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不是新娘
嫁衣是宋靜雅的尺寸,對宋靜姝而言大了許多,但眼瞎只能湊合一下。
盧氏扶著她出來,王婆皺了皺鼻子:「阿雅娘,你這給姝娘塗了什麼,味道也太沖了!」
嫁衣是照著林水英的尺寸做的,夾絨綉鴛鴦的正紅小襖,穿在林水瑤身上明顯寬大了許多,可眼下也沒別的法子了。
「這是習俗,能去晦氣!」盧氏編了個借口,遮掩過去。
王婆聽罷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牽過宋靜姝,又囑咐了盧氏等會兒不要說代嫁的事,等到了段家她自己去會解釋,罷了扶著宋靜雅走出小院。
因為要翻山越嶺,花轎不方便,就派了一匹幫著紅花的毛驢。
段家大郎與宋長田夫婦道別,迎親的隊伍就開始返程。
到達段家后,王婆抱著雙腿凍僵的宋靜姝下來,由她攙扶著步步挪向屋內。
段家是大戶人家,前來參加喜宴的親戚滿滿的擠了一屋。
來到堂屋裡,段老二已經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段婆子讓段大郎將段老三從房裡攙扶出來。
很快,一位羸弱慘白的少年被扶了出來,紅色的喜服映得他面上更無血色。
他便是段錦,宋靜姝的丈夫。
宋靜姝很快手中就被塞了紅綢,被催著去拜天地。
起先都還正常,但到夫妻對拜時,宋靜姝身上濃烈的香味刺激著他的鼻子。
段錦劇烈咳嗽起來,段婆子想將他扶下去,卻被制止了堅持著完了禮。
但還未站穩,就一頭向後栽了過去。
大郎的孩子段三寶邁著小腿跑了過來:「小叔叔怎麼又昏倒了?」
聽著語氣,段老三昏倒並不是稀奇事。
宋靜姝伸手掀了蓋頭,詫異的盯著昏死在段大郎懷裡的段老三,薄唇微抿。
方才他打噴嚏,她就意識到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刺激到了他,沒想到竟會這麼嚴重。
段大郎將段老三背回房,抬頭掃見宋靜姝,傻了眼。
在場的人都沒見過宋靜雅,但他去下定時見過的,眼前這位根本不是她!
但他並沒有聲張,叫上段老二和段老四,將段老三抬進西屋。
幸而村中的郎中也來吃酒,跟著一起去診斷。
段婆子讓老二、老四的媳婦與閨女段芳招呼親戚,段老爹陪客,招呼王婆與宋靜姝一起去西屋。
郎中給段老三熏了葯,掐了人中,他很快就醒來了。
一睜眼就見新娘子跟著走進來,小姑娘白白凈凈的,面露稚氣,一雙黑白分明的清瞳里透著靈氣。
只是,太瘦了!
宋靜姝身上的那股刺鼻的香味再次傳來,他揉了揉鼻子。
段婆子奔到床邊,神色焦急:「老三,你沒事吧?」
郎中扭頭看了看宋靜姝:「老三,你是不是被新娘子身上的香味刺激了?」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宋靜姝,王婆面色一變。
可不要段婆子覺得不吉利,當場將人給退了。
宋靜姝向後退了幾步,一下跪了下來。
段婆子沉著臉:「有什麼好跪的,還不快去快去洗個澡。傻愣愣的站在這,不要將老三的病情刺激重了,不然以後可又得你去忙!」
她嘴皮子很會厲害,就連她的親兒子也是在她的唾沫星子下長大的,除了體弱的段老三。
王婆見了就要將宋靜姝扶起來,但她執意跪著,抬頭堅定的看向段婆子:「兒媳還有件事情要跟娘說清楚。其實……我並不是宋靜雅,而是她的妹妹宋靜姝。」
「什麼?」
屋裡的人都傻了眼。
宋靜姝無視王婆不斷遞過來的顏色:「我姐她受傷了,沒有十天半個月好不了。可今日迎親的人都上門了,便只好由我替嫁。」
段婆子眉頭擰的緊緊的,狠狠瞪了段大郎一眼:「你個瞎了眼的,新娘子都不認識?」
段大郎只覺得冤枉,他總不能掀開蓋頭看看有沒有換人吧?
「你這老貨可真是造孽,這娃看著也就十二三,你為這一千個銅錢也真是賣了良心!」段婆子掃了宋靜姝一眼,目光落到王婆身上。
「這我也是為你們家老三著想,等阿雅好了,可不要半個月後了,這姐妹倆誰嫁過來不是嫁?」
段婆子心下雖發悶,但也不好再將這小丫頭退回去,只得擺擺手。
「你這丫頭,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洗澡,在驢背上坐了這麼久還不難受?」
宋靜姝聽說過自家婆婆的性子,忙在王婆的攙扶下向外走。
老四媳婦站在屋檐下,將屋內的事都聽了個七八,見宋靜姝出來忙迎上來。
王婆拉了宋靜姝給她介紹:「這是你四嫂。」
宋靜姝忙行禮。
老四媳婦抿嘴一笑:「娘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你莫放在心上,她對誰都是這樣。」
宋靜姝頷首,跟著老四媳婦去凈房梳洗。
其實段老婆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許多,雖然說話毒辣些,但還是講理的,並非無理取鬧之人。
也怪不得這樣一大口人家,能夠在她的掌控下安心度日。
段家北屋左右各設有堂屋,段婆子兩口子住一間,大郎和老二住東屋,老四和老屋住西屋,西屋還有一間凈房。
至於西屋角落裡地上那兩草席子,說是地窖。
宋靜姝洗了熱水澡,身上香膏的味道雖然被洗掉了,但原本的體香也露了出來。
老四媳婦聽說是她的體香,更是覺得驚奇。
回到屋裡,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段老三坐在桌邊,在燈下下寫些什麼。
少年身形清瘦,單薄如紙,難掩病態。
宋靜姝坐到土炕上,暗自打量了一眼少年,低聲道:「你好些了嗎?」
「不嚴重。」少年將筆擱置到一旁,起身將紙遞給宋靜姝。
宋靜姝接過,垂眸認真的看著紙。
她雖然能讀懂這和離書上的內容,但按照宋家的條件是沒有識字條件的。
為了防止以後多生事端,還需要她費盡口舌的去辯解,不如直接裝作不識字來得好。
「我……」
小姑娘抬起眼睛,對上他的視線,那雙大眼睛里滿是靈氣。
段老三側開臉:「我本就是薄命之人,與我成親就是一種枷鎖,讓你委屈了。」
「我……」
「若是哪日我走了,你就用它回娘家,另擇佳婿。你放心,我是不會碰你的。」
「我不識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