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文錦緩緩踱步,又走到段義面前,微笑著,正要說話,段義右腿後撤,便要下跪,文錦伸手攔住,嘆道:「這麼多年的生死兄弟,你不必如此多禮。」
段義右臂平胸,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回到:「謝大將軍!」
文錦溫暖地微笑著,招手讓賈方靠近,說道:「我把羽翎衛交給你二人,段義為羽翎衛尉,賈方為副尉,你二人立即去軍中,好生撫慰軍士,告訴他們,乞伏如之當年的死,是被冤枉的,本將軍必定還他們一個公道。」
段義與賈方對視一眼,心中熱血沸騰,感覺一股浩然正氣在天地之間縱橫,心中,彷彿藏著千言萬語,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雙手一拱,微微一揖,道:「尊大將軍令!」
文錦這才扭頭對宇文豹笑道:「走吧,宇文將軍!」
宇文豹狡黠地一笑:「錦郎稍等!」
回頭大聲喝到:「校尉禿髮烏宏,出列!」
一名高大結實,威風凜凜的校尉,雄赳赳跨步出列,隨即擺動雙臂,極有節奏地小步跑到宇文豹面前,停步,立定,高聲叫道:「請將軍下令!」
「你點五百軍士,列儀仗,送大將軍回府。」
「遵令!」
禿髮烏宏右臂平胸,敬一個軍禮,隨即回頭,大聲命道:「三營二棚,全體注意,右轉,跑步出列,列陣!」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軍士迅速換陣,五百儀仗兵隨即就位,宇文豹滿意地笑了,對文錦拱手道:「大將軍,請!」
文錦驚詫不已,不解地問道:「豹兄,你這是搞什麼鬼?」
宇文豹嘴角一抽,哈哈大笑:「讓咱爹和娘都瞧瞧,錦郎做大將軍了!」
文錦心中稍稍一沉,宇文豹此時提到義父,用意很清楚,想緩解自己和宇文化成之間的關係,可宇文化成之罪孽,又豈是哈哈一笑可以泯恩仇的?
「宇文……,也在府上?」文錦斂住笑,輕輕囁嚅了一句。
「是的,走吧,錦郎!」
宇文豹見文錦嚴肅起來,也正色道,隨手牽過軍士遞來的馬韁,待文錦上馬之後,也翻身上馬。
二人縱馬出宮,已經紅日耀眼,秋陽當空,碧藍的天空,不時飄過白雲幾朵,宇文豹不敢與文錦並轡而行,拖後半個馬身。
五百狼賁衛鐵騎,矛戈輝映,旗甲鮮明,鐵蹄踏著堅硬的青磚地面,鏗鏘向南,兩旁的街景,山川一般向後逝去。
狂飆突進,如悶雷一般前行,平城的百姓便知道,朝廷,又要翻天覆地了!
