我故意無視他，最後我發現，他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偶爾還能讓我有些安心，偶爾也能讓我發笑，偶爾，也能牽動我的心緒。」

「可是他死了，白景你知道嗎？這種感覺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剛抓到一根浮木，卻眼睜睜的看著浮木被大浪沖走了。」

「我沒有細想過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我也不懂，只是覺得，這是我的親人，名義上的夫君。」

白景從始至終沒有說話，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內心掙扎，或許告訴她真相，可以讓她好過一點？

最起碼讓她知道，軒轅班蘅並沒有死，他只是歷劫結束，回到了天界。

「你應該猜到了些什麼。」白景緩緩開口。

「是啊，我猜到了些什麼，可我也不確定。」簡音雲直視著白景：「我希望他可以親口告訴我，讓我內心的窒息感得到一絲緩解。」

「你猜的沒有錯。」白景雙爪想枕在腦後，卻發現爪子太短，只好惺惺的又抱胸趴下。

「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若不是當時你命在旦夕，我也不會出來喚醒你，現在的我，幫不了你。」白景想想都覺得很窩囊。

堂堂天帝，竟然只能以幼龍之身守在心愛的人身旁。

「不會，你現在這樣，很可愛，給我帶來很多快樂，你不懂。」簡音雲摸摸白景的龍脊。

白景這一刻只想飛起來大吼兩聲，內心如同花海盛放，一朵一朵的冒著桃心，這是因禍得福嗎？這個總是一臉嫌棄的女子，總算是對他打開了心扉。

又想起白日里自己的幼稚之舉，頓時覺得不好意思，把臉埋在爪子下，笑的咯咯抖動。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比如我為什麼來到這裡。」簡音雲看著眼前這隻偷著樂的小蟲子問道。

「啊？沒有，我很慶幸，你來到這裡。」白景整理了一下思緒，他沒有任何疑問，只要簡音雲心裡有他，哪個世界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她。

「好了，休息會吧，知道你還活著，真好。」簡音雲閉上眼睛，整個人都感覺輕快了很多。

白景偷偷的用尾巴假裝無意的碰了碰簡音雲的臉頰，高興的抱著她的耳朵等著日落。

「啊呀，癢啊！」簡音雲揉一揉臉，用一根手指撥開白景：「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這麼小，我一個翻身就能把你送走。」

「很快了，不過我要離開這裡一段時間才行，我回天界閉關幾天，很快就好了。」

「好。」

「在這期間，你躲著點魔君，那傢伙記仇的很，原本他可能是想要你自己進入魔域，用簡音圓誘使你心甘情願獻祭，結果沒想到你不是真正的簡音雲。所以，你要防止他強取。」

「好。」

「要不你還是跟我一起回天界吧，在天界我才能護你周全。」

白景仍是有些不放心。

「不了，我回大殷國還有事，況且，我是半魔，天界諸神不一定能容我。」

「有我在，誰敢！」

「行了，不強求，也不要為難，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白景不再說話，他尊重簡音雲做的決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擔心而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夕陽西下，沙漠被照成一片金黃色，簡音雲坐起身來，眯著眼睛看向天際，眼縫中的景色如同被拍下來的畫。

白景看著她的側臉，邊緣映照出一圈金色光芒，她半眯的眼睛像極了司命養的那隻白貓，慵懶而性感。

她在看夕陽，他在看她，兩人的心裡都是暖烘烘的，都覺得真是看到了世間最美好的景色。

次日，簡音雲進宮與夏國國君辭行時，皇上在御書房批閱奏摺，皇后在一旁看書。

「國師所做的決定，朕不阻攔，只是我夏國國師之位，會一直為國師保留，日後國師想回來，隨時都可以。」皇上鄭重其事的承諾道。

「是啊，隨時歡迎你回來。」皇後站起身拉住簡音雲的手，雖只有寥寥數面，卻是生死之交，這樣的感情，只怕是再難得。

出城的時候，簡音雲輕車簡行，沒有驚動其他人，守門將領看了令牌后也沒有申張的放行了。

她原本是這些將士的救命恩人，也是整座城的救命恩人。

魏驥剛死，軍隊不穩。

她若離開，只怕城內都將惶惶不安。

所以她安安靜靜的出城，皇上對外只說國師閉關，出關時日未定，也算是給了眾將一顆定心丸。

蕭宇恆在前頭趕馬車，簡音雲坐在馬車裡，掀開帘子看向窗外，這座城池每當颳風就會黃沙漫天，但總有土生土長的人，愛著這座城，而她卻只是一個孤魂野鬼。

一路往南，簡音雲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不論如何，軒轅班蘅的骨灰還是要交回給他的皇兄，也算是他在人間的終結。

