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的喜惡我都記得
知新書院的旬假只一天,放在平日里各位公子小姐定是要在府中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的,難得他們有良心,在假里尋了個早,不過巳時就成群結伴地扣響了童家的大門,童夫人性格溫柔,和他們自己的娘親很不一樣,因此很受孩子們歡迎,姨娘嬸嬸地叫個不停,把童夫人哄得很高興,喊添香取了各式各樣的糕點糖果過來,讓他們吃個盡興。
「你們可真好意思啊,」童洛錦看著一桌子的果皮殘骸道:「吃得東西都帶的東西都多,你們是來打秋風的把。」
「胡說什麼呢?」譚青止睨她一眼,「我們來瞧瞧你們,端的是心意。姨娘招待我們,端的也是心意。」
童洛錦塞給她一塊梨花酥,道:「小青止,你可真會狡辯。」
「哦對了,」譚青止反應過來,「明明小七才真的是傷患,你又不是,我們瞧了你大半天做什麼?小七呢?」
童洛錦皺起眉頭:「好啊,感情我不配你們探望!我不喜歡你了,你走吧。」
其他人笑坐一團,對譚青止的提議不是很感興趣,「你找他做什麼呀,他是個小啞巴,又不跟我們玩,我們和阿錦玩多好。」
譚青止質疑道:「不是玩不玩,我們可以和阿錦一起玩,可是小七受傷了呀,我們都是同硯是不是應該探望一下他啊……」
眼瞧著她的提議沒有人附和,都各自低著頭吃東西,頗有些不屑一顧,譚青止難免有些面熱,童洛錦拍了拍她的肩膀,緩解了她的尷尬道:「他就在旁邊,我陪你去瞧瞧。」
譚青止「嗯」了一聲,從凳子上跳下去,兩人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仔細辨認來是徐子瑜的聲音:「你這個壞東西!我一定讓嬸嬸罰你!」
童洛錦意識到了什麼,也顧不得譚青止在身旁,快速沖了出去,把譚青止嚇了一跳。
果然如童洛錦所料,外面站的兩個人正是徐子瑜和童溫祺,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徐子瑜,一張圓嘟嘟的臉鼓起來,像是充氣的河豚一般。
童洛錦左右看看,快步走到徐子瑜身邊拉住他:「子瑜,怎麼了?」
在她的身影出現的時候童溫祺就注意到了,視線的餘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在發現童洛錦站到了徐子瑜身邊的時候他的神色落寞了幾分,只可惜童洛錦急著阻止徐子瑜沒有注意到。
「阿錦,」提起事情的原委,徐子瑜便覺得十分委屈,「你這個僕人偷東西!」
童洛錦一愣:「什麼?」她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開局,他說什麼自己可能都信,但是偷東西這種事情……無論什麼時期的童溫祺,都是做不出來的。
果不其然,童溫祺咬著下唇駁斥道:「我沒有!」
童洛錦掃他一眼,又重新問徐子瑜:「他偷什麼了?」
童洛錦這話是有偏向的,落在徐子瑜耳朵里就是她認可了自己的話,於是帶著幾分得意道:「他去小廚房投我給你帶的零嘴!我本來想去給你取一點零嘴過來嘗嘗的,但是發現他在偷偷的拿!不對,是偷!」
都是同硯,雖然徐子瑜不喜歡童溫祺,但是也說不上討厭他,他若只是單單拿了點零嘴來吃,徐子瑜也不會計較,本來就是要吃下肚子的東西,也沒說一定要進童洛錦的肚子。但是當時童溫祺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用一種鄙夷譏諷的神色掠過他,當著他的面把自己精心挑選的牛舌糕扔進了垃圾堆里,這才激怒了不可一世的小少爺。
「我才不會偷,」童溫祺小小的手攥成拳頭,「那種東西我才不會吃。」
又是這種語氣,徐子瑜大呵一聲,掙開童洛錦,和童溫祺扭打到一起:「你胡說什麼!」
童洛錦只覺得頭疼,趕緊招呼人把他們兩個拉開,但是這些公子哥被徐子瑜的架勢嚇壞了,訥訥不敢上前,童溫祺身上本來就有傷,自然使不上力,被徐子瑜按在身下一頓好揍,直到童府的下人匆匆趕來才將兩人分開。
奶娘先把童洛錦上下檢查了一番,見她只是手背處多了一道白色划痕才放下心來,急急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又慌慌去檢查徐子瑜身上是否帶傷,這可是城中主簿的孫子,要是在他們家出了個好歹可擔待不起,好在徐子瑜長得壯,打架也不吃虧,除了臉上紅了點,拳頭破了點皮之外沒有任何傷痕。
反觀倒在地上的童溫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舊傷加新傷,血痕未愈又添了一片青紫,看上去可憐又可怖。
童洛錦下意識想要伸手扶他,手伸到一半被奶娘一把拉住:「小姐你和幾位少爺小姐先進去,我喊大夫過來瞧瞧。」
童洛錦回神,瞧見童溫祺想拉她的手堪堪抬起一個輕微的弧度,視線與她相對,濕潤哀涼,看得她心悸。
奶娘也瞥見了,啐一句「討債鬼」,「晦氣」,又推著徐子瑜和童洛錦進去,童洛錦收回落在童溫祺身上的視線,對著一旁的小廝道:「快把人扶回去啊!愣著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她的餘光瞧見童溫祺似乎笑了笑。
被打傻了不成,被揍了還要笑。
本來是好好的一天假期,結果被這莫名其妙地一場打鬧打斷,童夫人為此還特地去了徐府上致歉,親自將徐子瑜送了回去,徐家老爺也是個知禮節得,見揍人的是自己家孩子,受傷是別人家孩子,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童家裡童洛錦打斷了奶娘的喋喋不休:「奶娘,說這麼不累嗎?喝口熱茶吧,對了,爹爹說新得了一壺金駿眉,前幾日剛送了過來,你要不要去瞧瞧?」
奶娘一聽果然來了興趣,也不再詆毀童溫祺,急匆匆去瞧新茶葉了。
童洛錦這才鬆了一口氣,按了按額頭,只覺得渾身乏力的很,她放空了好一陣兒,才起身朝著童溫祺的房間走去。
童溫祺已經上好了葯,縮在房間一角,小小的一個,看上去好不可憐。
「阿姐?」
童洛錦猶疑了一會兒,問:「你為什麼要扔徐子瑜的東西?」
童溫祺垂下頭,又不說話了。
童洛錦皺起眉頭:「回答我。」
她少有這種命令式的口吻,童溫祺被她唬住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裡面有薄荷。」
這個回答是童洛錦萬萬沒有想到的,她自幼對薄荷過敏,一碰身上就起疹子,到那時這件事情有時候她自己都不記得,沒想到童溫祺會記得。
明明前世里他都不記得!
現在倒是記得清楚。
童洛錦又羞又惱,沒好氣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童溫祺低下頭:「夫人說過的,我都記得。」
「關於阿姐的事情……」我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