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女巫審判 (17)
蜜兒瑟瑟發抖，身邊那些粗壯的女僕們，眼神死命盯著自己。
她想說些什麼，想好好解釋來龍去脈，可一看到瑪蓮女爵的臉，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瑪蓮女爵是後院最有權勢的女官，說話冰冷。
後院的女人們都怕，即便只是剛進入高庭幾天，蜜兒也在見過瑪蓮給一位偷盜的女僕用刑后，對她產生懼怕感。
霍華德沒等到蜜兒開口，於是他靜靜看著這少女。
這一看，又覺著更像自己死去的妻子了，大公心中產生些移情作用。
「我問你，根據他們說的，你同你的情人，一起背叛我，你們猶塔人甚至發動暴亂想殺了我?才有這次的暗殺之舉?」
「不是的，不是的!」
蜜兒知道再不解釋，猶塔人將有大禍。
她先給大公磕了個頭，接著道，「他曾經跟我有婚約，後來在母親的同意下，與其解除了，訂婚跟解婚都有見證人跟婚書的，我......」
蜜兒說不出口下一句，那就是大公睡過我，您應該知道我是乾淨的身子。
「那個男人呢?」
大公問著旁人，瑪蓮回答，「跟她一起來投案，不過他不承認謀划暗殺之事，並且說這是威尼斯貴族教他乾的，為了安全起見，那幾個威尼斯人也已經被我們控制住，分別審問，不過他們一概否認。」
大公繼續問道，「跟我說說現在外面的情形。」
這話說完，瑪蓮對僕人使了眼神，讓一直在外面的潘德入內。
潘德身穿盔甲，手拿著盔帽，腰佩長劍，輕布入內。
「見過殿下，因我持甲之故，無法對殿下施以單膝禮。」
大公看了潘德，問了句，「聽說戰爭打的不錯?」
「是的，一切都賴布蘭殿下的英明指揮，相信很快就能夠帶軍回來。」
「你回來這幾天，都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猶塔人於各地縱火，破獲平靜的秩序，無視法紀。」
蜜兒聽見這話，瘋狂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他們受到迫害，值錢的物品都被搶走，甚至在威尼斯，有人打著審判女巫的名頭，欺負我們猶塔女人，所以他們才......」
「住口。」瑪蓮喝道，「殿下英明，自會審判清楚。」
於是潘德繼續說他的所見所聞。
他到是沒偏袒威尼斯人跟本地人，因他見到的表面情況確實如此，而實際情況，便如蜜兒所說。
其實這幾天在床上，老大公也問了其他的情報部門眼線，知道一些脈絡。
當年籌集軍費統一北意，之後打巨人，隨後擴軍，北抗法蘭克。
這一件件，都是花大錢的舉止，布蘭用武力跟威望，強借了商人大量財富，支付的利息卻一壓再壓，至今還有不少本錢沒還。
而十萬猶塔人進入，他們又善於團聚資金，運營生意。
猶塔人的大衛鎮，短短數年就建成為一座繁華的商業城鎮甚至是城市。
這時起了很多留言，猶塔人用了很多戰爭資金來建立他們的家園，接著轉頭用他們的資金，放貸給本地人。
他們能這麼快過上好日子，都是靠吸食本地人跟威尼斯人的血之故。
謠言起於不甘的人心。
加上幻像教士團對猶塔人信仰不滿，開始在阿爾卑斯山脈附近的米蘭公國領地，製造關於女巫的傳說。
產生了「獵巫行動」。
本來只是小打小鬧，但這次雙方都跟吃了火藥一般，越演越烈，於是現在有大量的猶塔女人被當成女巫審判，威尼斯更在一日內，抓了六十多位猶塔女人，指控她們使用黑魔法......
