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行湖廣卷 第三十章 風波
京畿,天京。
正值清晨,天上卻還是灰濛濛的,天京地處北方,冬日更是乾燥寒冷,好在能夠在內宮之中當差的,基本都是武者,對這般天氣倒是不太在意。不過,讓朝中文武百官都在意的是,昨日天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這般祥瑞自然是要早早向聖上賀喜。
金鑾殿之內,文武百官已經身著官服,手持笏板,靜立候駕。大殿之中,眾人皆是肅目以待,眼睛只敢直視著前方,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違反了哪般禮法。
「宣!聖上駕到!」大殿門口的小太監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眾官員一聽連忙收拾衣襟,準備跪下,卻只見一道殘影從他們身邊掠過,隨後大殿之前本是空蕩蕩的龍椅之上,便出現了一個衣金帶紅之男子,眉宇之中盡顯威嚴,一舉一動似乎都牽動著天下。正是周皇。
「眾卿免禮。」他的聲音平平淡淡,不大不小,卻是清楚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可有要事稟報?」
眾官員稍稍鬆了一口氣,在開始議事之後,他們才可稍稍輕鬆一點,周皇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顯得寬宏大度,不計較臣子們的越禮行為。
只見在人群中的最前部,一身緋色官服,材魁梧異常,面部鬚髮叢生的剛猛男子出列,掃了一眼手中的笏板,隨後拱手行禮,上奏道:
「啟稟聖上,我兵部接邊關八百里急遞,言大漠之中各部族因為入冬之後缺衣少糧,已經聚集數萬人準備南下劫掠。特請陛下撥款白銀三十萬兩以修築工事,加徵兵丁。」
「准。」
又是一白髮蒼顏的老人站出,同樣是緋色官服,也與那壯漢一般行禮之後,上奏:「稟聖上,我戶部接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公文,言山東各府受雪災極重,數十萬災民無家可歸,特請聖上撥款二十萬兩以賑濟災民,安撫百姓。」
「准。」
......
之後的各路官員都有呈報,所報之事從軍事,民生,賦稅,商貿這方面不等,但是所有的奏報最後都只有一個目的,要錢。
周皇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的呈報,無論所言何事,皆是一個「准」字,也無多言。
朝事很快便議完了,眾官在行禮告退之後也連連離開了這莊嚴肅穆之地。而龍椅之上的周皇,卻仍然一副面無表情之色,靜坐在龍椅之上。
「主子,該走啦。」周皇身旁一紅衣宦官輕輕提醒道。
周皇輕輕搖頭,面露冷色,一聲大喝,「這幫人,從我大周掏出了多少白銀,最後又有幾分落到了朕的百姓手裡!」
那紅衣宦官聽罷驚慌地跪在周皇身旁,連連說道:「主子,奴婢不敢妄談朝事,還請主子收回此言。」
「哼,要是易武在的話,他們能這般肆無忌憚?!」周皇氣極之下,手掌往龍椅上一拍,竟然留下了三分深的掌印。「對了,那個會斷息九刀的小子怎麼樣了?去!把周九恩叫來。」
「是!奴婢這就去。」那紅衣宦官如釋重負,連忙起身跑出大殿。
只一會兒的功夫,一白衣青年男子,飄飄若仙,白面無須,來到了金鑾殿。這正是十二年前在揚州城的那位周公子,一眨眼一紀歲月過去了,他卻還如十二年前一般少年風華。
「臣巡天衛指揮使周九恩參見聖上。」周公子沒有下跪,只是拱手行拜禮,這也是他所受的恩寵之一。
「讓你們關注的易武的消息怎麼樣了?」
「易武的消息...」周公子略一沉吟,「陛下是指那個孩童吧,他最近可是幹了一件大事出來。」
「哦?何事?」周皇頓時來了興趣。
「據臣手下彙報,那個易文會同當地數人一起刺殺了興德縣令。」
「為何?」
「據調查是那縣令設計伏殺易文,且禍害當地一鎮的商貿,當地商人迫於無奈只得殺而誅之。」
「哼。」周皇冷哼一聲,「這種官殺了也對,朕真是要給他拍手稱快。」
