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諜影
弗蘭德子爵忽然醒了,醒得毫無徵兆。被他指著的中年人白白胖胖,商人打扮,臉上架著一副眼鏡,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做生意的。
「對,就是你,過來一下。」
地方守備團的士兵愣住了,目送那人走到子爵跟前。
弗蘭德招招手,叫過一個士兵:「去把船長叫來。」士兵立正敬禮,轉身匆匆走了。
中年人不知道他想幹什麼,脫下帽子行了個禮:「大人,您好,我是次大陸的商人,到萊因國做生意。請問,有什麼事嗎?」
子爵優雅地抱著雙臂,神情輕鬆從容,目光卻炯炯有神。
「哦?你從次大陸來,這艘船也從次大陸來嗎。」
「是的,大人」
「你不會是神父吧」,他忽然問了一句。
「……不是」,中年人一愣,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你能肯定?」
「當然,大人」
「很好!」子爵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士兵:「把他抓起來,很有可能是個密探。」
士兵們一擁而上,抓住他手臂,那人委屈地叫了起來。
「大人,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真的是次大陸的商人,您沒有證據不能亂抓人啊!」
士兵們也露出狐疑的表情,的確,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密探。
「證據?」子爵微微一笑:「等船長來就清楚了。」
不一會兒,士兵領著一個船長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那人脫下帽子行禮:「大人,您好。」
「恩,你是船長?」
「是的」
「你的船從次大陸來嗎?」
「是的,大人,兩個月前從次大陸維多利亞港起錨,船上裝了小麥和種牛。」
「有多少旅客?」
「不多,全部都是干苦力的,還有幾個商人。」
「恩」,弗蘭德顯然很滿意:「航行途中有沒有停靠過別的港口?」
「沒有,只有在布里斯頓基沃港停靠過半個小時,運10頭種牛下船。」
「好極了!」子爵微笑地看著胖子:「我很肯定您就是布里斯頓的密探,在基沃港偷偷潛入貨船,想趁機混進加萊,我說得沒錯吧?」
「大人!停靠過布里希頓的港口,我就是密探?」胖子一下子激動起來:「那麼這一船人都是密探了!」
是啊,周圍的人不住點頭,他說得沒錯,這個證據顯然站不住腳,人們紛紛同情起胖子來,當然,也有『明白人』。
某人拉住身邊的人,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動作,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知道為什麼要抓他,你明白嗎?」
「請教了」
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幣,在手心裡掂了掂。
「噢……你是說……」另一個人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他。
「正確!你想想看,他誰都不抓,為什麼抓一個商人,不就是因為……」
「對啊!幸虧你提醒,你看,那個大人胸口掛著家族紋章,是個貴族。」
「哼!早就想到了,這麼熱的天,貴族上這裡來幹嘛,猜都猜得出,只是,那個可憐的商人要倒霉了,準備一大筆錢吧。」
「士兵!!把那兩個傻瓜趕走!」
偏偏某人聽力出奇的好,厭惡地揮手叫來士兵,於是,兩個傻瓜兼『明白人』被人推推搡搡離開碼頭。
轉過身來,子爵笑得象只老狐狸,胖子看著他的目光不寒而慄。
「沒錯,停靠過布里斯頓碼頭的確不能判您有罪。」
「那你為什麼抓我?」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可是,從次大陸維多利亞港起錨到這裡,已經2個月了,船上除了水手,苦力就是商人,怎麼解釋您上岸后連女人都不看一眼,我剛才問過了,您不是神父。」
胖子一下子愣住了,眾人恍然大悟。的確,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別說兩個月,就是兩個星期看不到女人,連船上的老太婆也愛上了。剛上岸的水手,個個眼冒綠光,甚至抱著燧發槍的安琪,他們都敢直瞪瞪地看個不停。這個商人居然目不斜視,唯一的解釋是他剛從100多海里的布里斯頓來。
「我在布里斯頓看過了」,胖子頑強的解釋,只是聲音有點顫抖。
「看過了?」子爵的口氣忽然嚴厲起來:「2個月看半小時就夠了?難道你一年只需要看3小時女人?」
「噢……對了,我忘了一點,除非您就是……女人。」
弗蘭德心疼地摸摸胖子的大鬍子:「恩,好像是真的。」
胖子的瞳孔猛地縮小,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好了」子爵揮揮手:「把他帶走,仔細搜他的行李。」
眾人轟然叫好,從心底里佩服弗蘭德觀察的敏銳,誰都沒有注意到,局勢正在變化。
胖子忽然掙脫了士兵的束縛,輕鬆的像是在揮揮手,兩名士兵就飛了出去,緊接著他一閃身,鑽進了堤岸旁的樹林里。
人群一下子愣住了,紹爾看得目瞪口呆,弗蘭德也差不多,只有霍克大叫一聲:「抓住他!!」
得到提醒的士兵們端著燧發槍嗷嗷衝進樹林,十秒鐘以後,樹林里傳來激烈的槍聲。伴隨士兵的叫嚷:「別讓他跑了!!」
「在這裡!!」
「開火!開火!」
過了十分鐘,戰鬥結束,他們背著槍,拖著一具屍體回來了。
「報告大人,他沒跑掉,被我們打死了。」
「大人,他真的是密探,皮包里有地圖,密件,還有兩支短槍呢。」
「很好,我會要求你們的長官為你們慶功的」,子爵滿臉笑容:「你們很英勇。」
