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嗜血之獅弗洛德
即便是技巧再精妙的騙子,也騙不了戒心已經拉滿的人。因此,【相信】總是上當受騙的第一步。
名震西南的「嗜血之獅」弗洛德子爵其實並非大貴族出身,他的祖上僅僅只是洛恩斯王國某一任國王尚且還只是王子時的馬夫。因為那位殿下出乎意料地繼承了兄弟讓給他的王位,於是馬夫的命運也從此拐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從馬夫到騎士,從騎士到勛爵,到他這一代用盡了一切手段苦心經營,才終於在昔日米利斯坦公國的的領土上獲得了一塊切實的封地。
但他並不滿足於此。
在收到溫徹公爵的養子將要作為國王特使率軍來平叛的消息時,弗洛德的第一反應是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與自己這樣在泥濘里摸爬滾打混出來的傢伙不同,在他的印象中,王都的貴族子弟總是在貪婪的本性之外還有著愚蠢的天真。為了解決最直觀的問題他們可以忽視一切不那麼美妙的後果,只求最快見效。
當然,要是實在闖禍了,這些來鍍金的權貴子弟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而爛攤子總有下一個倒霉蛋來收拾。
所以他們往往有著無所顧忌的銳氣,只需要一把足夠鋒利的刀。
弗洛德不是很關心維恩·溫徹此番前來究竟是為了裝點自己那好看的履歷,還是想要逐步接手王國的軍政大權。他只知道,若是抱住了巨人的大腿,巨人只需要輕輕抬腳,自己就可以借力直上青雲。
當然,對方也可能只是毫無自覺從他身上經過,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將自己碾死。
因此他密切地關注著維恩·溫徹的動向,隨時準備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對方面前。
不過,來自里茨本的屠夫漢克所帶來的糟糕消息打破了他之前的美好設想。
弗洛德子爵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替維恩·溫徹傳信的信使,此人身著裁剪粗糙的布衣,無法洗凈的油漬形成了好幾塊黯色的斑點。
他對這名屠夫的臉沒有任何印象,儘管對方自稱他經常前來舍里城的城堡中為自己提供畜肉。
「弗洛德大人,他和里茨本的那位羊倌執政官的確來過幾次。」侍衛長確認道。
「哦。」弗洛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所以,波普已經死了嗎?」他問道。
語氣平靜地就像在討論今晚餐桌上的食物。
在這位凶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哭的貴族老爺的注視下,漢克略有緊張,總覺得下一秒對方就會張開他那兇險獠牙與血盆巨口,將自己撕咬成碎塊吞入腹中。但他一想到自己是在替那位國王特使、維恩閣下傳信,又憑空生出幾分勇氣來。
再怎麼嗜血的獅子,在那位面前也不過是一隻拴著鏈子的狗而已……自己可是在替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傳信!
漢克挺直腰板,「在我離開里茨本的時候還沒有,不過我想大概也快了,維恩閣下對他非常不滿。」
砰——
弗洛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強作聲勢的漢克脖子一縮,眼中下意識流露出幾分驚恐。
對他十分從心的表現視若無睹,弗洛德義正辭嚴地大罵道:「這個狗東西,枉費我對他如此信任,竟然仗著我的任命在里茨本作威作福!維恩閣下對他的處置十分正確,也就是我那時不在現場,否則不需要維恩閣下出手我也會立刻將其肅清!」
他沒有絲毫猶豫便主動給波普定罪,彷彿比維恩還要氣憤許多,儘管漢克還未來得及說出維恩到底為何不滿。
漢克略有幾分愕然。
「維恩閣下現在就在里茨本對嗎?」弗洛德緊緊盯著漢克,追問道。「我即刻便前去見他,為鄙人的失察向他請罪。」
「呃、對……他是在里茨本……」在對方目光逼視的強烈壓力下,漢克語無倫次。
但隨著理智的回歸,腦海中僅剩的一絲清明又讓漢克勉強恢復了替大人物傳信的矜持,於是他重新組織了語言,刻意放緩了聲調:「不過——去見他請罪就不必了。維恩閣下說,此行徹底清剿西南的反叛軍才是正事,其他的一切都要暫且為此讓步。」
「若是弗洛德子爵有意立功,不妨把您這些年來掌握的線索交給維恩閣下,他會酌情考慮您的功勞的。」他滿含深意地暗示道。
需要轉告的話語已經說完,漢克毫不遲疑便打道回府,唯恐稍慢一步就會生變。
不過弗洛德本就沒有挽留他的意思。
在親自送漢克離開后,弗洛德才心事重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你覺得可信嗎?」
他問的是自己的心腹,侍衛長納爾。
「我們似乎並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納爾爵士站在他身旁,含蓄地提醒道。
「是啊,我原本也想著,若是他需要一把刀來打開局面,我便去做這把刀就是了,總要捨得下注才能贏到更多籌碼。」弗洛德陷入了遲疑,「只是……」
他也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別人在私底下如何評價自己。只是他此前從來無視那些猶如羊群般軟綿無力的平民,只將惡名視作榮耀,畢竟他們毫無反抗自己的能力,連咒罵都像是在讚頌自己的強大。
可若是那位王都來的大少爺不食人間煙火,被近在咫尺的那些或讚美或哭訴的聲音蠱惑,腦子一熱帶著那幫平民調轉矛頭來對付貴族……誰能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波普,被人家隨手料理了刷名望呢。
「維恩·溫徹剛一踏進西南地域便拿我的手下立威,雖然波普這個小卒不值一提,但他就像是一面鏡子,時刻提醒我如果不聽話會有怎樣的下場。我固然可以去做他手裡最鋒利的刀,但這刀不能斬掉我自己的腦袋。」
侍衛長納爾開解道:「溫徹公爵在王都權勢煊赫,但在西南卻根基淺薄,若想成事必定離不開我們這些本地貴族的支持。維恩特使初來乍到,立威也是應有之義,既然他們已經到了我們的地盤上,或許我們應該主動將他迎入城堡,示以好意。」
「不急。」弗洛德喃喃道,「先把他的行蹤透露給法尼亞那邊,看看那幾位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