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你。」聲音從嫁衣里傳出來。
「你能說話呀。」此時的楊凈,披頭散髮,一身黑紗。「為什麼你要破壞這裡?」
「不是我,是千千萬萬和我一樣的人。」
「和你一樣的人?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沒有用的。」
「我看出了你很痛苦。」
「你不是跟我一樣嗎?你看你的靈魂。」
「嗯?我的靈魂怎麼了?」
「罷了。我和你說一個故事吧。」
嫁衣說完,楊凈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我也在找這個答案,你能不能停下來,等我找到了告訴你。」
「要是找不到呢?」
「一定能找到的。相信我好嗎?」
「你的靈魂里藏著讓人信服的力量,明明我看到的只有絕望。我相信你,但你要給我一個期限。」
「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反正這點時間對你來說,很短暫的。」
「好,但我要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東西,以便時刻提醒你。」
「隨便拿,但不能影響我吃飯上廁所。」
「……好。」
陳月看著那巨大的骷髏慢慢化為透明,彈指間消失了。突然他的眼前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他好像看到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回來啦,月月。」
懷裡的秦四小姐醒了。
「老爺,少爺回來了。」
「嗯。」
不出半個時辰,陳月就來拜見他爹了。
「去了一個月,查到了什麼?」
「是人為。」
「抓到了嗎?」
「已經死了。」
陳月什麼也沒查到,是秦四小姐告訴他的。她說那個村子的人為了搶奪一個屍體上的黃金,互相謀殺,最後沒死的人感染了屍毒死了。當時陳月問她怎麼知道的,她說是那個穿紅嫁衣的女鬼告訴她的。
之後陳月也沒有多問,也沒有問為何秦四小姐左手的小指消失了。
只有一件事他確定了,秦四小姐不是普通的人。
夜晚,輾轉反側,那天,秦四小姐把自己護在懷裡,還有她說讓自己別害怕,這些一直在陳月的腦海里上映。
他發現,已經好久沒有想秦云云了。明天要去見一見。
旦日,在秦府下了馬車,陳月心裡好希望看見某人回來了。
「賀炎,你再玩我頭髮,我可生氣了。」
「誰叫你的頭髮這麼香。」
偏院里,這一幕點燃了陳月的些許怒火。
「賀公子,這青天白日出現在偏院,不怕旁人說閑話嗎?你倒是無所謂,還是要為雲兒的名聲著想。」
這赤裸裸的敵意撲面而來,賀炎收起笑臉道:「陳公子不也出現在偏院嗎?」
「我來是有事,你在這嬉皮笑臉的成何體統呢?夜裡來還好,這白天被人看到如此輕浮的模樣成何體統。」
秦云云眉心一皺:「陳月,話不要說的這麼難聽。」
陳月:「雲兒,我今日來,給你帶了一些玩意,讓你平時解悶。」
「謝了,我不需要。賀炎,你先回去,我有點累,想進房休息會。陳月,你也走吧。」
陳月的眼睛暗淡下來,升起一層陰翳的霧,霧裡隱藏著殺氣。
出了秦府,轎子里已經有人等候。
「主人,秦四小姐最近拿著圖紙往衣店裡跑,不出一會就被人攆出來了,看她樣子,樂此不疲。」
「什麼時候回來?」
「這……小的不知。不過,從這秦府上上下下來看,早就忘了秦四小姐。秦四小姐一直存在感低,估計,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秦老爺這是要丟棄自己的女兒啊。」
此時這個「被丟棄」的女兒準備去沐浴時,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弔帶。
「鳴兒,你把我的粉紅飄飄飄蠶絲公主洗了?」
「一直沒有動過呀。上次那位脫下來以後我就沒動過。」
「我的弔帶去哪啦!」楊凈欲哭無淚,這可是她親手製作都產生感情的睡衣啊!!!
