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的金澤玉，的確有些反常，最重要的是，他的手受了傷。他不提，她也不問。

「你也好久沒回家看看了，我送你回家怎麼樣？」

流產的事，還沒有告訴媽媽。說實話，她有些抵觸，害怕媽媽擔心的樣子。

「好吧……」她答應了。

「吃完飯，去買些東西帶回去。」

「哦。」

姜敏靠在車窗上，不得不承認，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她在想，就算有了那個孩子，她也照顧不好吧。她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給孩子，所以一個寶寶也是。小時候因為姐姐的優勢，弟弟怕她，但不會告狀。就算媽媽討厭他，他也會可愛地抱住媽媽。那是她心底最初的觸動，只是她的小孩，需要負責的。

媽媽在外面上班，金澤玉陪她一起等。姜徹在自己房間打遊戲，姜敏去看他時，有了一種溫暖的柔光。

「姜徹。」

「姐？我學習！我學習！」

姜敏就是看不慣他沒有受學習之苦的樣子，總逼著他看課外書。看到他的慌張，姜敏低下頭，那不是學習，是愛好，是自己的愛好。「我有那麼恐怖嗎？」

「沒有，我這不不想讓你失望嘛。」姜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我知道你想讓我喜歡文學。至少你在的時候，我是喜歡陀斯妥耶夫斯基的。」

「好了，你不喜歡看書和我不喜歡打遊戲一樣，我不逼你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陀翁的文章。」

「姐……你真的別這樣，我不習慣。再者，說真的，確實有幫助。」

「好吧。」

「我姐夫呢？你又把他晾在那了？」

「沒有……」

「姐夫！我看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姜徹老遠就聞到了海鮮的味道，不確定，還要再問他。「姐夫，你買的海鮮？」

「對啊。」

「我姐對海鮮過敏，可厲害了，一吃就頭痛反胃，非暈過去那種。我以為你知道呢，還是，你花錢給她治好了？這種病應該治不好吧。」

金澤玉冷笑一聲，笑容僵在臉上。

薑母加完班回來，也是這樣問了一遍。接著，把海鮮放到了可以隔離的冰箱隔間。

飯桌上，爸媽都在讓姜敏多吃，而她在想怎麼把事情說出來。

「媽，我吃不了的。」

「你現在啊，可不能只為了自己。之前我一個同事說，她們那邊有一個女孩好不容易懷了孕，但是因為太瘦流掉的。」

「媽……」

「嗯？怎麼了？」

姜敏憂慮的表情出賣了她。

「是孩子出問題了嗎？」

「媽，我不適合養孩子。我跟姜徹也相處得不好。我，對不起，孩子沒保住。」

姜敏靜靜地等著，他們消化這些需要時間。「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流掉一個孩子，這麼簡簡單單你就帶過了？姜敏，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媽媽受不了她對生命的態度如此敷衍，出言呵斥。

「媽，我真的不行……」

看到姜敏服軟，媽媽也發覺她瘦了好多，看上去那麼憔悴。爸爸沒說話，又扒了兩口飯。

「又不是什麼大事，媽……」姜敏沒有拉住她，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做完之後，檢查過了嗎？醫院條件乾淨嗎？有沒有再去複查？」

「過幾天就去，醫院沒問題的。」

「我的傻女兒……」媽媽抱住她，她不心疼，有人心疼。

「媽，我……我再也不會了。孩子，真的不適合我養。」

「別說了，別說了。」

姜敏只覺得抱歉，這頓飯被搞的無法進行。她敲了敲腦袋，該吃完飯再說的。但是，吃完飯金澤玉就不在了吧，這樣也好，早說早輕鬆。

「今天，你回家還是，留在這？」

「有些公務要處理，我要先回去。你在這邊休養希望過幾天來接你。」

說完，金澤玉起身。爸爸提醒她去送送。

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姜敏想不出什麼話送他。「注意安全……」

他轉過身，再看她一眼。毛絨絨的上衣，單薄的小裙，她喜歡的粉色拖鞋。不出意料，她的手很涼。「回去休息吧，我會的。」

目送著他離開，姜敏就回去睡了。還是家裡的床舒服。夜裡，她側身躺著，在想爸媽會有什麼難過的地方。她傷害自己，只覺得不孝。她善良，但不會笨到拿一個孩子束縛自己。爸媽不懂，她懂。

