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年三十上午，黃老闆給每個人發了一件嶄新工作服，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只等著年夜飯客人到來。四個包間已經預定滿了，再加上大廳晚上要八桌年夜飯，黃老闆覺得有些忙不過來，打電話叫了兩個朋友來幫忙，韓冬也把沒回家過年的韓達也叫了過來，韓達一來，大呼小叫的嗓門就在廚房響起來了。

黃老闆跟昨天如同換了一個人，臉上洋溢著笑，中午客人多了起來，韓冬和那個小姑娘負責上菜，韓達和飯店原有的配菜負責配菜打荷碼盤，剩下黃老闆兩個朋友和飯店廚師，包括黃老闆都親自上灶，緊張而有序的忙碌。

轉眼間，晚上預定的客人到了，年三十的團聚，一年之中家人難得的能在一起聚一聚，喧囂熱鬧的氣氛多了起來。飯店晚上預定的一共八桌，只剩下二號包間客人的兩桌還沒到。廚房裡忙的熱火朝天，大廳和包間里，幾桌年飯的客人因為家人的團聚，推杯換盞之間，酒意濃烈了起來，為一點時間久遠的事爭論著，一時又哈哈大笑起來，韓冬也被這濃濃的年味感染著，暫時忘記了不能回家過年團聚的苦悶。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了，再有不到一個小時，新年的鐘聲就要響起，飯店裡的那幾桌已經接近尾聲，有兩桌已經陸續有人打包回家準備守歲去了，只有幾個有些醉意的還在酣戰著。二號包間靜悄悄的，桌子上幾盤精美的冷盤依舊，彷彿等待著主人推杯換盞間細細品味。

韓冬來回后廚餐廳間，也跟黃老闆說了幾次二號包間人沒到的情況，二號包間點的熱菜，也已經準備妥當，黃老闆抬手看看手錶，又抬眼看看大廳門口，示意大家先停一下，他去打個電話。

黃老闆出去打電話，后廚幾個人有說有笑，韓達總算閑下來，有空逗著前台姓張的小姑娘，說笑聲中，黃老闆進了后廚，手一擺，「開工！」叮叮噹噹后廚又開始忙了起來。

直到最後一道菜全家福上桌，飯店門口進來兩個男子，一個微胖中年模樣，一個年輕人。黃老闆也適時出來，「不好意思啊，有些晚了，耽誤了。」微胖的中年男子忙不迭地說道，並從兜里掏出香煙，隨手遞給迎上來的黃老闆，「沒事，只要還沒過十二點，一切都好。」點著了香煙，黃老闆笑著說著。隨後扭頭喊著：「小韓，小張，快給杜老闆年夜飯打包。」

趁著韓冬和小張打包的空間，微胖的中年男子略帶著歉意說道：「本來要過來吃，有些突發情況，這兩桌菜錢我現在給你。」說著話，從隨身皮包里掏出一打錢，直接塞到黃老闆手裡，「兩桌4000，這是5000，大過年的辛苦的這幾位給個紅包。」黃老闆接過錢，一連串的謝謝。隨後，韓冬和前台的小張把打好包的菜送到中年微胖男子的車上。隨著汽車發動黃老闆擺了擺手，扭頭沖廚房裡喊到，「過年好！都出來開餐啦！」廚房裡幾個人呵呵笑著，圍坐在一張桌子前，桌子上，早就預備好了一桌豐盛的年夜大餐。

幾個人剛一落座，黃老闆把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分給大家，「辛苦了，拜個年。」大家笑呵呵的接過包。接著幾個人暫時忘卻離家的苦悶，有說有笑的推杯換盞。韓達外向性格，喜歡說說笑笑，桌上就數他嗓門最大。黃老闆也很喜歡韓冬的這個同鄉，酒桌上幾次說起讓韓達來他這裡上班的意思，韓達答應了，過了春節，回去辭職后就過來。韓冬不喝酒，拗不過黃老闆，喝了一杯白酒，連前台的小張也喝了幾杯啤酒。

一頓歡樂有說有笑的年飯，直到凌晨三點多，幾個人都有了醉意才逐漸散去。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正在飯店宿舍里酣睡的韓冬，一骨碌爬起來，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才6點多，誰這麼早來吃飯？」嘴裡自語著，一邊披著軍大衣走出來，黃老闆也被敲門聲驚醒了，披著一件棉襖腳上拖著拖鞋也出來開門了。

