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要一個簡姑娘這樣的
簡音雲一聽「完婚」二字,嘴裡的動作一停,竟是被辣椒嗆到,捂住嘴巴咳嗽到眼淚橫流。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白景輕撫簡音雲的背,幫她順順氣,似是絲毫不在意清玉所說的話。
「這不都搶到嘴邊了嗎?」簡音雲意有所指。
可轉念一想,人家都是幾萬歲了,定親估計也幾萬年了,她這二十來歲的凡人,莫不是無意中做了第三者?
於是她又連忙屁股往外挪,離白景遠了一些:「你們接著說。」
清玉話已至此,明知白景無意於自己卻仍是不甘,畢竟婚約之事亦不是兒戲,她不屑於與一個凡人爭風吃醋,卻也不能接受她的天帝哥哥與一個凡人如此親密無間。
「姑娘既讓我們接著說,清玉今日便也與姑娘說個明白。」
清玉在簡音雲身邊坐下,迫使簡音雲無法繼續假裝吃飯,只得正面回應。
「姑娘與天帝哥哥在凡間的那段往事,清玉也有所耳聞,成親不假,卻未拜堂,就連轎子,也是從後門入的,而我與天帝哥哥青梅竹馬,自幼便定了婚約,算起來也是在姑娘之前,所以姑娘之事,實屬誤會一場,且自天帝哥哥父母出去雲遊不問政事後,便一直是我陪著他,姑娘既為凡人,便應知道人神殊途。」
白景從始至終沒有說話,聽著清玉一字一句與簡音雲娓娓道來。
「凡人不過匆匆數十載,於天帝哥哥漫長的神生而言,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想必姑娘也不願意在身死後,天帝哥哥永世孤獨,你說對嗎?」
這句話問得巧妙。
無論簡音雲如何回答,結果都是只要她不離開斷了這份情,便是不顧及白景,自私的想要貪這一晌之歡。
簡音雲沉默不語,她開始審視自己最近突然迸發的情感,雖有生離死別,卻萬萬沒有到與人撕破臉皮去爭搶一個男人的地步。
還是一個平時溫言軟語,極近挑逗,卻在未婚妻步步緊逼之時袖手旁觀的男人?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白景,並不作答,只是輕巧的笑了起來。
「仙子與我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要我知難而退,可我並未糾纏,你何不問問你的這位……未婚夫如何想?」
她故意將「未婚夫」三個字咬的格外重,用以提醒白景,此事因他而起,自己可沒有替他安撫妻妾的義務。
白景原本只是看戲般想看看簡音雲的反應,確切地說,是為他吃醋,為他努力的反應。
結果簡音雲聽完並無任何不悅,反而輕飄飄的將問題踢到了他身上。
清玉正是因為知道白景會如何選擇,所以才決定從簡音雲下手,誰知簡音雲不上道,絲毫沒有惱羞成怒,拂袖而去的意思。
這回輪到簡音雲看戲了。
無燼露出讚賞的目光,往日里都是些恨不得倒貼給主子的女人,清玉仗著身份才情和樣貌,自是好打發,今日這個偏偏是個不怕事兒,還滿不在乎的主兒,難怪主子動心了。
白景看戲之心被簡音雲一眼識破,頗有些尷尬,故意咳了咳,說道:「生同衾,死同穴,唯你一人。」
轉而又跟清玉說道:「那份婚約,從始至終我都未曾答應,不過是長輩們在你我年幼時的口頭玩笑之言,何必當真。」
「話不是這樣說的,你不當真,不代表這位清玉仙子不當真,這樣吧,你我反正也是人神殊途,凡間一場戲,不如就此別過吧。」
簡音雲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褶子,又向無燼一拱手:「這身衣裙,謝了。」
無燼有些失笑,仍是恭恭敬敬回了一禮。
白景眼帶失落,卻仍是笑著回答:「何謂人神殊途?別說你不是人,就算你是……」
「說誰不是人呢!」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不是人?
不過轉念一想,半魔半神好像確實不包含人?
於是簡音雲又說道:「你們的家務事你們自己解決,我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先行告辭!各位後會無期!」
說完一溜煙往門外跑去。
白景端坐於房中紋絲不動,無燼疑惑的看向自己主子。
卻見白景一臉一切盡在掌握的得意。
果然,沒一會兒,簡音雲又垂喪著臉回來了。
「你們這兒七彎八繞的,差點把我繞丟了!從哪兒走?」
她進門便佯作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等我回來,我會去找你父神說清楚這件事,你回去吧。」
白景站起身來,沖仍有些怔忪發楞的清玉說道。
清玉緩緩起身,欲言又止的喃喃道:「景哥哥。」
白景身形一震,沒有說話。
這聲「景哥哥」,是在提醒他,與她自小的情分。
自幼清玉便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喊他「景哥哥,景哥哥。」
他一直將她當作妹妹般呵護,卻也時刻保持著距離,他知道他與她沒有兄妹以外的感情,至少要保證她的名聲。
直到他繼任天帝,清玉的父神便不允許她再如此叫他,可她仍是倔犟的不肯喚「天帝」。
於是改口換成了「天帝哥哥。」
此時的清玉卻再次喚他「景哥哥」。
簡音雲也看向此時神情落寞的清玉,有些於心不忍。
白景沉默良久,開口道:「往昔是我不知會遇上真正的心儀之人,覺得玩笑之言無傷大雅,終身不娶或是隨便娶誰都是無所謂的,是以沒有及時去與你父神說清楚,但此時不一樣,你既喚我一聲哥哥,便應知是以妹妹的身份,日後,你便是我親妹妹。」
房內寂靜無聲。
白景又執起簡音雲的手說道:「現下,我心中有了人,她若願意,我便與之白頭偕老,她若不願,我便獨自孤獨終老。」
白景又堅定的看向清玉:「我相信你定會尋到一個真正與你相互傾心的男子相守一生,你我婚約之事,莫要再提。」
簡音雲看向與她雙手交疊,緊緊扣在一起的白景,忽然覺得眼前之人英挺偉岸了不少。
說不敢動自然是假話,但她卻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怎能承受如此之重的誓言?
