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麼樣，味道如何？」小昭在一旁神秘兮兮。

猛吞了幾口粥，夏夢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保溫桶，突然抬起頭，「這哪來的？

「就樓下買的啊，不好吃嗎？」小昭奇怪，「我看見好多人都在買，哦前幾天葉醫生就提了一份，應該還可以吧？」

可以。

確切地說，這粥做得真不賴，夏夢已經在心裡自動打破了從前對病號餐的刻板印象。

不過我問的是保溫桶哪裡來的啦！

「嘿嘿嘿！是葉醫生他們科室一個護士姐姐的啦，她還說是你的粉絲呢。」

「本來是用那種塑料打包盒的，結果她見到就把我攔住啦，說護士站正好有保溫桶呀，粥還是吃熱的好。醫者仁心啊你看看！」

不曾想到，醫者不僅具有仁心，還具有恆心。

即保溫桶之後，吐司蛋啊，麵包蝦啊，小餅乾啊……各種加餐小點綴陸陸續續地出現在了夏夢的生活里。

這護士姐姐無微不至的愛意……但人家是自己的粉絲啊，這是粉絲對自己真摯的愛啊，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呢。

接下來的日子，好像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周而復始，單曲循環。

就比如現在的自己，明明身處光怪陸離的魔都市井，卻被封印在慘白色的住院病房。

一個不羈的靈魂，就這樣被套上了枷鎖。

所以為了在枯燥生活中自得其樂，夏夢對小昭鄭重表示，今天不論如何，也要去外面廣袤的世界浪蕩一番。

「那……要不要給葉醫生說一聲啊？」小昭聽聞這個大膽的建議，有點腎虛。

「完全不用！」

因為——護士姐姐說了，葉醫生今天不上班。

然而，就在夏夢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出住院部後門的那一刻，卻感到了這世間的造化弄人。

此時此刻，一身便裝的葉嘉楊，正站在後門外面的空地上打電話，他穿著一件頗有筋骨的襯衫，袖口輕挽，橙黃色的夕陽灑在他身上，投出一方側影。

好像真的如小昭說的那樣，他連影子都很帥。

然後他隨意地一個轉身，目光便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還能怎樣，貓與鼠之間，就是這樣永世糾纏。

「呃……我感覺我肚子痛，好像是吃壞了……」小昭見狀，尿遁逃生。

幾聲「好的」之後，他的電話結束了。

「夏夢？想去哪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語調蠻輕快，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的出逃表現出驚訝。

放下手機，他朝著呆若木雞的自己從容走來，

難道是他昨夜占星卜了一掛？

「去……」這一時間竟然想不出應該去哪裡。

「上車吧。」他抬手點了一下遙控鑰匙，「晚上我有個應酬。幾個校友，也算是行業里的領頭人。」

……？？

「你不是想出來玩一下？」

反正最後還是上了車。

窗外的草木樓閣不斷地向身後飛馳，坐在後排座位，夏夢的大腦很久都沒有連上信號。

自己到底去幹什麼？

他的應酬，是在一家下午茶咖啡廳里。

圓桌上圍坐著的都是醫療行業的科研人員，聚在一起商議著幫忙引薦什麼什麼心臟病專家，討論什麼什麼手術方案的可行性。

這樣高技術壁壘的對話，自己就冗餘得很明顯，所以夏夢全程抱著三明治蹲在一邊玩貓咪。

中間，他們好像有了一點觀點上的爭執，回頭的時侯正看見他站起身來慷慨陳詞。

忽而想起，之前高中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意氣風發，會在一群人中間自信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堅定執著地捍衛自己的觀點。

只是今天的他好像沒有往日的那般閃閃發光神采飛揚，桌上質疑的聲音似乎很多，他起身辯駁了幾次之後，終於坐了下去。爾後良久，他都沒有再開口。

從那個咖啡廳里出來之後，葉嘉楊的意志就有些消沉，以至於走在他的身邊，都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散著的低落情緒。

所以，像他這樣厲害的人，也會遇到解不開的難題嗎？

他側過頭去，夜霧下的眸光複雜不明。

「我遇到了困難。」

「可我卻沒有想出解決的方案。」

或許從那一封遲遲沒有回復的郵件，就應該猜測出結局。

還曾驕傲自己在領域內殺伐出了一方天地，然而在面對她的時候卻發現，那是一種手握千軍萬馬的孤立無援。

就像是一隻經年遊盪的鯨魚，最終卻溺死在眼前這片深海里。

「可是我知道你已經非常努力了。」看著他這樣一副樣子，夏夢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

他說的是剛才討論的手術方案吧。

他的眼神里，好像涌動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歉意。

但他為什麼要抱歉啊，難道有人規定醫生就一定要做到妙手回春嗎？

他是人，又不是仙魔，如果真的無法改寫生死簿上的名字，他又有什麼錯呢。

「走啊，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玩嗎？」夏夢大力地在他身上捶了一拳，「就去新開的夜市的小吃節吧！」

「或者去步行街逛逛。」

「或者你平時喜歡去哪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