大公想了很久，足有半小時。
這半小時，房間安靜的一根針都能聽見。
潘德全身武裝，站的滿頭大汗。
瑪蓮則如一根木竹，站姿直挺。
蜜兒則是對大公使出哀求的眼神，雙目滿是血絲。
大公嘆了口氣，突然道，「把那男人帶來。」
這男人指的是蜜兒的前未婚夫。
大公發話，潘德趕快點頭，出去活動一二，順便提人來見大公。
再入屋內時，潘德已經換上軍便服，這可輕鬆多了，並但還帶了兩位士兵，負責壓住男人。
這男人出現時，蜜兒捂住雙嘴，因差點喊出來。
男兒被用刑的的雙眼腫脹，嘴唇也裂開，手腳如萎縮一樣，下垂拖地。
「清理一下，讓他舒適些。」
大公說完，屋外待命的醫師，馬上入內擦拭傷口換藥，又讓男人漱了幾口藥水，按摩身上肌肉后，精神好了些。
「殿下......」
「輕視君主(搶人)，你知道是什麼罪?」
「知道，不關蜜兒的事，是我綁走她的，後來我被她說服，才跟她去官署投降。我不敢暗殺您，其他猶塔人也沒參予這種事，我們對於暗殺一概不知。」
大公看了潘德一眼，後者回道，「抓住刺客了，但是面目全非，且已經是屍體。」
「怎麼抓的?」
「大公中箭之後，士兵沿著放箭方向追尋，發現幾位弓箭手，身上的箭只有花紋，跟發出的那支一樣，所以判斷是，身上還有許多猶塔人物件。」
「你想會不會是指使他們的人，把這些刺客都殺了，臉都毀了，把他們安排成猶塔人?」
「有可能，但沒有證據，所以屬下不敢亂猜。」
大公這麼說，讓猶塔男人跟蜜兒都燃起希望。
事實上大公猜的沒錯，鼓動男人搶人的這些威尼斯人，知道大公遇險，轉而就將刺客給暗殺，並套好口供。
一個人只要靜靜地思考，再繁瑣的事，都有可能分步慢慢解決。
這幾年，大公除了躺著，也思考怎麼辦?
大公看著男子，又問了一次，「你說是威尼斯人讓你搶人的?」
「是。」
這雙眼睛，這句話，沒有遲疑。
大公信了又沒全信。
君主的權威，不能受到質疑跟挑戰。
既然那幾個威尼斯人跟他都有嫌疑，那都必須死，這樣也不用分出是誰幹的了，簡單幹脆。
大公嘴角微動，滿屋子的人都期待大公說什麼。
「下去吧。」
這三字讓蜜兒全身發軟，外頭的猶塔人正受到什麼痛苦她很清楚。
而男人也很自責，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事情惡化至此。
他要被拖下去前，喊道，「殿下，一切都因我而起，我願意用死贖罪，求您......求您!」
所有人都走了，但過了會，潘德又被找進來。
大公告訴他，「準備好一支軍隊，並聯繫威尼斯的人馬，再讓威尼斯人跟米蘭人發泄一下，讓他們多抓幾個人，多砸幾個店鋪，把鬧事的人都密切關注，再放出消息，我傷還沒好。」
猶塔人發展太快，這不是好事。
威尼斯人心理有怒，需要發泄。
但鬧的差不多了，那些犯錯的商人跟貴族，就會受到清洗，加強中央的力量。
而猶塔人也會知道，偉大的查曼殿下，幫助他洗刷恥辱。
大公對威尼斯人沒有感情，自己當年成為失國之人，這些領民就是助手之一，是他們不滿自己的統治，把自己推翻的。
且現在威尼斯還只是半支配，米蘭公國並未正式納入。
那就借著他們侵害猶塔人的理由，趁布蘭在南方大勝，一併也把威尼斯吞了。
現在的威尼斯，是有一位名為隆非坦的總督在位。
這人當年也在逼自己退位的貴族名錄中--作為一位低階騎士。
聯想到自己幾個正統兒子，都在城破之後被叛軍弔死，大公剛才起的慈悲寬恕之心，瞬間消失。
喃喃自語，「弔死威尼斯總督......」
......
女巫審判起源於兩百年前的法蘭克，但在東面的巴伐利亞迎來高峰。
五公之戰前百年，女人本來與巴伐利亞跟施瓦本這些中東歐地區很受尊重。
他們別於法蘭克，羅馬等地，被允許學醫跟精讀文學。
後來隨著一次十字軍，光明教義在這些地方達到高峰。
當地教士曲解教義，認為女人應服從男人，也弄出許多女巫形象來。
盧約一世時，更頒布法令，女巫不可饒恕。
五公之一的比隆家族先祖，就在五公之戰時，為了爭取盧約一世的支援，交好羅馬，更編撰臭名昭彰的「女巫之錘」一書，讓大量婦女無辜死在火柱上。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毒蛇王會聽信讒言，把自己的女兒當成女巫，關入修道院多年的緣故。
這跟獵巫文化在巴伐利亞盛行，有一定關係。
......