白景的這一番剖白,表明了他的心意與決心。
簡音雲卻心亂如麻。
甚至到了寧南王府門口都不自知。
看到熟悉的王府,白景不禁想到與簡音雲的初遇,既然她說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那麼她來的那日,應是那日在牆頭見到她被圍毆的那一日。
瞬間便有些痛恨當時袖手旁觀的自己,怎能如此冷血。
簡音雲緩過神來卻發現白景亦在發獃。
便推了推他,戲謔道:「怎麼?想念被我燒掉的身體了?」
白景苦笑一聲,半真半假的說道:「我倒無所謂,只是可惜了這條命,竟是沒有換來音雲的心。」
簡音雲一怔,沒有接話往裡走去。
白景在王府眾人眼中已是死人,若此時他出現,只怕會引起恐慌,於是只好隱去身型,跟在簡音雲身邊一起走進去。
蕭宇恆看到簡音雲眼前一亮,疾步過來雙膝跪地:「主子!請受宇恆一拜!」
「這……為何行此大禮?」
簡音雲被嚇得連退兩步,認識這麼久,蕭宇恆這是第一次行如此大禮。
往日的他都是溫文爾雅卻自帶一股子傲氣的。
蕭宇恆雙眼含淚,「砰砰砰」三個響頭毫不敷衍,抬頭時已有血絲滲出。
「皇上給我父親平反了。」
「我蕭家終於可以抬起頭做人了。」
任誰都知道想要皇上翻舊帳承認自己的錯誤有多難,可是簡音雲一封書信做到了。
她看著眼前激動到哽咽的蕭宇恆,又想到剛進門時看到他一直在朝門口張望,便知道他定是日日在盼著自己回來,趕緊雙手扶起蕭宇恆:「以後你就是自由身了,不必再叫我主子。」
蕭宇恆抬袖狠狠擦了兩把臉,試探性的,又有些羞赧的低下頭:「那我該喊什麼呢?簡姑娘?還是……王妃?」
「都行。」
簡音雲對稱呼這種事不甚在意。
「那便簡姑娘吧。」
蕭宇恆語氣變得輕快不少,連日來的擔憂消散無蹤,只剩下再見簡音雲的欣喜與蕭家平反的欣慰。
「皇上封我為永安侯,這都是簡姑娘的大恩大德,既然你回來了,這王府如今冷清,不如去我那裡看看?」
簡音雲看向四周,奴僕似是散了不少,只有幾個洒掃丫鬟在埋頭幹活。
「不行。」
白景在旁邊一把抓住簡音雲手腕:「這小子居心叵測。」
蕭宇恆毫無察覺,只是緊張的看著簡音雲。
自此後,他便是堂堂正正的蕭家兒郎,終於可以肆意張狂的活在陽光之下。
簡音雲沒有理會白景之言,看著蕭宇恆滿是期待的目光說道:「我也想去永安侯府看看,不過王府畢竟是我家,我剛回來還是要收拾整理一下的,明日等我備好禮物,再去拜訪。」
這話說得無懈可擊,但蕭宇恆卻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蕭宇恆殷切的希望簡音雲可以去看一看他長大的地方,他不需要任何禮物,也不想聽推脫之詞。
但簡音雲既然這麼說,他也不會強求,於是壓抑住內心的失落說道:「嗯,不用帶禮物,簡姑娘能來,我便很開心了。」
簡音雲揮揮手:「別跟我客氣,想要什麼禮物?我都能給你變出來。」
「什麼都可以嗎?」
蕭宇恆失去光亮的眼神中又燃起一簇火。
簡音雲有些不滿的看過去:「怎麼?幾日不見就不相信我了?」
蕭宇恆瞬間變得與之前判若兩人,十分雀躍的問:「那要一個簡姑娘一般無二的女子可以嗎?」
白景聞言拂袖怒喝:「放肆!」
竟敢在他面前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活膩了?
他白景活生生一個人站在這裡,他蕭宇恆就當空氣?
可他忘了,自己是隱形的,所以確實與空氣無異。
「哈?」
簡音雲以為自己聽錯了。
「哈哈……」
簡音云為自己誇下的海口覺得有些尷尬。
「哈哈哈哈哈……」
這下子簡音雲是真的綳不住仰天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