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偉大且高貴

不知風從何處起，刮裂了石壁，從洞穴中所發出的震顫，直接影響了百米上方地面的狀態，如同地殼快速釋放能量造成地動，三級的震感在整個唐山區域擴散。

只有少許敏感的居民頭部出現眩暈，當地相關部門在察覺到震感后，開始擬定相關避難文件。

唐山地震勘測局所有工作人員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心中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惶恐，雖然是三級地震，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但震源位置是曾經唐山地震的舊址。

但是震源卻非常奇怪，因為在當下的地震儀監測技術下，完全可以捕捉和預測將臨地震，可這一次沒有任何預兆，似乎是突然爆發出的一股能量導致了地動。

洞穴板塊位移，相互擠壓碰撞，原先探測部所挖掘出的樣貌完全改變，面目全非，參差不齊的石錐從上壁疊出，看起來如同天然形成的溶洞。

方辰碩胸前所破的肌膚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可最後並沒有完好如初，層層肌理恢復，但胸前留下了深深的三道疤痕，那是怪物的獸牙所造成不可抹除的傷害。

九黎族圖紋愈發深邃，方辰碩的臟灰色長發像是附著了靜電，根根分明在背後慢慢浮起，倒在一旁地上的能量監測儀熒幕上顯示的數字為72。

在方辰碩剛剛加入『城池』時，血統基因含量不過在三十左右，曾經他被古代帶去幻戰基地測試過一次，那時利用科技手段幻化出了他弟弟方辰夭的模樣，在那次測試中，方辰碩的基因含量突然升高到了四十四，這是史無前例的。

因為人類的基因含量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既定且不可改變的，不排除後天因為內外環境因素、物理因素、化學因素及遺傳因素等均情況導致基因突變，可往往這種變異會朝著壞的方向發展，例如癌症。

可像方辰碩這種由於自身原因，無論是憤怒、激動、絕望等等情緒因素導致基因含量改變增長，身體出現大幅度進化的情況在科學上是根本無法解釋的。

此時沒有人知道，方辰碩的基因含量在平常狀態的二十七，在這一刻突發驟增到了四十四，血統朝著更為純粹的方向發展。

從方辰碩身軀中因過剩所溢出的霞粉色元氣幾乎凝練到了實體化，甚至這般本無形的氣體用手即可觸碰。

元氣在體內經過一段時間的重組后，根據基因含量的改變，方辰碩整個人的相貌都發生了改觀。

似乎有些痛苦和疲憊，他咬緊了牙關，雙拳緊握，突然發力隨著一聲清脆的骨骼作響，最後一次把元氣鞏固填充至了各個細胞。

霞光映紅了昏暗的地洞，方辰碩整個人像是剛剛從冶鍊爐內掏出的烙鐵，燒的通紅，一根完整的鬥牛角閃著鋒利的寒光，而另一根扎出一半就停止了生長，寬肩窄腰，精鍊完美的肌肉維度讓整體看起來更加強壯，骨骼增進，原本182CM的身高現如今到達了187CM，雙手與雙腳的指甲變為了啞灰色，新陳代謝以超出正常範疇的速度極快運轉，脈搏心率到達了每分鐘800下，本該猝死的他，如今由於元氣附著，心臟無比強壯。

兩道法令紋印現在這張精緻的面容上顯得格格不入，此時的瞳孔更加無畏，平靜，但更深處卻隱藏著不可查覺的憤慨，波濤洶湧的暴怒壓制在那張沉心靜氣的神情下。

這個矛盾體重重的吐了口濁氣，他扶額，眉目久久都未曾舒緩，那股威懾人心的威嚴似乎讓方辰碩成熟了不止十歲。

基因含量達到了四十四，使身體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體內所有的元素根本不需要調動就可以隨意釋放使用。

方辰碩就這樣和怪物面對面站立，在這個狀態下，怪物似乎有些疑惑，它不解這個男人像是改變成了另一個人，又似乎有些煩躁，也許生物的本能就是對強大的東西有著許些威脅的緊張感。

可是方辰碩在這爭分奪秒的時刻，再次進入了『憶境』……

緊接著上一個『憶境』的畫面，祖雙手伸展擁抱天空，無數的隕石被熊熊大火燃燒急速墜落，大地被擊碎破敗不堪，皸裂的地面如蜘蛛網般蔓延至地平線盡頭，幽綠色皮膚的怪物快速閃離祖的身邊，在鋪天蓋地的攻擊中，四處逃竄。