儀仗到文錦府門,卻驚訝地發現,府門前的空地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元彪遠遠看見二人,疾跑幾步,向二人稟報:「宇文將軍、文錦將軍,在下昨晚帶人到府上的時候,伍國定已經率兵劫持了府中家眷,控制了將軍府,在下無奈,只好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他跑不掉的。」
宇文豹心中一沉,嘴角疾速抽動幾下,卻不忘先告訴元彪:「文錦,現在已是大將軍!」
元彪忙單膝下跪,右臂平胸,稟道:「元彪見過大將軍!」
「起來,府中有多少士兵?都是什麼人?他們要幹什麼?」文錦來不及寒暄,急切地問道。
「回大將軍,伍國定帶了一百人,都是羽翎衛軍士,伍國定的死黨,不知道要幹什麼,只是說想見大將軍。」
「哪有一百人都是死黨的道理?其中,必定有被蒙蔽的,帶我過去!」文錦沉聲命道。
宇文豹揮手攔了攔:「錦郎,你現在不宜輕易出馬,我來處理!」
文錦笑了笑,卻沉聲道:「娘和璇兒都在裡面,現在不是擺譜的時候,走,我們一起過去。」
元彪命軍士趕開看熱鬧的百姓,帶著二人來到府門前,大聲叫道:「文錦大將軍在此,叫伍國定出來!」
稍頃,府中便響起雜沓的腳步聲,一行人大步來到門前,為首之人,正是伍國定,身後,跟著十名帶刀的羽翎衛校尉。
伍國定見文錦,恭恭敬敬拱手一揖:「伍國定參見大將軍!」態度,極其端正。
仇人相見,宇文豹渾身微微顫抖,左手,輕輕扣住了刀柄,文錦回頭,輕輕看了他一眼,宇文豹才鎮定下來。
「你敢劫持老夫人?」文錦轉身,徐徐問道,語氣帶著沉重的威壓,無比蔑視。
「末將不敢,末將十分敬重老夫人的。」
「你要幹什麼?」
「時至今日,末將並不想乞命,只是手下這一百多弟兄,請大將軍賞一條活路。」伍國定臉色蒼白,雙目慘然,語氣,卻很平靜:「跟隨大將軍,榮耀過,背叛大將軍,掙扎過,可我,不想活在你的陰影里,伍國定此生,或許做了錯事,但是,不後悔!」
文錦驚訝地看著伍國定,想不到他能說出這番話來,可這些,並不是他傷天害理的借口,便冷冷道:「你能說出這番話,還算條漢子,男人之間的事,自己解決,不要嚇著府里的女人和孩子。」
伍國定眼瞼低垂,嘴角劇烈抽動,卻始終不說話,宇文豹按捺不住,冷冷一笑:「姓伍的,別說我們人多欺負你,我跟你單挑,生死有命,各憑本事。」
說罷,緩緩拔出腰刀,伍國定長嘆了一口氣,也抽出腰間長劍,宇文豹轉身,大步走到門外空地,伍國定腳步緩緩,也慢慢跟了出去。
文錦看了元彪一眼,抬腿便往府里走去,元彪會意,帶人跟在文錦身後,護著他往府里走。
門內的羽翎衛面如死灰,舉刀對著文錦,卻一步一步往後退,文錦帶人步步緊逼,很快將羽翎衛壓到正堂前的空地上。
府中的羽翎衛,此刻全聚在了一起,看著黑壓壓圍上來的狼賁衛,羽翎衛人人揮刀,卻不知所措。
文錦緩步上前,元彪要阻攔,文錦揮手止住,徐徐走到羽翎衛陣前,看著一名校尉,冷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校尉驚疑地看著文錦,又回身看了看身邊的同伴,突然祖宗顯靈,醍醐灌頂,保命要緊,極其熟練地單膝下跪,以刀撐地,脫口道:「小人尚忠,參見大將軍!」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羽翎衛軍士見有人帶頭,捅破了窗戶紙,彷彿突然驚醒,一起跪倒在文錦面前,同聲高呼:「大將軍!」
文錦輕輕笑了笑,命道:「尚忠,你即刻帶人回營,向段義報到,今日之事,本將軍不再追究你們,去吧。」
尚忠起身,已經淚流滿面,後背冷汗淋漓,恭敬地雙手打拱,向文錦深深一揖,語氣,帶著顫音:「謝大將軍!」
文錦微微一笑,轉身,快速走向後堂。
