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境

渾濁幽綠的湖水散發著淡淡的腥味，和血一樣的溫度讓人好不舒服，湖中寂靜的像是死亡之後再也接收不到任何的訊息，灰濛濛的前方讓『原罪』咂舌，獸眸在水中的視線依舊是短板。

突然一條魚躥入視線，『原罪』以0.5秒的速度把它抓在手中，指甲深深的嵌入魚體，這個生物就那樣張著嘴吸水再從魚鰓排出，機械性的重複如此動作。

『原罪』在湖中停了下來，他看著手中的「下等生物」，似乎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沉思，這條魚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死亡，因為種類次元實在相差了太多，它察覺不到危險的來臨，所以導致無法理解眼前的現狀。

那群穿著衣服的猴子也應該如此。

一時間，『原罪』的力度不自覺的加大，直到整條魚身扭曲變形在手中，連骨刺都碾壓成了粉末，少許的血像墨般跟著水流消散。

這一切令人心中不愉快的事情就快要結束了，他要以高姿態重回社會，壓制這群滑稽的猴子，他要讓『它們』知道，有些鴻溝是無法逾越的。

想罷，他排出肺中過余的氣體，數小氣團不溶於水向上方快速升去，身體緩緩下墜。

大概下沉一分多鐘，一絲微弱的光從湖底隱隱亮起。

『原罪』雙腳踏在泥濘中，映入視線的是一座用石磚砌成的不大不小的房屋，可排水和供養系統卻做得非常完善。

這是他利用皇甫家成員不在的時候，花費一個月建造成的簡易水牢，就為了應對任何突發情況，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一定的自信，且『原罪』的力量可以不受限與大自然，附身於某個軀體時，只要軀體不崩壞，『原罪』就可以無限制使用軀體進行極限運動。

他手臂青筋暴起，拉開了石門，隨即湖水滔滔湧進石屋並隨即被排了出去。

加藤在此已等候多時，『原罪』附身在馬克羅身上，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立。

「一切就快結束了。」兩人異口同聲，隨即雙手相握，加藤把自身的元氣傳輸給了『原罪』，接下來，只用保留實力殺掉方辰碩就可以了。

「唔……」而另一旁的小屋中，發出了支吾聲。

「看來你醒了？」加藤打開屋門看到了掙扎的馬瑞豐局長，他撕去馬局嘴上被貼的膠帶。

「咳……原來，是你！？」馬局在昏迷前，看到了加藤扛著眾人從大廳轉移到了這裡，雖然想制止但渾身的無力感讓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這樣做是犯罪。」馬局雖然不太理解眼前的情況，但卻異常冷靜，正氣外露譴責了加藤的所作所為。

「犯罪？」疑問聲隨即跟上，併發自肺腑的大笑。

「局長，原來你那麼的幼稚，以現在的情況，你們的屍體只會沉入湖底。」加藤現在沒有辦法殺掉他們，因為必須把他們作為人質給自己留條後路，因為不想被影響心情，所以重重的關上了屋門。

「可惡……」馬局掙扎了幾下被捆住的雙手，結實的麻繩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側眼看了看在一旁昏睡的皇甫元尚和呼呼打鼾的徐海，心中一陣無奈，這位胖子不是方辰碩的朋友嗎？為什麼一點神秘的力量都沒有……

更為棘手的是，居依這位姑娘也跟著受這麼多罪，她看起來比自己女兒的年齡還要小，他要怎麼做才可以保護方辰碩的朋友。

「辰碩，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而另一方面，石窟內。

方辰碩盤膝而坐已經三十分鐘左右，紋絲不動的他連呼吸似乎都降慢了許多，跟著《太乙金華宗旨》所述，道家修仙的根基就是打坐入境，這幾乎是全世界所有宗教都提到的一種神奇現象，也是唯一一種能夠讓人和神溝通的方式，道家的入境，佛家的禪修，印度的冥想，甚至是神秘的塔巴拉秘教的打坐方式。

以元氣為基礎，一分為二，其一聚集於心臟，其二供向大腦，並使相同頻率兩者流通，這時元氣會從身體各個部分抽離，所以此時的軀體是最脆弱的狀態，才會有打坐入境時需要閉關或者找到安全無人的地方來進行。