「呵哈哈哈哈――」如金屬般鏗鏘有力的笑聲再次響起，空靈的天外來音震懾萬物，祖像是所向披靡的君王，又像是瘋癲暴戾的戰神，從始至終根本沒有撇向怪物一眼，黃金色的獸眸望天，想要問出一個答案。

灰白色的長發隨風柔盪，健壯完美的軀體凌空站立，孤單的身影是那麼凄美，又那麼的無敵，祖的感覺並不同於古代，雖然古代給世人同樣以無敵自居的感覺，但他更接近將軍，祖本是君王。

怪物被隕石撞擊地面被擊碎后迸射的石粒擊中，它身體被洞穿無數的缺口，汩汩外流著黑色粘稠的血液。

奄奄一息之際，它連卧躺都十分艱難。

這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似乎在一念之間打響，又在彈指間結束，祖的長袍上甚至連灰塵都沒有盪落。

他淡淡的嘆了口氣，像是惋惜，像是遺憾，對世間萬物杵逆君王的愚昧感到不解與不屑。

怪物見祖本無殺意，回頭用腹間的獸嘴一口吞下了自己的後半身，戳心灌髓的疼痛讓它發出凄厲的慘叫，沒有任何咀嚼動作就吞咽了下去，隨即偌大的軀體緩緩縮小，這個吞噬自己的舉動似乎是為了恢復許些體力，留有最後一口氣，在隕石狹縫中逃離了戰場……

最後一刻怪物落荒而逃的形態，似曾相識。

時間歸溯到現在，方辰碩從『憶境』恢復意識，他盯著眼前的怪物，這一瞬間把所有的事都串聯了起來。

即使是現在無比強大的他，也喉結哽咽，一絲涼意從脊椎直衝大腦，現在眼前的這個怪物，不是現代的產物……

它現在的模樣和『憶境』中的怪物是同一個！因為吞掉了自己的後半身，軀體才會變小，它和祖是同一個時代的存在，5000年前？

偉大且高貴的存在……

5000年前，是祖降服了它，在最後時刻，它吞噬了自己身體用來恢復逃跑所需的能量和體力，方辰碩可以想象出當時怪物受了多大的驚嚇，它不斷的逃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慶幸的是，祖沒有追來，祖也不屑於追趕。

它就那樣跑到了現在的唐山區域，打洞百米進入了沉睡狀態，這5000年來它一直都在唐山地底沉睡，在1976年時間蘇醒過一次，正是中國損失最大的一次災難，唐山大地震……

後來引起『城池』和『地支』兩大組織的注意，才開始了挖掘工作，如今，這個被兩大組織所忌憚的東西現世了，就這樣赤裸裸的站在自己眼前。

方辰碩興奮的渾身都在發抖，這是勝利的戰慄，這份榮耀並不是自己有贏過它的把握，而是因為自己是身為曾經壓制怪物的祖的後代。

「這一次，一定會將你消滅。」方辰碩伸出五指朝向怪物。

「徹滅――滲！」體內高速碰撞的元氣粒子釋放，五條光束瞬間從指間打出。

這一次怪物對於方辰碩的攻擊有了反應，它強健有力的雙腳踩地朝一旁閃去，可還是沒有躲過其中一條光束。

元氣流擊打在幽綠粗糙的皮膚上，冒出一縷焦煙，依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怪物頓身後，甩動羊頭砸在了方辰碩格擋的左臂上。

悶聲響起，即使在『炔變』的加持下，還是被擊出數米，地上拉出長長的划痕，淤青瞬間蔓延整條臂膀。

接下這一擊后，方辰碩像是吃了定心丸，目前對於怪物的物理攻擊可以做到硬抗，這樣就好，有贏的希望。

意元驅動螂斬

兩道無形的斬擊橫掃，在即將切割羊頭的部位時，怪物躍起用獸口接下了斬擊，在一陣吞咽后，它滿意舔舐著渾濁的瞳孔，似乎剛品嘗了許些美味。

「原來如此，果然那張嘴可以吸噬元氣。」方辰碩皺眉，還是一樣的棘手，它就連意元驅動這種瞬發的招式都可以捕捉到，等於說只能進行肉搏戰，可是肉搏戰的危險幾率實在太大了，一不小心可能會喪命。