意識朦朧時，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胳膊上比劃，還帶著涼涼的觸感。她知道，那是媽媽擔心她半夜發熱，提前準備著。等睡醒時，就不會頭疼。

她自己都感覺不到的危險，媽媽可以。床頭柜上有一杯淡鹽水，是媽媽習慣放在她床頭的。

起床之後，發現時間並不早了，只有姜徹在客廳里晃來晃去。

「你在幹什麼？」

「我剛吃了點瀉藥，等著藥效發作。」說完，他繼續咚咚咚地跑來跑去。

「我先回房間了。」她回到房間，摸著唯一一張金幸之的照片，覺得心痛。她只有一張照片，因為她覺得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不曾覺得有問題的時候。「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他好嗎？只是和金澤玉比起來，不會不在意她的想法執意讓她生孩子。

「姐！我……」姜徹的冒冒失失，看到他不想看的。「姐，你怎麼了？」

「沒事……我沒事。」

「你想金大哥了嗎？」

「不是，我只是有些難過我的現在……難受。」

「我知道了。」

姜徹看得出來，金澤玉是愛她的，但是她過得很痛苦，她需要人解救。姐姐一直自救，但也許這件事，她可以依靠一下別人。

等金澤玉來，他會告訴他，讓她關照一下姜敏的心情。他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而金澤玉正愁沒有借口去看她，畢竟太頻繁的見面他也不會太願意。

「她在房間嗎？我去看她。」

她正在房間里熟睡，手臂依然彎曲放在頭頂，她喜歡那樣。視線向下，她的眼角還有淚痕。他想伸手去擦，卻被她手裡緊握著的東西吸引。

姜徹跟他說什麼？她心裡孤獨，所以，可以抱著金幸之的照片睡覺？

「啪——」的一聲，相框從他手裡滑落，打到她的手上。當然，她醒了，不自然地醒了。

「你來了……」他沒接話，她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接：「公司沒有事需要你處理嗎？呃……我才在家沒多久。」好吧，她說不下去了。

「你懷裡的是什麼？」

姜敏這才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肚子，原來是——「這個、是我前男友的照片。」

「我知道是他的照片。問題你不僅翻了出來，還抱著他流眼淚。」

「這……」

「你想他了？我可以幫你調查，他究竟去了哪裡。」

姜敏低著頭，就像被班主任訓話一樣尷尬地揪住身下的床單。「沒有那麼……我沒有那個想法。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沒想他。」

「舊情難忘，難道不是嗎？我只是你用來掩飾的裝飾品，是不是？！」

他不肯後退，她的手已經虛掩著，免得他會有什麼動作。

「敏敏，出來吃飯了！」

「來了，媽！」

金澤玉暫時放過她，出去的時候也是一臉嚴肅。媽媽問她，是吵架了嗎？姜敏只說他是為了孩子的事不高興。

如果他能查到金幸之所在的地方，那說明，他們是不是還有聯繫？姜敏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好主意。

「陳平，明天我想去公司看看，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樂意效勞。」

有陳平引路，她不愁找不到想要的東西。

一進公司，陳平就想積極地介紹她的存在，姜敏制止了他：「知道真實身份就不好玩了！」

陳平立馬改口：「她是我們新來的同事。」看了看她的臉色，「人力資源部的新成員。」

大家給面子地鼓了掌，低頭忙自己的事。

終於等到有同事去茶水間，她也跟了過去。

「姐姐……不，美女，我們公司有個叫金幸之的嗎？」

「金幸之？我們公司誰不知道！那是金總的弟弟，一個不起眼的私生子罷了。」

「……那他也是金家的人，為什麼不在公司呢？」

「怎麼不在？呵，人家命好，再怎麼也是金家渡血脈，出國鍍金去了。」

「以公司的名義嗎？」

「嗯。你新來的，怎麼知道那麼多？」

「新來的，也要做足了解嘛。」

「正好，你加我們人力資源部的私下群聊吧！」

「好，謝謝你了！」

在群里，她看到關於金幸之的文件，目的地是他曾經留學過的國家。那個地方的護照她也有，不過要先回一趟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