跟著心法，方辰碩操作著元氣進行抽離、輸送、流通一系列方法，因為熟知元氣的運作方式，所以方辰碩很快的進入了狀態。

意識像是在無邊界的隧道中遊盪了很久，朝著某個方向，最終漸漸的出現了某種圖案，似曼陀羅，如同入境前的儀式，又或者是屬於自己的心門。

意識突破心門，魂魄逐漸成形，那種虛弱縹緲的感覺包裹了全身。

這個感覺，曾經有過，而且很是熟悉。

全方位的空白，無窮無盡沒有任何方向感，這裡不同虛無，但卻是混沌的，沒有摩擦，沒有感覺。

方辰碩環顧四周，他曾經不止一次進入過這裡，但是主動進入還是第一次，他抬了抬手，沒有任何引力的壓墜感。

「原來，這裡就是所謂的『境』。」方辰碩心中這樣想到，思緒拉扯成了一條直線，好像很多事情都被捋順，曾經以為打坐、冥想這類的都是迷信，原來這種方式只適用於領悟元氣之人。

「來了？」突然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是親切的問候，又像是自言自語。

方辰碩轉身，看到了那位力量與權威集一體的化身，他還是那樣的強大與美麗，長發披落於肩，精鍊的身軀隨著呼吸一起一伏，胸前九黎族的圖紋顯露著榮耀。

「你好……」方辰碩並不畏懼眼前這位男人，與其說感覺，更像是家人。

「不必敬語，這樣的見面我們曾重複了千年。」

「又來了……」方辰碩心中想到，每一次都說些摸不著頭腦的話，可是他並沒有講出來。

「不過我們好像很久都沒見了。」方辰碩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從杜爾迦一戰之後就沒有在見過。」

「可是我卻在一直看著你。」男人平靜的回答到，他是那樣的筆挺，語氣如同帝王微服私訪時親民的感覺，但又不失威嚴。

「當時和杜爾迦一戰，你借給我力量，我還沒來得及感謝，謝謝你。」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方辰碩。

「你們在討論什麼？」突然一小女孩的聲音傳出，聞聲回頭，看到了皮膚細嫩，灰色的大波浪頭髮蓬鬆到腳跟，水靈天真的大眼呼呼閃閃，可愛呆萌的面容下不難看出精緻的五官。

五歲？七歲？

小女孩從遠處的空白蹦蹦跳跳來到兩人面前。

「這什麼情況？」方辰碩疑惑的看向男子，「以前我來的時候，只有你自己在這裡……這不會是，你的女兒吧？」

「咳……」聽完他的發言，男子微咳。

「方辰碩！」女孩兒大聲喊到他的名字。

「你認識我？！」

女孩兒似乎有些生氣，掐腰嘟著嘴巴甚是可愛。

「她是杜爾迦。」

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般轟擊頭頂，緊接著瞳孔地震，方辰碩嘴巴張到了極限獃滯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兒。

「杜，杜，杜爾迦？！」他驚呼一聲，連連後退三步。「怎麼可能？那個女王……怎麼會是小孩兒般模樣？！」說到這裡，方辰碩想到了之前和杜爾迦戰鬥時那種無法呼吸的壓迫感，那種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可現在完全煙消雲散。

「那這樣呢？」說罷，小女孩兒的面貌突然冰冷，眼神中附著殺意，全身的氣場改變，唯獨沒有了原先強大的元氣。

相貌突然改變，身高驟增，變回了之前的樣子，烈焰紅唇，冷峻的五官依舊讓人難以接近，修長的身材身穿慘白長袍，這讓方辰碩猛然打了個哆嗦，想起了在『虎區』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絕望。