原本想著回到大殷國，便直接去皇城。

卻不想，她回到大殷國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北境侯，午淵。

「我大殷國的寧南王妃，在夏國玩得可舒心？」

「北境侯這是會算卦還是會追蹤？」簡音雲剛入城，馬車便被攔住了去路。

「哈哈……午淵只是道聽途說了一些趣聞，王妃成為夏國國師之事，可不止我一人知曉哦。」午淵眨眨眼，用扇子點了點四周，「坊間流傳的版本數不勝數，王妃可是要小心哦。」

「所以你是來提醒我的？」簡音雲掀開帘子走下馬車，看了看四周，並無異樣。

「那倒也不是，只是本侯與王妃畢竟也有些交情，若是眼睜睜看著你羊入虎口，怕也是不能心安。」午淵湊近了簡音雲，耳語道。

這個姿勢頗有些曖昧，簡音雲不太適應：「羊入虎口？」

「皇上最近有些不對勁，你若要去見他，要小心些。」午淵用扇子點了點她手上的香囊。

簡音雲默默收起香囊，看向皇宮的方向。

這裡，也變天了嗎？

但無論如何，皇宮這一趟，都是要去的。

午淵搖搖扇子，意味深長的看了簡音雲一眼，嘴角含笑的走了。

「多謝。」簡音雲朝他遙遙喊了一聲。

午淵遠遠的揮了揮手。

「你先去看看那些萬清丹賣得怎麼樣，我去一趟皇宮。」

蕭宇恆將簡音雲送到宮門口后準備駕車去極鹿閣。

「順便看看最近有什麼新的拍賣，比較值錢的東西。」簡音雲忽然想起這件事，怕蕭宇恆一下子竄遠了聽不到，趕緊拉住他的袖子囑咐道。

「好的。」

簡音雲放心的進了皇宮，蕭宇恆卻愣在了原地，他看著剛剛被她拽過的袖子，有些驚異，有些不舍，感覺袖子上還殘留著她的香味，他輕輕撫過那片衣袖，又將那片衣袖緊緊拽在手中，揚鞭駕馬而去。

簡音雲進了皇宮，一路暢通無阻，由太監管事領著，一路往皇帝寢宮行去。

她雖只來過一次，卻明顯記得御書房不往這邊走。

「公公，今日為何與之前走的不是同一條道？這個時辰，皇上不在御書房嗎？」簡音雲疑惑的問道。

「啟稟王妃，近日皇上身體不適，一直在寢宮修養。」領路的公公恭恭敬敬的答道。

簡音雲瞭然的點點頭，不再言語。

公公進去通稟時，簡音雲站在寢宮門外，裡面不時傳來咳嗽聲。

簡音雲在門外聽著，裡面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動靜，進去的公公也是悄無聲息。

等了大約一炷香時間，公公顫顫巍巍的出來，示意簡音雲跟他走。

簡音雲跟在後面，右手藏在袖中蓄力，這整座寢殿都透著古怪，她不能掉以輕心。

「皇上，寧南王妃來了。」公公細聲細氣的喚道。

「咳咳……」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

「賜坐。」皇上虛弱的聲音隔著床簾傳來。

「不必了，皇上，臣妾只是來交給皇上一樣東西，交給您，我就走。」簡音雲直截了當進入主題。

這裡連一個伺候的宮女都沒有，只有帶她來的公公，和皇上，還有她三人。

這哪裡像是一國之君的寢宮？

「咳咳……是什麼東西？寧南王怎麼沒來呢？」床榻上的人隱隱約約轉過頭來看向床簾外。

「臣妾要交給皇上的，正是有關於寧南王的東西。」簡音雲將手中香囊遞給公公。

公公將香囊端著，走到床邊，微微掀開床簾，遞了進去。

簡音雲從床簾掀開的一角，看到床上躺著的皇上早已不成人形，他臉上爬滿了黑線，如同樹根一般盤踞在整張臉上。

她駭得退了幾步，前些日子見到的皇上還是生龍活虎，與今日的這幅樣子，完全聯繫不到一起。

公公也不敢出聲，靜靜的立在床邊。

「這……咳咳……這是誰的……香囊？」皇上緩了緩，卻仍是氣喘吁吁的問道。

簡音雲感覺床上之人出氣比進氣多，她很怕自己說出來，皇上悲從中來，直接一口氣沒接上就掛了。

但糾結片刻，她仍是說出了實情：「希望皇上有個心理準備，這是一個人的骨灰。」

「是……咳咳……何人！」皇上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已經猜到，卻仍是不敢相信。

「寧南王，軒轅班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