「如果她過著不道德的生活，那證明她同魔鬼有來往。
「如果她虔誠而舉止端莊，顯然是偽裝，以用虔誠來轉移人們對她同魔鬼來往的懷疑。
「如果她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麼她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馬腳。
「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靜，那麼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女巫們慣於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她控告辯白，更證明有罪
「如果她在受刑使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轉眼睛，意味著她正用眼睛來尋找魔鬼」
......
女巫書洋洋洒洒寫下審判女巫跟判別女巫溝同魔鬼的方法。
這書突然在威尼斯流行起來。
許多跟猶塔人借款的威尼斯人跟米蘭人，甚至賄賂教士，隨意指控女巫。
猶塔人不信光明教，自然不能上教會法庭辯解。
而上層一直沒有下文，更加重他們迫害的氣焰。
終於，有一位很具身份的財富女猶塔人銀行家，在路上受到奇襲被抓后，引燃最終結局。
......
高庭宮內，大公聽著手下報告。
兩位僕人，表演著審判官跟被指控的女巫。
「伊貝，我問你，你是否使用黑魔法，對......進行傷害?」
「大人，我沒有。」
「在全知全能的主面前，你還敢狡辯!」假審判官舉起聖經，「魔鬼現出你的真身。」
「我沒有，我是無辜的!」
隨後，這審判官道。
「宣判，對女巫施行火刑。如果犯人能夠生還，這表示她使用黑魔法，如過不能，那就是魔鬼抵抗不了光明烈火，被我們消滅了。」
這樣的審判方式，簡直可笑。
但他確實發生了，就在大公的眼皮底下。
屋內眾人靜默不語，各有心思。
大公聽完這場鬧劇后，對著屋內的潘德，瑪蓮，丹多羅三人道。
「布蘭派回來的一萬人已經到了，傳令下去，把那些鬧事的人都給我抓起來，我要所有事回到正軌，禁止任何審判女巫法庭的存在，並且將南征大勝的消息傳開，我就看看誰敢挑戰我的軍勢。」
「是。」
三人同聲應下，瑪蓮管理高庭跟周邊兩鎮，潘德帶隊輕掃米蘭公國內的投機分子，至於丹多羅回去威尼斯坐鎮，用他的外交人脈中止亂局。
任何時代，武力都是解決爭端最快的方式之一。
當正規軍維持局面，瞬間就讓所有人不敢輕舉往動。
那些仗著局面混亂，犯下罪行的人，大公抓重放輕，並鼓勵他們互相舉報。
抓捕了三十七位威尼斯商人跟貴族，二十位米蘭人，三十六位猶塔人後，衝突停止。
這些人被抓捕到米蘭的審判法庭。
大公分批一個一個的接見。
「我沒錯，我沒罪，一切都是他們(猶塔人)(威尼斯人)乾的好事。」
大多數人說的話都是這些。
他們絕口不提犯下的罪行，直至大公讓人拿出文書，一句一句的念，他們於何時何處，犯下什麼罪。
這些人堅硬的嘴，才開始鬆動。
亂局也是轉機，讓大公有理由的對這些作亂的貴族沒收領地，收取罰款。
局面演變至此，猶塔人受損嚴重，光人命就死了七百多，還有大量的商業借條被毀，貨物被搶走。
大公讓人打開穀倉，對這些人災民進行安撫，承諾會給他們主持正義。
並親自給那位被刑以火刑的女銀行家，重新安葬，免除她身上的污名。
大公隨後放出蜜兒的母親佩拉，並對她說，讓她妥善安撫猶塔人，自己並不會追究蜜兒跟那男人的事，大公也將蜜兒重新放出，盛裝打伴跟著自己出現，彰顯猶塔人依然能夠進出高庭，把他們懷疑不安的心都控制下來。
而對作亂的威尼斯人，以及後來殘酷的女巫審判，大公更具戒心。
心中也認為直擊的暗殺，就是這些威尼斯人搞出來了。
分批審問，嚴格拷打下，大公逐漸掌握這次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