大概十秒的時間，杜爾迦身體又縮回了小女孩兒的狀態。

「在我死之前，我把剩餘的元氣留在了你的體內，所以你才會看到我，之所以是小女孩兒模樣，是因為這樣可以把殘留的元意識形態更加穩定。」

「但最重要的，是他接受了我。」杜爾迦指向男子。

「你人還怪好里。」方辰碩賤兮兮的笑到，他從來沒想過還有機會以這種方式與杜爾迦見面，這個酷似母親的她。

「不，是你接受了他。」男子語氣中沒有夾雜絲毫感情。

「我？」

「對，你和杜爾迦對抗時，她無意傷你，並且直到後來在她所創造的里時空中看到了她的過去，你放棄了對她的敵意，甚至產生了其它情愫，所以在最後她被古代消滅時，非常順利的把最後一絲元氣打入了你的體內，也沒有產生任何排異反應。」

「這個就厲害了，等於說，我現在有你的幫助，還有更強大的杜爾迦的幫助？」

「不不……」杜爾迦聽后連忙打斷，並指向男子。「他，和我可不一個級別，或者說，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他並不可以用強大來形容，他是無敵的。」

「呃……」方辰碩一頭黑線的看向男子，根本不相信杜爾迦所說的話，無敵？開什麼玩笑，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在自己體內。

「《太乙金華宗旨》，後人對進入『寄魂港』的詮釋。」男子突然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寄魂港』？」

「也就是你所認為的『入境』，入境之後，你便來到了內心最純粹的地方，通過詢問和探索，找到想要的答案，來到『寄魂港』更像是一種引導，用來領悟神的旨意，這裡的神，指的就是十二幹將。」

「原來如此。」

「你有沒有發現，其他人無論是煉身，亦或是修氣，長達多少年的時間只能緩慢增長，可是你卻在這種程度的戰鬥中一再突破自己的界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更強大成長。」杜爾迦拋出了問題。

「好像是這樣。」方辰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也意識到，從普通人的身份到加入『城池』，再到後來的了解元氣並加以使用，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戰鬥，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似乎已經和『人類』拉開了距離，他可以獨當一面的解決爭端，超越自己的對手。

「那是因為我們本身就是無敵的。」男子開口講到。

「祖說的沒錯。」杜爾迦圍著方辰碩轉起了圈圈。

「祖？」這個稱呼之前在『憶境』中似乎聽到過。

杜爾迦繼續說到，「祖是無敵的，可他的元氣太過於強大，你現在的軀體強度根本沒辦法接受或者使用這般能量，所以在和安徒夏的戰鬥中，當你在死亡的邊緣，我的元氣才會助推你了一把，讓你到達了『返祖』全功率的狀態。」

「對了，這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不客氣！」天真的聲音酥酥麻麻，杜爾迦依舊沒有停下轉圈圈，像極了這個年齡段小女孩兒會做出的動作。

「我的所有行動，和身邊發生的事，你們都一清二楚嗎？」

「對啊，不然咧？」她停下了腳步，扶著發暈的大腦袋，有些乾嘔。「你們不是都喜歡說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

「好吧……這樣解釋，勉勉強強也說得過去。」方辰碩想了想繼續問到，「皇甫磷夕說過，習得《太乙金華宗旨》會對我大有幫助，可現在這樣看來，我只是懂得了如何進入『寄魂港』，對實力並沒有什麼提升，接下來我要和加藤里代戰鬥，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弱小的指刺種。」祖滿言不屑，「可憐的羊裔不該對你造成如此大的壓力。」

「羊裔？果然，加藤里代同為神裔。」

「《太乙金華宗旨》只是心法的詮釋，而那本《無極》才是真正的神功。」杜爾迦笑到，「你應該喜歡神功這個稱呼吧。」她好似看透了方辰碩那幼稚的武俠夢。

「嘿嘿……」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無極》所述的不過是元氣最基礎的收斂與發散。」祖開口。

「你怎麼知道？你讀過這本書？」

「你怎敢如此無禮！元氣的收斂與發散只有祖才可以發揮到極致，並且《無極》這本書不止一個人讀過，但對於元氣量和控制力度有很高很高的要求，所以真正習得的人，並不多。」杜爾迦連忙解釋。

方辰碩喉結哽咽，元氣的收斂與發散，雖然並不是太懂，但他想要學習，他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身邊的人。

此時的他眼中充滿了希望，帶著熊熊盛火在瞳孔中搖曳，雙拳緊握放到胸前。

「我還可以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