如果自己開啟「元覆――缽」的話，那種高速運轉的元流束可能同樣會成為怪物的盤中餐。

在『寄魂港』中所學的招術根本不能拿出來用，這下麻煩了，方辰碩還在吐槽祖沒有多傳授自己幾招絕學。

硝煙顆粒在皮膚上滋滋作響，他壓低了身軀，腦海中回憶著和安徒夏戰鬥時，他所運用的技巧。

如果換做是古代大哥，他會如何應對？如果換成杜爾迦，又是怎麼樣的戰鬥場景？若是安徒夏呢，能應付得了嗎？

「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逃跑。」一聲冷峻的女聲在腦海中響起，是杜爾迦。

此時方辰碩大驚，因為他的視線一半是怪物，另一半竟然是『寄魂港』內。

「這什麼情況？你竟然可以這樣和我對話。」

「我不同於祖，我的元氣殘留只是附著在你身上，可以在任何時候把思想和你同步交流。」

「喂，這也太沒禮貌了吧，住在我體內還不交房租……」方辰碩聽到杜爾迦的聲音，心裡多了許些安全感，畢竟像是自己母親的存在。

「你說，最好的選擇是逃跑，什麼意思？」

「你剛剛由於情緒大幅度波動，把你還未蘇醒的剩餘元氣激發，基因含量也發生了改變，現在的你可以說戰鬥力十分強大，簡直就是元氣移動儲備站。」杜爾迦似乎沒有心情和方辰碩開玩笑，認真的解釋著。

「但你面對它勝算依舊為零。」

「呃……」一句話讓方辰碩心裡涼了一大截，他總認為事情還會有轉機，總覺得還有一絲光亮指引自己前行，尋找著那僅有的勝利曙光。

「辰碩，即使是我在世，實力巔峰狀態，也一樣沒有任何勝算。」

「怎……怎麼可能呢？！剛剛我進入了『憶境』，看到了曾經祖碾壓怪物的畫面。」

「那是祖，並不是你，你現在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在你在基因含量改變時，怪物嗅到了一絲熟悉且令它畏懼的味道，所以才一直觀察沒有進攻。」

「最佳的逃跑時機只有現在，這並不是懦弱，而是最明智的決定，眼前的生物不是你可以處理的問題。」

「你的存在恰恰是最不穩定的因素。」杜爾迦聲音越來越冰冷，就像面對怪物時，她一樣不敢有一絲怠慢，這樣一頭醜八怪，竟然會讓古印度尚武神膽怯。

「為什麼是我？」

「它現在沒有完全察覺到你根本不是曾經的祖，只是流有祖血的後裔，一旦它發現你真實的身份，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吸收掉，我說過，你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元氣儲備站，純粹且精鍊，如果你的元氣被完全吞噬掉，它會快速恢復成長，到那個時候，這個時代沒有人可以抵擋它的能量，世界會被它攪為混沌。」

「聽你這樣說，你似乎知道這個生物？」

杜爾迦頓了頓，繼續說道，「它並不是什麼生物，也不可用當代怪物一詞來形容它，從古至今有人相繼傳言它生於堯舜，形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連自己都會吞噬，是貪婪的象徵，它的名字叫饕餮！」杜爾迦有些厭惡的讀出了它的名字。

「饕餮？！」

「沒錯，上古四大凶獸之一，別名狍，沒想到在如今現世，還可以見到它的樣子，真是離奇古怪之事。」

「饕餮我知道啊……上學時的課外書中看到過，《山海經》、《左傳》，甚至《西遊記》里都有饕餮的描述，可……可我以為它只存在於神話里，竟然真的有這種生物的存在？」方辰碩一隻腳無意識間想要後退。

饕餮是貪婪的象徵，吞天噬地，甚至連自己都吃，在『憶境』中他看過這一幕，為了活命吞掉自己的後半身。

上古凶獸……這四個字的威懾力甚至超越了古代，饕餮無法溝通，無法談和，就像杜爾迦所說，一旦被它發現自己並不是祖的真身，只是流有少許祖血的後裔，那後果……

「辰碩！不要露出懼色！」杜爾迦突然提高分貝怒斥，但事情的發展卻無可挽回。

方辰碩不經意間，神情沒有了原本的自信和高傲，即使血統含量提高到了四十四，但依舊沒有任何抗衡的機會……

那條腿，在絕對的壓力下後撤，這也是他第一次滿懷絕望的退縮。

饕餮在方辰碩的瞳孔中愈放愈大，映出了那飢餓奔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