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個形同陌路的眼神!
感業寺坐落於老君山的另一側。
山清水秀,鳥獸成群,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鬱郁,芳草青青,遺俗而入世。
雖說是武則天稱帝之前,出過家的寺廟,但感業寺方面,向來不以皇室御用自居。
平民百姓想燒香禮佛,准。
達官貴人想戒齋避世,也准。
但一入感業寺,便是眾生平等。
僧人不會因你是平民,疏遠你一分;
亦不會因你是貴戚,而奉諛你一毫。
真正意義上將佛家的淡泊不爭,貫徹到了底。
紅牆綠瓦,藍天白雲。
武則天和李長生攜手至感業寺。
就算時至戌時,感業寺內,依然人聲鼎沸,香火裊裊,來往禮佛之人,源源不斷,絡繹不絕。
「大周的佛家信徒好多啊。」
寺外,李長生捅了捅武則天的藕臂,小聲問道:
「你們現在都信佛了嗎?」
「佛家信徒這麼多是有原因的。」
武則天聽心聲知道,李長生所屬的仙界仙人與佛門佛陀素來不和,是以,她花了十幾秒組織語言。
儘可能的剔除了自己言語中,對佛門的敬仰:
「據史書記載,在數百年前,感業立寺,卻突逢大旱,天災連年,顆粒無收,滴水難尋,妖魔橫行無忌,百姓苦不堪言,求仙拜神而無果。」
「正值舉國悲戚,那夜,感業寺中金光大盛,佛音晦靡,旱地驚雷,烏雲密布,有人曾見,烏雲之中,一佛陀坐蓮花,拈法印,天降大雨!」
「久旱逢甘霖,百姓之生機得延續,這才有了佛陀救苦救難於蒼生,蒼生報以信仰於佛陀。」
人心本善,心懷感恩,理無所虧。
可知曉內幕的李長生卻不這樣想:
【什麼狗屁佛祖顯聖。】
【那是西天跟我們東天在爭信仰啊。】
【早就跟那幫蠢貨說了,信仰之力要靠教化世人來爭取,他們偏要搞什麼天災人禍。】
【這下可好,凡人都跑去信西天了,滿意了?】
【蠢的無可救藥!】
不過心想歸心想,面兒上他還是得昧著良心道:
「懂了,照陛下這麼說,佛家確實…挺好。」
噗,言不由衷啊。
武則天暗罵竊笑,捏了捏李長生的手,安慰道:
「佛家是好,但小先生,朕是供奉仙家的。」
嗯,至少遇到你后,朕是供奉仙家的!
愛人信仰仙家,總算給了李長生一絲心理慰藉。
他擠出個淺笑,道:
「哈,入寺吧。」
銅環響動,僧人聞聲而來。
紅門輕啟,兩人入感業寺。
寺中。
正上香誦經信徒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兩人。
這個點寺廟都快歇息了,還有人入寺拜佛?
寺口。
武則天面紗被老君山的血雨浸透,染了紅,古佛眼下,不宜見血,所以她沒戴面紗。
有眼尖之人認出了武則天,大驚,忙帶頭拜道:
「參見天後娘娘。」
其餘眾人心底也跟著咯噔一下,隨之拜道:
「天後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生平首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一國之君,眾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有振奮、有畏縮、還有榮幸。
宮廷之外,不是誰都能面聖的。
望著面色各異的佛家信徒,武則天柳眉微顰,旋即舒展,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諸君平身。」
「朕故地重遊,僅為寄相思,且青燈古佛下,無高低之分,爾等顧自即可,不必關注於朕。」
眾人面面相覷,而後起身:
「遵命,天後娘娘。」
嘴上是遵命,可哪個真敢肆意行事?
