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新

又來了！素衣迅速垂下眼瞼氣鼓鼓的瞪著戚瓊華嬌黃色綜裙裙擺上的煙粉色纏枝紋，卻不敢開口。

三小姐每次鬥嘴輸給小姐，就會和小姐搶一切東西，進門的先後坐著的位置乃至於如廁的次序……每次小姐都會沉不住氣同她頂撞，三小姐就會拿姐姐的名頭壓制六小姐，她占著長，小姐怎麼都理屈。

就像現在，兩位小姐的屋子裡都有各自的妝奩，今兒個又是小姐先起床的，三小姐理應去她自己的屋子裡梳頭！

「六妹。」戚瓊華見戚琳琅不為所動，沉聲重複道：「我要梳頭，我的話你沒聽見？」

就在素衣以為戚琳琅會像以往那樣與戚瓊華吵起來的時候，戚琳琅忽然轉身看也沒看戚瓊華一眼便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素衣急忙跟上。

戚瓊華拳頭打在棉花上，怔怔的瞪著戚琳琅的背影，胸中一口悶氣上不去下不來。

「三小姐太過分了！」回屋後為戚琳琅梳妝的素衣滿心憤懣，「就是仗恃著她占著長……」

說到這裡她忽然住了嘴，這話原先都是小姐私下裡抱怨的，今兒個小姐不說了，她一個下人倒先編排上主子了。

聽她話兒說了一半忽然噎住，戚琳琅總算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在鏡中笑望著她問道：「怎麼了？」

素衣現在只有十五六歲，年華正好，並不是前世那個自梳的總是鎖著眉的成熟女子。

素衣是個忠心的丫頭，前世跟著她一直到京城到皇宮，後來她受人妒恨，素衣也成了礙眼的障翳，被人誣陷偷竊，活生生給打死了。

那染紅了的血淋淋的褙子被送到她面前時的心痛憤恨她現在想起仍舊感受的到，整顆心仍會疼痛難忍。

「奴婢。」素衣低頭訥訥道：「奴婢逾越。」

可是三小姐也太過分了！

「那些都是小事。」戚琳琅抬手輕輕拍了拍素衣的手背，經歷了那些，眼前的雞毛蒜皮算什麼？更何況，「她也是個苦命的。」她垂眸低聲嘆道。

前世三姐先於她被送去京城，可她去京城之後，根本沒找到三姐，更沒聽說有過三姐這樣一個人。一個大活人，竟然在世間消失了。不知道前世的三姐，到底經歷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禁暗嘆，她自己經歷了那些，又何嘗是個好命之人？戚家遭逢大難，戚家的女子，都是命運多桀。

「素衣。」她幾不可見的嘆了一聲，之後吩咐道：「讓於嬤嬤親自跑一趟寧平院，告訴娘我好全乎了，今兒就能去給祖母請安。別讓娘再來回折騰了。」

她病的這幾天，娘每日數次往臨安院來，得讓妥實的於嬤嬤去報信才能讓娘安心。

素衣昨天就得了戚二太太的吩咐，聞言應道：「昨兒個二太太就交代過，讓看看今兒早上小姐的精神，若是大好了才准您去榮福院。」說著又笑，「於嬤嬤昨晚臨走時也千叮嚀萬囑咐的……」

正說著，帘子外頭忽然傳來說話聲，「小蹄子又在我背後嚼舌呢！」說著人走進來，正是於嬤嬤。

於嬤嬤是戚琳琅的奶娘，現管著戚琳琅屋子裡的事。她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白了嘻嘻笑的素衣一眼後走到戚琳琅身邊，溫聲問道：「的確好了？」邊說邊摸戚琳琅的額頭臉蛋手腳。

戚琳琅點頭，「好了的，奶娘放心。」

於嬤嬤見她精神大好氣色也不錯，又說了幾句「想吃什麼讓廚房做多吃點出門多穿點兒」的話，這才出了門。

「於嬤嬤還說我嚼舌。」素衣邊服侍著戚琳琅換衣裳邊笑，「她轉個身就回來的功夫還啰嗦那麼多！」

戚琳琅喜歡奶娘的啰嗦，小時候並不覺得娘和奶娘的啰嗦如何，甚至還有些厭煩，但前生離開她們后，她才知道這些到底有多珍貴，求都求不來。

這時她的另一個大丫鬟采苓進來伺候，給她行了禮，她隨意地擺手吩咐道：「去看看廚房都做了什麼好吃的，挑兩樣點心端回來。」

人生若浮雲朝露，她回來了，且時光正好，她何不好好享受？

采苓微愣后躬身應是走了出去。

「小姐。」素衣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您怎麼讓采苓去廚房？」

通常這種跑腿的活計都是玉串兒那樣的二等丫鬟做的，她和采苓是近身服侍小姐的，很少往大廚房那種地方去。

戚琳琅神情一頓，后敷衍道：「她不是閑著么？」

其實她這是延續了前世的習慣。她進入永安侯府後，采苓便動了攀高枝的心思，時不時的在蕭家男人們跟前現眼，她念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拿話兒震懾過采苓，但采苓的念頭卻沒斷過。

嫁給宋雲后，采苓那個傻子竟然闖進了宋雲的書房，結果不但沒達成所願，還成了宋雲手中的玩物，也成了宋雲折辱她用以泄憤的工具。

自那之後她對待采苓的態度便只有冷然和漠視，她能猜到采苓有多恨她，也猜測到她的死大概就有采苓的手筆，但活著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除掉采苓以絕後患。那時候采苓是她年少時光唯一的念想了，她終究是捨不得。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今生她行事再不能如此優柔寡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