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殤
「娘親,怎麼樣,舒服吧?」
丁吉把新買回來的被褥鋪在丁氏床上,然後讓丁氏躺下試著。
「舒服,舒服。」
丁氏點頭應著,高興得合不攏嘴,自家兒子買的東西哪有差的。
「那就好,對了,娘親,夜裡冷嗎?」
「不冷,不冷,有這麼厚的被褥怎麼會冷呢?」
丁氏拍著床上的被子說道。
「不冷就好,那娘親早點睡,孩兒出去了。」
「你也早點歇息,不要太過勞累。」
「知道了。」
丁吉轉身出了丁氏房間,去洗吃完飯留下的碗筷。
丁氏默默的看著兒子離去,心中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驀然,一陣咳意上涌,她連忙從懷中取出方帕,死死的按住嘴,強忍著不發出聲來。
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好了一些,輕輕拿開手帕,忽然「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丁氏連忙用方帕接住,要不然那新買的被褥都要被噴得血紅,等再拿開方帕一看,卻看到方帕已經被噴出的鮮血染紅,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無奈,這已經是第幾回了??
心中沒奈何的感到一陣疲憊,將方帕藏入枕下,想等明日再洗。
忽然,頭暈眼花,連身體也酸軟無力,乾脆脫去衣物,上床,吹燈,睡覺。
丁吉洗完碗筷回到房中,從袋中取出一顆蠻牛送的入骨丹吃了,修鍊起來。
丁氏睡在房中,迷迷糊糊之間,沒來由一股咳意上涌,下意識里,怕驚到隔壁的丁吉,連忙用被子堵住自己的嘴,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之中,好像看到丁吉父親慢慢向她走來,對著她笑,向她招手,然後過來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丁吉在房中修鍊,驀然感覺一股異樣的氣息襲來,接著就看到已經過世的父親牽著母親的手走過來,母親眼中儘是不舍,儘是牽挂,儘是憐愛,看了他一會兒,才在父親的帶領下,往外飄去。
飄...去?丁吉凜然而醒,一股不詳的感覺縈繞心頭,連忙下床點燃油燈,拿起來就往自家娘親房中衝去。
來到自家娘親睡的房門外,怕驚擾了娘親,就輕輕的叫道:「娘親,娘親...」
叫了一下,發現裡面沒有聲音,以為丁氏沒聽到,連忙又叫道:「娘親,娘親睡了沒有,娘親...」
過了一會,發現丁氏還是沒有回應,心中那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是強烈,一把掀開掛在門口的布簾沖了進去。
來到房中,只見自家娘親安詳的睡在床上,臉上儘是喜悅的微笑。
看到娘親沒事,丁吉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就要出去,忽然又覺得不對。自家娘親向來是很警醒的,以往自己只要在房中有什麼動靜,她就會起來問,今天是怎麼了?
心頭奇怪,不由把手中的油燈放在一旁的桌台上,走了過去。
倏然心頭一驚,一把沖了過去,手顫抖著伸向丁氏鼻前,發現自家娘親竟然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聲息。
一時,大哭失聲。
「娘親...娘親...娘親...你是怎麼了,你是怎麼了,娘親...娘親,你是怎麼啦,你醒來啊,娘親,你不要孩兒了嗎?你就丟下孩兒不管了嗎?娘親,娘親,你醒來啊!你醒來呀!娘親...嗚嗚嗚...娘親...嗚嗚嗚...嗚嗚...」
哭聲響徹四野,聲聲凄涼,聲聲哀怨。
小山村的人雖然不是同姓同族之人,但平時都是守望互助。半夜之中猛然聽到丁吉的哭聲,暗道不好,豁然起身,往丁吉家中奔去。
來到丁吉家中,看到丁吉跪在床前痛哭,床上的丁氏已是一臉蒼白,無有一點血絲,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由暗嘆。旁邊婦人看到丁吉痛哭流涕的凄涼模樣,不由心酸起來,有的婦人更是流下了眼淚。
翌日,在鄉親們的幫助下,丁吉將娘親和父親葬在一起。