受到一位貴族的稱讚,士兵人紛紛咧開嘴笑了起來。
「大人,剛才是我開槍打中他的」
「對,我也開槍了」
「我也開了」
「你們都開槍了嗎」
「是的大人」,士兵們一起回答。
「很好」弗蘭德忽然微笑地轉頭看著霍克:「又抓住一個。」
沒等霍克反應,他霍然指著一個正準備離開人群的士兵:「把他抓起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們動作快了許多,一擁而上,用繩子把那人困的結結實實。
「大人!您幹嘛!!」那人無辜的大叫。
「沒幹嘛,你笑笑給我看」
「什麼?」那人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快笑!!」
無奈之下,那人露出牙齒,勉強笑了笑。
「恩,你在撒謊,你沒有開過槍,你裝作萊因士兵想偷偷混過去,剛才我就注意你了,你是突然冒出來的。」
「沒有,大人」
「沒有嗎?」子爵指著一個士兵問道:「你給大家演示一下,怎麼開槍。」
那人一愣,隨即答道:「紙筒彈藥用牙齒咬開,火藥和彈丸倒入槍管,用通條壓實,再上膛,」
「很好,那麼,牙齒里會留下什麼?」
那人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古代步兵裝子彈是件麻煩事,要從腰上解下子彈袋和火藥袋,混合后倒入槍管。後人為了節約裝彈時間,發明了紙筒包裹的彈藥,黑火藥和彈丸按照比例裝進紙筒里,外面用蠟封好,用的時候牙齒咬開封蠟就行,這樣大大縮短了裝彈時間。只是,牙齒里一定會留下難以清洗的封蠟。那個人嘴裡乾乾淨淨的,明顯在說謊,他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過去,只是……不該笑的時候笑了一下。
「你還有什麼說的嗎?」
子爵看他垂著頭沒反應,吩咐士兵:「把他帶下去,這次看管好了。」
兩個士兵押著他走下堤岸。
「你還真是厲害呀!」霍克咂咂嘴,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弗蘭德稱為王國最聰明的貴族。
「閣下,您過獎了」,某人拿過霍克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完全不顧霍克驚訝的樣子:「這艘船我看有問題。」
「恩,我也這麼想」伯爵搶回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居然抓住兩個,其中一人還準備了萊因國的軍服,明顯有備而來,我看裡面還有密探。」
「那,您看怎麼辦!」子爵的手有意無意地接近霍克,趁他不注意,一把奪過杯子,繼續喝。
「我看這樣,所有人統統扣下,仔細搜查這條船,一個角落也不要放過。」
「好!就這麼辦了」,弗蘭德大方地把杯子遞給霍克,轉身命令士兵。霍克接過杯子看也不看順手扔到一邊,那裡面有酒,才叫怪了。
得到命令的士兵推推搡搡把人群往邊上趕,顯然是要扣下仔細檢查。不遠處五個苦力神色緊張地不住低語。見識了子爵的聰明才智,他們知道想矇混過去的希望很渺茫,按照常理推論,人被逼到沒有退路,通常要鋌而走險了。
「怎麼辦?等死嗎!」
「不如拼了,綁一個人質,挾持他出去。」
「要綁就綁大的,那個子爵怎麼樣?」
「他太聰明了,我們可能控制不住他。」
「那……怎麼辦?」
「邊上好像還有個伯爵。」
「恩,看上去傻乎乎的,就是他了!」
於是,五個歹徒呈扇形慢慢靠近『傻乎乎』的伯爵大人。
距離足夠的近,五人猛地加快速度,沖向霍克,一邊跑一邊從懷裡掏出短刀。
霍克一下子愣住,士兵們也愣住了,他們距離太遠,來不及救援。只有紹爾若無其事的低著頭啃西瓜,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乒!』,當先一人中彈倒下,霍克驚愕地回過身,安琪平舉著燧發槍,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紹爾手裡的西瓜被嚇得飛上半空。
不愧是專業訓練的密探,剩下四個沒有半點猶豫,腳步更快了,他們知道燧發槍打完,裝彈最少要20秒,這點時間,足夠了。
只要能靠近伯爵抓住他,順手宰了子爵,這份功勞即使他們全犧牲都值了。
人,只要還有夢想,就會成功,不要太低估自己的能力,心想事成不是不可能,他們這麼堅決地想死,連老天都忍不住幫他們一把。
安琪笑得更甜了,拋下燧發槍,像變戲法一樣從軍服里抽出兩支短槍,扣動扳機。
又是兩人倒下,剩下兩人大吼,撲向近在咫尺的霍克。
拋下短槍,修長的身材亭亭玉立,安琪從容地從腰裡摸出一把小巧的短槍,弧形的握把造型精緻。
『乒!』,只剩下一人獃獃地站著,場面戲劇性的變成四對一,況且,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往前一步了。
因為那個漂亮的女軍官優雅地彎下腰,從小腿邊抽出一支更精巧的短槍,遙遙指著自己。
「把他帶下去!」,安琪微笑地用槍指著歹徒,紹爾看得目瞪口呆。士兵連忙趕過來把那人帶走。
『呼』,安琪鬆了一口氣,安慰性地拍拍自己胸口:「好險好險,再多一個人就頂不住了。」
「對了!大人,您躲在我身後幹嘛。」
「這個么……」身後露出某人的腦袋,臉上掛著一絲尷尬:「我看你打得這麼辛苦,想幫你裝子彈。」
說完撿起地上的短槍,左看右看,喃喃自語:「這麼小的槍,子彈怎麼裝進去的。」
「大人,要不要我教您,以便以後也能躲在您偉岸的身後。」
「不用了不用了,這樣挺好」,某人連忙搖手:「看不出來,安琪少校你還挺厲害的。」
「呵呵」,安琪笑的甜極了:「大人,你也不想想,那天我一個女孩子,怎麼有膽量攔住你們兩個男人。」
「太神秘了」紹爾驚呼,一邊暗自慶幸,還好那天她只打了大人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