紅衣宦官聽罷趕緊上前打斷周皇,「陛下!慎言呀,陛下要是這話傳出去了,天下會亂的呀。」
「知道了,知道了。」周皇滿不耐煩地揮揮手,轉頭繼續看向周九恩,「對於這個人,你怎麼看?」
周公子猶豫片刻,「陛下所說的這個人,是易武,還是易文。」
「這個人。」
「臣以為,此人尚且年幼而實力不俗,行事分寸拿捏合適,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苗子,只是...」
「只是如何?」
周公子又是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是下定決心才繼續開口,「只是此人身上有一股揮之不散戾氣,這倒是與那易武很像。如若陛下想要收為己用,恐怕還需敲打。」
「嗯...」周皇又是恢復了冷峻的神色,摸著下巴思索著,「你不建議朕把他收到巡天衛之中?」
「臣自然不敢違抗聖意,只是時候未到,況且此人尚在科舉,臣以為讓他先在仕途歷練一段時間,再擔任巡天衛,到時候必定是陛下的一把利刃。」
周皇聽罷卻是冷笑了一聲,但不是在笑周公子,似在自嘲,「不知道朕還能不能看到那個時候。」
「主子!」那紅衣宦官又是急得連忙打斷周皇,「主子萬萬不可說這樣的不吉之語啊。」
「行了行了,你們都退下吧。」周皇揮手作驅趕勢,二人也是連忙行禮告退。
輝煌燦爛的金鑾殿,只剩下周皇一個人冷清的坐在龍椅之上,看著下面空蕩蕩的大殿。不知為何,只有在這一瞬間,他才覺得自己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天子。
......
離天京兩百里之外,一座普通而破舊的農莊。
隨著京畿地區開始下初冬的第一場雪,佃戶們也大都返回了自己的家中,這座農莊也就閑置了下來。只是今日,這座無人問津的農莊卻迎來一群不速之客。
只見周圍數道黑影閃過,在雪地上竟然一絲印痕都沒有留下,那些黑影就消失在了農莊之內。
農莊之內沒有點燈,但在場的六個人似乎都不在意。
「如何?沒有人跟蹤吧。」其中一人率先發問。
「哼,上直衛的那群人就是一群飯桶,他們發現不了我們。」對面一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皇帝直屬的親衛隊在他們眼中也是不值一提。
「嘿嘿,你上次被上直衛那指揮使追殺了七百里,差點命都交待了,口氣還這麼大啊。」另一瘦小男子毫不客氣出言諷刺。
「你!老子當時是不敢動手怕他叫增援來,不然他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好說。」
眼看著他們有越吵越烈之勢,人群當中一黑衣女子只是輕輕開口,「別吵了。」
這聲音很輕,甚至蓋不過窗外呼嘯的大雪,可方才那幾個嬉笑玩鬧之人卻立馬閉嘴,收斂了臉色,均是嚴肅至極。
「這次召集大家,也是計劃發生了些許變化。」那女子見眾人安靜下來,也就開始今天的議程。
「計劃?我們最近不都在蟄伏著嗎,有何計劃?」人群之中有人不解。
「那個執行了十二年的計劃。」
「您是說...易武?!」
「沒錯。」那女子輕輕點頭,
「他現在也才十二歲吧?能出現什麼變化?」
女子輕笑一聲,「易武易大人倒是想著除暴安良,把他們的縣令給宰了。」
「切,宰個縣令算個屁,老子還殺過皇子呢。」方才那胖子很是趾高氣揚。
「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們必須確保他萬無一失。我們在朝廷埋下的棋子需要動一動了。」
「好,我明白了。」一瘦高男子點了點頭,平日都是他負責收買各路官員,現在該是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唉,真不知道公主大人為什麼對那小子那麼上心。」那胖子嘆了口氣很是不滿。
「呵呵呵,」女子銀鈴般的聲音響徹在小小的屋舍之中,而後掛著一抹妖異的笑容,似是在自言自語:
「那當然了,他可是我們最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