跪在娘親墳前,眼望著一丘新墳,想起娘親在世時的關愛、呵護,點點滴滴,不由痛哭起來。
「娘親...娘親...,你走了...叫孩兒怎麼辦啊...娘親...娘親...」
聲聲哀怨,聲聲悲涼,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前來幫忙的鄉親,暗暗嘆息,直道好人不長命。
看到丁吉哭起來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旁邊的人連忙出聲勸道:
「阿吉,不要哭了,免得哭壞了身子。」
「是呀,阿吉,要保重身子,你娘親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阿吉,不要哭了,回去吧!」
歐陽落來到丁吉身邊,扶著他說道。
今日丁氏出山,他特地跟學堂請假一天,前來相送。
聽了鄉親們和好友的話,丁吉這才從地上慢慢爬起,無語凝噎,淚水不停從臉頰滑落,一步三回首,慢慢往山下而去。
回到家中,前來幫忙的鄉親慢慢散去,只留下丁吉一人。
忙了一天,身累,心累,丁吉疲倦的躺在床上,茫然望天,不知所從。
一直以來,他為了這個家,為了娘親,拚命掙錢。娘親過世,沒了目標,忽然間失去了方向,無所歸依,無所從來,不知所去,身心茫然。
一連幾天,丁吉都是傻傻獃獃的,話也不怎麼說,飯也不怎麼吃,幾天下來硬是瘦了一圈。
村中的婦人看到他這般樣子,心中疼惜,都過來勸說,還帶著孩子過來跟他玩,希望他能想開一點,能讓他從喪母的悲痛中醒過來。可他依然這樣,不由暗暗嘆息,一個好好的孩子怎麼變成了這樣。
娘親在時,為了娘親過得好一點,也為了這個家,不管風雨阻礙,他猶然拚命的去砍柴掙錢。一切為了這個家,為了生活。
娘親一去,生命之中沒了憧憬,沒了前進的動力,他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麼。沒了娘親,他砍柴幹什麼???
心中茫然,一片空洞。整日整夜的坐在院中,痴痴傻傻獃獃。
遠處山巔,一輪朝陽緩緩升起,照在丁吉身上,暖暖的,如同娘親的關愛。連帶著,他那逐漸沉落的冰冷的心,也跟著有了一絲的朝氣。
驀然,他想起自己有些事情還沒完成,他還要修鍊,還要像那些神仙一樣飛來飛去,而且他答應給厚德酒樓的柴都沒送去,已經幾天了,都沒送過,也沒說一聲,真是慚愧。
娘親雖然去了,但他還有事情要做,想來娘親也不希望他就這麼渾渾噩噩下去。
想著,他站了起來。
昨日在院中坐了一日,他身上的衣物已經被露水濕透,連忙去洗澡漱口,換件衣服。
他已經好幾天沒換洗衣物了,丁氏去后,沒了前進的方向,連生活的動力都沒有了,只是傻傻的坐著,如同枯木一般。如今清醒過來,感覺身上無處不癢,摸這裡也癢,摸那裡也癢。
洗完澡,感覺肚子餓得要命,連忙去廚房煮點東西來吃。
丁吉正在院中吃著東西,卻見一個婦人捧著一大碗飯走了進來,後面還有一個小孩扯著她的衣角屁顛屁顛的跟在著。
「咦,阿吉起來了?」
進門的婦人看到丁吉驚訝的問道。
幾日來,丁吉都不怎麼說話,連飯也不怎麼吃,水也不喝,所以婦人看到丁吉在吃飯才會這麼驚訝。
「大娘來了,這邊坐。」
丁吉給那婦人拿了張椅子,然後對那跟在婦人後面的小孩招手道:「豆豆,過來,阿吉哥哥給你糖吃。」說著,就去裡面拿了一把糖出來,遞給小孩。
小孩子屁顛屁顛的接過糖果,在一邊高興的吃了起來。
大娘看到丁吉好轉過來,心裡也是高興,這幾天丁吉的樣子著實讓人擔心。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阿吉,這樣就對了,你娘親也不想看到你頹廢的樣子,希望你高高興興的生活。」
「謝謝大娘這段時間的照顧。」
丁吉對大娘拜謝道。
「鄉里鄉親的這算什麼,只要你沒事就好。喏,我給你裝了一碗飯過來,吃吧。」
說著,大娘就將拿過來的飯遞到丁吉面前。丁吉傻傻獃獃的這幾天,都是她們每家輪著給他送飯過來的。
「可...我已經吃飽了,大娘。」
丁吉有點為難的看著眼前裝得滿滿當當的碗,說道。
「再吃點,男孩子哪能吃這麼少?」
最後,丁吉終究沒抵擋住大娘的勸說,拿起碗吃了起來,差點把肚子給撐爆。
看到丁吉沒事,大娘也不再多呆,等丁吉吃完飯,就拿著碗帶著孩子走了。
丁吉去田中巡視了一下,也挑著柴,往荒野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