個個都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武則天只好帶著李長生去往大雄寶殿。
那裡不對外公開,只有那些清心寡欲的僧侶。
武則天本意是想帶李長生來此地清凈清凈的,但當她看到李長生的臉色后…
「朕是不是好心辦壞事了?」
大雄寶殿的香火更旺,李長生非但沒清凈,反倒眼角一頓抽搐,滿臉肉痛。
【啊!那些香火本來都是本座的啊!】
【一幫老禿驢。】
【假慈悲,假仁假義,虛偽,哼!】
武則天明知故問道:
「小先生好像很討厭這裡呀?」
「陛下,說笑了。」
李長生皮笑肉不笑,沉聲道:
「我喜歡,我可喜歡這裡了,喜歡的不得了!」
「唔…」
武則天俏皮的吐了吐小香舌,調侃道:
「朕看小先生的表情,都想把大雄寶殿給砸了。」
「大雄寶殿,呵,這兒是挺好,比外面安全。」
李長生抬頭瞟了眼殿上匾額,若有所指,道:
「人群中有殺手,如若我猜的不錯,他們跟老君山草寇的幕後主使,應該是同一批人。」
「什麼!」
武則天驚訝的捂著紅潤的小嘴兒,問道:
「是誰?」
「找不出來。」
李長生坐上不染塵埃的台階,陰沉道:
「這批殺手訓練有素,善於偽裝,很專業,跟老君山上的烏合之眾不是一個檔次的。」
凡人的身體太弱了,限制了他大部分修為。
受限其中,他連神念都動用不了。
「那怎麼辦?」
敵在暗,我在明,很是不妙啊。
「既然找不出…」
李長生的丹鳳眸微眯,殺機飄蕩,佛像一震:
「都殺了吧。」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小先生不可!」
武則天頓時面露驚慌,勸止道:
「他們都是我大周朝的子民,若濫殺無辜,勢必會激起民憤,致我大周朝民心惶惶啊!」
「陛下要阻攔我?」
李長生眉宇緊鎖,不滿的問道:
「大周子民億萬,死幾個能怎樣?」
「小先生三思啊。」
武則天還在規勸:
「殘殺無辜,易遭天譴啊!」
仙人也不能無法無天吧?
不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之上有天道嗎?
「天譴?呵,我怕天譴嗎?」
李長生冷笑道:
「非攔不可?」
天道現在是他的合作夥伴,又怎會為了幾個凡人降劫於他?
「小先生…」
武則天垂首,但眼神毅然,擲地有聲,道:
「朕是大周的皇帝!」
她是李長生的愛人不假,但她也是大周的皇帝。
帝王仁心,愛民如子。
武則天的夢想就是做一位人人愛戴的皇帝,身為皇帝,豈能坐視自己的子民被無端殺戮?
而且這也不僅僅是夢想的問題,這是一種責任。
憂國憂民,帝之職責所在,坐上這個位置,就得肩負起這個職責,武則天沒得選。
「陛下就不怕本座先殺了你?」
李長生輕描淡寫吐出一言,起身…
「轟!」
剎那間,無盡仙威滌盪,在肉眼凡胎看不到的地方,仙光奪目,仙氣下垂九千里。
少年墨發,無風自動,磅礴威壓,竟將大雄寶殿外長了幾百年的古樹,生生壓垮!
「小先生,你放肆!」
見男人以仙人之威壓,逼迫自己就範,武則天亦動了肝火,俏臉微寒,帝王龍氣自動迸發。
她死死盯著李長生如古井無波的雙眸,眼神倔強且頑強,絲毫不懼李長生的威壓,叱咄道:
「朕什麼都可以順著你,唯獨此事,不行!」
「如果小先生捨得殺朕,那便來吧。」
這是她第一次忤逆李長生的意志。
大周王朝的子民和國土,是她的底線。
如果連自己的子民都守護不了,那還算皇帝嗎?
與武則天相望,李長生的眼神逐漸冰冷。
兩人衝突,放在男帝王身上,無非就是江山和美人的抉擇,只是武則天想要江山,也想要李長生。
魚和熊掌,能兼得么?
良久。
李長生閉上了眼,長長嘆了一聲。
「好,大周王朝的女皇帝。」
再開口時,李長生的語調中充滿了疏遠:
「你聽好,看你的面子,本座今夜不殺生,你自己想辦法把周圍的殺手給處理乾淨,但…」
李長生聲色冷落,眼神酷寒,拒人千里:
「醜話本座說在前頭,只限此番,倘若再有人膽敢刺殺本座,本座直接屠了整個洛陽城。」
「誰求情都沒有用,包括你!」
說罷,李長生拂袖而去。
武則天被李長生的眼神深深刺痛,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癱坐地面,空洞的望著李長生的背影遠去…
那道眼神,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