門一打開，昨晚來過的二號桌杜老闆出現在門口，「這麼早就來拜年？」黃老闆笑著說。「拜年？拜什麼年！你這昨晚的菜有問題，吃完了，現在有六個人都在醫院。你怎麼解釋！」杜老闆一臉怒氣，高聲質問著。聽到這，黃老闆心裡一直沉，臉上立刻嚴肅起來，「杜老闆，這話可不能亂說，你也別著急，我現在就陪你去醫院看看。」黃老闆說著話，邊回屋穿戴好，急急忙忙的跟著杜老闆出去了。

飯店裡，聽到聲音的韓達，前台的小張都出來了，幾個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下午三點多，黃老闆才回來，昨天黃老闆叫來幫忙的兩個朋友也來了，說好了今天晚上的訂桌也來幫忙的。一見黃老闆回來，大家都圍上來，黃老闆看看大家，臉上不自然的微笑一下，聲音有些黯然地說：「謝謝你們了，先停下來吧。我先回屋，一會我跟你們說點事。」說完之後，有些蹣跚回了房間。留下幾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地坐著，等著。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知道出什麼事了，只是不知道這件事是怎樣的嚴重程度，讓黃老闆能這樣。只有等黃老闆出來才能知曉。

足足有十幾分鐘，黃老闆從房間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皮包，走到幾個人跟前坐下，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對不住大家，事情有些麻煩，把工資給你們發了先。」說著話，打開皮包，拿出一個個寫著名字的信封，「都有名字，你們拿著吧。」黃老闆叫來的兩個朋友中，其中一個瘦高個站起來，「老黃，你這是瞧不起咱爺們兒，有事你就說說，能不能解決先不說，至少得知道怎麼回事，這幾個人一起想想辦法，也比你一個人擔著好，是不是？」聽了瘦高個說話，幾個人也都表示贊同，七嘴八舌地都說著，願意跟黃老闆一起面對這個麻煩。黃老闆看著幾個人，有些苦笑，「遠不是你們想的簡單，很棘手。」接著就把這一天的情況詳細跟大家說著。

早上黃老闆跟那個杜老闆一起去了醫院，的確有六個人住院，醫院給出的結果是食物中毒。幾個人都一樣的狀況，只不過有輕有重，其中一個已經70歲，情況稍微重些，但並沒有生命危險。那幾個輸了液，情況都好多了。可幾個人不依不饒，要一個人五萬的賠償。其中一個人可能是哪個單位領導，要打電話給衛生監察部門，杜老闆一邊攔著，這才作罷。但是依舊還是要五萬賠償金。六個人三十萬啊。黃老闆有些懵了，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問了醫院大夫幾次，大夫都說就是食物中毒。如果真要較真，可能就驚動了衛生監察部門。但真要拿出三十萬，黃老闆也是很為難。飯店才開了不到一年，本錢還沒掙夠，憑空就要交三十萬。除非是轉讓出去。不交三十萬，如果捅到衛生監察部門，也難免關門大吉。所以與其被查封，還不如轉讓出去。這才有了黃老闆給大家結賬一事。

「媽的，這不是敲詐么？」瘦高個拍著桌子喊著。幾個人也有些不平，「憑啥一下子給那麼多？沒有王法嗎？」「就不給他，咱就正常開門營業！」幾個人有些義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紛紛。

「哎，可能就該這一劫。黃老闆接過話，很感謝幾位，就這樣吧，錢都拿著。一會咱們做幾個菜，好好喝一回，完事你們有去處的，我就不留了，沒去處的我這你們就先住著。」瞬間，黃老闆眼角一行淚落了下來。

接下來的酒，幾個人喝的有些唏噓不已。期間，那幾家訂了年飯的客人有幾個到了，黃老闆一一解釋，退了定金並多賠償每家二百元才做罷。

轉眼正月初八，正常都是上班的日子了，黃老闆的匯香居只剩下黃老闆和韓冬兩個人。中午時分，來了一個黃老闆的朋友，一進門，黃老闆就叫著老路師傅。那個老路師傅一米七幾的個頭，胖胖的，一臉憨厚的笑容。黃老闆把韓冬叫到身邊，指了指路師傅說：「小韓，以後你跟著路師傅，他帶你去酒店，那裡你能學到東西。」韓冬趕忙叫了一聲路師傅好。那個路師傅一臉笑意的點點頭，「年齡好，還有學問，以後有前途。」這幾天黃老闆一直跟韓冬說介紹他去酒店學習，也同時跟老路在電話里溝通著，說著韓冬這個年輕人的好。

三個人聊了兩個多小時，最後韓冬有些不舍地離開黃老闆和他的匯香居。跟著路師傅又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