府門外,宇文豹原地站好,舉刀對著伍國定,沉聲喝到:「出劍吧!」
伍國定聽見府中傳來山呼海嘯的呼叫,滿意地點了點頭,深深吐出一口氣,嘆道:「可惜,最後的對手,不是文錦!」
宇文豹篾笑一聲:「你,不配!」
伍國定不屑地看了宇文豹一眼,突然詭異地一笑:「想報仇,不給你這個機會。」
隨即橫劍於頸,轉身一擰,一股血線激射而出,地面的青磚,血紅一片,伍國定,風中的枯葉一般,摔在了地上。
宇文豹驚在原地,片刻之後才清醒過來,緩緩走到伍國定身邊,嘆道:「死得還算個男人,拖出去,埋了吧!」
宇文豹走入後堂上房之中,裡面已經熱鬧一片,馮氏坐在正堂的八仙桌邊,一臉慈祥看著旁邊的文錦,文錦懷裡抱著璇兒,坐在她對面。
房中站滿了丫鬟僕人,笑語盈盈看著文錦。
宇文豹進入房中,與文錦對視一眼,輕聲道:「伍國定,自盡了!」
文錦眼神暗了暗,嘆道:「埋了吧,他當年也是有功之人。」
房中沉默了一下,馮氏嘆道:「唉!說起來,他也沒怎麼騷擾咱們,只是派人圍了後院,不讓我們出去而已,他們的人,沒有進後堂的。」
文錦冷冷一笑:「娘,正是看他們沒進後院,我才饒了他們,否則,他們一個也休想活命!」文錦咬牙,恨恨道,語氣中,透著一絲冷酷。
眾人聽他語氣如冰,都嚇了一跳,馮氏見眾人害怕,笑著岔開了話題:「豹兒,娘剛才聽見外面有人叫大將軍,朝廷,又封誰做了大將軍?」
文錦撲哧一聲笑了:「娘,大將軍,就是錦郎!」
馮氏嚇了一跳,忙起身走到文錦身旁,不相信似的看著文錦,顫聲問道:「錦兒,這麼有出息的?那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上下面,就是錦兒啦?」
宇文豹卻冷冷一笑:「征憲皇帝的生死,現在由錦郎決定!」
馮氏眼睛突然暗淡下來,緩緩走回自己座位,臉色蒼白,顫聲問道:「錦兒,見到燕子啦?」
文錦點了點頭,把璇兒遞給馮氏,安慰道:「娘,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墨霜!」他突然笑著叫到。
墨霜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見眾人都笑著看自己,才明白大將軍叫的,真是自己,忙慌亂地嗯了一聲,手足無措地看著文錦。
文錦哈哈大笑:「今天,畢竟是個高興的日子,元彪就在外面,你們夫妻也好久不見了吧,你出去找他,告訴他,即日起,他任熊撲衛右兵衛,本將軍給他三天假期,三日後,讓他找可風報到。」
一朵紅霞,飛上墨霜雙頰,幸福、激動、嬌羞、急切、感激,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墨霜竟手足無措,原地轉了兩圈,才紅著臉,飛跑了出去。
文錦看著墨霜遠去的背影,又想起了燕子,心中一沉,卻轉身對馮氏微笑道:「娘,我和豹子要走了,等忙完這一段,再抽時間陪娘吧。」
馮氏也不挽留,微笑道:「你們忙吧,豹兒跟著你,娘也放心了。」
文錦轉身,跟宇文豹對視一眼,便要聯袂出門,小興兒卻快步走了進來,向文錦稟道:「大將軍,宇文司徒在府門外請見,元彪攔著不讓進。」
宇文豹心中一沉,心中惱怒元彪無禮,便閃了一眼文錦,又轉臉看了看馮氏,馮氏也一臉驚疑地看著文錦,不知道文錦嘴中,會作出怎樣的判決。
以文錦現在的身份,完全可以決定宇文化成的生死!
文錦卻面無表情,吩咐小興兒道:「元彪做得對,你出去,告訴宇文先生,有事,明日朝會上再說。」
宇文豹心中發寒,文錦的稱呼,竟然變成了宇文先生,這,是要公開聲討宇文化成的罪行,卻不敢說話,囁嚅了一下,又看了看馮氏。
馮氏抱著璇兒,獃獃地看著文錦,嘴裡輕輕道:「錦兒,他是你義父。」
文錦輕輕嘆了一口氣:「娘,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