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登門

戚老太爺是一家之主，平時事務繁雜，即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太爺，按理也不會隨便進孫女的院子。

聽小丫頭慌慌張張的報說老太爺來了，就站在院子里，戚琳琅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好像疏忽了什麼，總感覺不知道哪裡有所缺漏……

這是自重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害怕，大概也是因為前世祖父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祖父這個人，外表給人的感覺只是一個粗俗的生意人，不算很精明，只不過有點小算計。其實在這樣的表象下，他精明決斷殘忍無情，如果可以，戚琳琅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祖父了。

可是她不能。

戚老太爺側身面對著那片木香，手背在身後，左手中兩個嬰孩拳頭大小的獅子頭緩緩旋轉，時而發出輕脆低微的響動。

被素衣等人攙扶出來的戚琳琅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她深吸了一口氣，對戚老太爺微微福身，「祖父。」

戚中耀轉過身，目帶審視的打量著戚琳琅，過了一會兒才道：「腳傷養得怎麼樣？」

戚琳琅抬頭與他對視，「祖父有何吩咐，不妨直說。」

在這個時候就沒必要演什麼血濃於水的親情戲碼了。她也厭煩配合。

戚中耀面色微異，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神情便恢復如初，隨即對素衣等人擺手道：「給你們小姐搬張椅子，你們都下去吧。」

素衣等人恭聲應是，很快搬來兩把椅子一張桌子，服侍戚琳琅坐了又奉上茶水便盡皆退下。

「祖父請坐。」戚琳琅伸手作請。

戚中耀並沒有坐，微眯起眼觀察著孫女的反應，忽然開口道：「你背地裡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戚琳琅隱在衣袖中的手指微顫，稍頓之後伸手取過茶盞輕啜，之後才抬頭輕笑道：「祖父這話的意思孫女沒聽懂。孫女平日所作所為祖母都一清二楚，祖母知道了祖父自然也知道；而且孫女自認並沒做什麼見不得人之事，也無需瞞人。」

這是暗諷他做的事見不得人？戚中耀眉頭微挑，手中的獅子頭飛快的旋轉兩周，心緒穩定下來之後才開口，「窺伺長輩也不算是見不得人？」

戚琳琅哂然，「祖父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了解內宅的彎彎繞繞，祖父不妨放開手去查，不止孫女，三姐姐四姐姐……乃至於大伯母她們，有哪一個不花心思了解您和祖母心情的？朝中大臣為了揣摩上意還會與宮中太監交好，何況是我們這些為了討好長輩的晚輩？」

沉靜機敏伶牙俐齒！被孫女噎住的戚中耀腦中閃過這兩個詞，他乾脆不再繞彎子，放柔了聲調開門見山的道：「那是祖父錯怪你了。祖父今日來，其實是有要事同你說。」

他說著故意頓住，見眼前少女的神情忽然變得異常緊張，那凌厲的眼神和僵硬挺直的背脊就像是要大難臨頭似的，他不由得心下狐疑，但卻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多想，繼續道：「你大伯父要為京中貴人挑選一個女子伴讀，馮太太和朱太太正是為此而來，她們選中了……」

「祖父！」戚琳琅忽然非常無禮的尖聲打斷戚中耀的話，緊緊逼視著戚中耀的雙眼，「孫女想聽實話！」

說出的話甚至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還是沒能躲過去！她終於知道她疏忽了什麼，她一直以定祖父和馮朱兩個的打算是送她去楊州，她並不在去京城的人選當中，所以她留下了三姐四姐和五姐，最終卻把她自己給搭進去了！

重生歸來，她還是沒能達成守著父母哥哥的願望，反而要比前世早兩年去京城。

她緩緩垂下眼，看著被祖父踩在腳下的露著絲絲苔痕的青磚，既然祖父親自來並同她挑明，這件事就再無轉圜的餘地，那麼她就要最大限度的為自己爭取！

今生與前世相比，她還是有了進步的，最起碼，她不是處在混沌無知的狀態；最起碼，她有了更高的起點，有機會向祖父提條件；最起碼，她不必再做瘦馬……

再抬眼，她眼中已經平靜無波，「祖父能選中孫女是孫女的榮幸，但也請祖父為孫女想想，愛別離苦吉凶難卜，還請祖父以實相告，去京城做什麼？孫女心中也好有個底。」

之前戚中耀被自家孫女那聲無禮的尖叫嚇了一跳，後來見她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將自己的情緒從崩潰的邊緣迅速拉回直至波瀾不興，他感到異常震驚。

他手中的獅子頭迅速轉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怪不得她會被馮太太選中！怪不得她一個乳臭未乾的內宅小女子能暗中做出那麼些手腳！到此刻，他終於相信家裡近來發生的種種事端都是眼前這個孫女做的了。

之前燕氏叫了臨安院的丫頭問過，這孩子病好以後一直命身邊的丫頭留意榮福院等處的動靜，其他的話並沒有問出來，他心裡頭還有一絲懷疑，覺得或許這些事只是巧合。

現在，他已經確信無疑，是小六一手操縱了她的腳傷事件，又利用六侄媳婦迷信這一點而阻止了五丫頭的離開。

如此，這孩子果真如馮太太所說，是去京城的最佳人選了。

「好。」他停住手中動作，「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