黃色的戈壁灘上,一個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白色的群紗無聲起舞,往前踏起一步,她好像要飛起來。
「主人!我找到佛像啦!」
蒸騰的熱氣將遠處的身影擠壓拉扯,等她來到主人的面前,看到主人的面色沒有那麼沉重,她就很滿足了。
半年了,主人總算看起來沒有那麼嚴肅。
池魚替鬼鬼擦掉臉上的沙子和汗,道:「這是一百二十一個,還差五十七個。」
越來越難找了……鬼鬼心裡喊累。
建業一小縣城瘟疫突起,哀鴻遍野。陳月帶著幾個僕從去那邊查看店鋪的收成,回來兩周后,發燒不止,身上冷熱交替。
大夫嘆息走後,陳月心裡知道自己是感染了瘟疫。掀開衣服,腹部那裡原本只是小紅斑。
自小跟在主人身邊伺候的庚巳守在陳月床邊,道:「主人,讓我們去為你尋葯吧。」
「不必,若是真有,那些百姓也不會受折磨到如今。從今日開始,你守在門外,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
庚巳心裡萬分著急,感染這瘟疫的人不出數月就會死亡,皮膚潰爛。主人這回恐怕凶多吉少。
正在這時,從橫山過來的探子甲子從牆外飛躍進來。
「你回來啦,現在不能進去,主人感染了疫病。」
「可——」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說的時候,房內的陳月聽到聲音道:「貼著門說。」
陳月踉踉蹌蹌的走近門。
「四小姐要去建業。」
「她去那裡幹什麼?」
「聽她和丫鬟的對話,好像四小姐要去治病。主人,要不要……」
「先等她治好一個人再說。」
天下大雨,雨也無法掩蓋屍體腐爛的臭味,一個小孩躺在泥濘里,奄奄一息。
「啪嗒」,「啪嗒」,小女孩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是腳在雨地里快速行動的聲音。身上的雨沒有了,一雙柔軟的大手抱起自己。小女孩用盡全身力氣真開眼,模糊中看見一張柔和的臉,和去世的娘親一般。
「娘親……」
等到小女孩醒過來時,全身泡在桶里,房間里瀰漫著苦澀的藥味。
「醒啦,小妹妹。」
兩張臉在眼前高興的看著自己,說話的是一個扎著小女孩丸子頭的姐姐。
小女孩知道,自己這是被兩個好心人救了。可是……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
「薊。」
「什麼薊呀?」
「娘親說是一種紫色的花。」
「哦~北京古名薊城的薊呀。」
「小姐,北京是什麼?」
「一個地方啦……這不是重點。小妹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還能睜開眼說話,已經感覺很好了。「身上不那麼痛了。」
鳴兒驚喜道:「小姐,你太神了吧!真厲害。」
「沒有沒有,這種治療是很不嚴謹的,我也是碰運氣。我只是知道這東西大概有用。」
「小姐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哈哈哈,我厲害吧。」有的人不能誇。
一周過去了,小女孩能下床走走,吃點清淡的飲食,身上的皮膚雖然沒痊癒,但潰爛已經停止,嘴唇上的泡消掉了。
「薊妹妹,要帶上口罩喲。」
「這上面有茶葉的苦味。」
「很好聞呀,出門要戴著哦。」
「小姐,用茶葉浸泡的布真的能夠防病菌嗎?」
「茶葉里具有抗菌的物質,至於防不妨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戴著總比不戴強。」
整個人彷彿掉進了冰窖,一股冷氣從內而外的侵蝕五臟六腑和四肢。發病間歇,陳月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好像期望什麼人能出現。
到了晚上,陳月問:「庚巳,今日可有什麼人來?」
「沒有。聽說主人感染了瘟疫,老爺都多日沒有人拜訪了。」
「秦府呢?」
庚巳心裡跟明鏡一樣,當然知道主人希望誰來看他了。當下他也不替主人遮掩。「六小姐派人給主人送了平安符。」
「怎麼不告訴我。」
「主人,我都打聽了,這是前日六小姐和她娘去廟上,順便給你帶的。」
「都是道聽途說罷了,拿進來。」
外面遲遲沒有聲音。
「怎麼不說話?」
「丟掉了……對不起主人!我看老爺幫你求了,就把那個不誠意的丟掉了。」
「……」
都城傳來噩耗,一直躲在暗處的甲子安耐不住,直接出現在三人面前。
「啊!」
薊嚇得躲到了楊凈後面,鳴兒下意識擋在了前面。
「別害怕,我是陳月陳公子的手下。四小姐,請你救救我家主人吧。」
這熟悉的台詞……「你家少爺怎麼了?」
「主人也感染了這個疾病。」
「好。」
車上,鳴兒見小姐一直很嚴肅,便道:「小姐,沒事的。薊妹妹這麼嚴重都好了。」
「唉,我只記得這個的潛伏期,我不知道多久就會致死……剛剛那人說陳月已經生病十幾天了。」
「這到底是什麼病啊……」
「瘧疾。」
楊凈緊緊抓著手裡的包裹,這裡面都是青蒿。她已經讓甲子傳信讓其他人去採摘,也不知道那裡有沒有多不多。包裹里的,都不夠薊妹妹用。
等楊凈到了陳府,陳月已經昏迷不醒,身上燙得要死,嘴上起了很多水泡。
「你們去把剛剛采來的青蒿搗碎,搗出一碗的汁水,剩下的渣子放在沐桶里,加入溫熱水。」
半個時辰,所有準備好了,為了防止傳染,楊凈將所有人拒之門外,只剩自己一個人在房間照顧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