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海往事·青海依舊水茫茫(楔子)

第九章 青海往事·青海依舊水茫茫(楔子)

海心山上,一切重歸平靜,除了地上的斑斑血跡,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那四個人抬著慕容佉,前面趕著万俟俊和司空佐,都回山上去了。海畔,只剩下死屍一樣的上官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慢爬起來,抽出了之前万俟俊送的那把匕首,咬咬牙,像自刎一樣地抹了雙目,長嘆一聲,一頭扎進海里,順著潮水去了。

慕容佉再醒來時,已是深夜。她按著頭上太陽穴,環顧四周,發現正躺在自己房中,之前那四個人守在一旁。再一看,那四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模樣,但其中一人用黑布蒙了雙眼,一人沒有耳朵,一人只有一條手臂,只有一人則看似完好無缺。

「你們是?」慕容佉問這四人。

獨臂的人行禮,說:「慕喀的司國世襲平東王慕斯塔,參見我主。」

盲眼之人行禮,說:「慕喀的司國世襲平西王哈力曼,參見我主。」

沒耳朵的行禮,說:「慕喀的司國世襲平南王沙迪克,參見我主。」

「那這位呢?」慕容佉見那看似健全的人只是跪下行禮,卻沒有自報家門,就問道。

「這位是慕喀的司國世襲平北王,名叫彌爾汗,因被割了舌頭,不能說話,望我主見諒。」慕斯塔向慕容佉解釋。

「無妨,無妨。」慕容佉從床榻上下來,一一扶起這四人,「不過你們真是慕喀的司國的王爺?為何我之前從未見過你們?你們又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這說來話長。」慕斯塔說。

「那就長話短說。」慕容佉對他們笑了笑。

慕斯塔便一五一十地講起了事情的因由:「我等是世襲的祖上爵位,不過,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踏足過故國的國土。我們四人的祖父,是先王開國的四位得力幹將,立國后,就被受封王爵。先王在位十年後,委派我們的祖父來這海心山,做這山主海道子的僕役,實際上,是充當奪下這山的內應。」

「噢?還有這事。」聽了慕斯塔的講述,慕容佉嘖嘖稱奇。

「先王還吩咐我等祖父,以慕喀的司聖劍為號,若是聖劍不出,則世代隱瞞身份,一直等這直到聖劍出世,而拿聖劍的人,就是要我等死命效力的主人。先王還仔細地講了聖劍的外形,和使用的方法。就這樣,我們四家等了三代人,祖父都過世了,父親也都年老力衰,勝任不了這差使,就輪到了我們。我等也在這山上做了六七年的工,暗暗觀察這山上的動靜,終於等到您帶著聖劍現身。直到今天白天,我等在暗中見您對海道子揮劍,就知道是時候現身助您一臂之力了。不過,話說回來,請問您是?」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慕容佉不禁被這四人三代的忠誠堅守折服,深深地行了個故國的大禮,才說,「我是慕喀的司國長公主,原名叫作海心,現在,就叫慕容佉吧。四位前輩的堅守令海心動容,海心,無以為報!」

「海心殿下不必如此,快快請起!這都是我等做臣子應盡的本分。」慕斯塔連忙扶起慕容佉,又問,「敢問殿下,故國如今怎麼樣了?」

「可惜啊,被權臣篡逆,國家,已經傾覆了。父王臨終之前,吩咐我來這裡,便是為了尋求復國大計。」

聽到這話,四人都吃了一驚,連彌爾汗都發出了「啊——啊——」的聲音。

「不必驚訝,既然有人來青海,那必然是國中出了問題。」慕容佉寬慰著這四人,「如今我也得到了你們四位股肱之臣,後面就一心復國吧。」

「謹遵殿下之命!」三人齊聲應答,彌爾汗行禮示意。

「我問你們一件事,但怕戳中各位痛處。」

「殿下且問。」慕斯塔答道。

「為什麼,你們都有各自的殘疾?」

「都是拜這海道子所賜」慕斯塔頓了頓,現出忿恨的神情,「海道子的僕役,他都要折磨一番,給各自留下點殘疾,但又不影響做工。微臣是燒火的火工,那老賊就卸了微臣一條臂膀;哈力曼在山上種菜,就被刺瞎了雙眼;沙迪克是挑夫,就被割去耳朵,刺破耳膜;彌爾汗負責撐船,則被割了舌頭。」

「真是苦了各位了。」慕容佉聽完,心裡顫了顫。

「為國效力,萬死不辭,這些也就不計較了。」慕斯塔擺擺手,「不過殿下有沒有復國的良計?」

「先前父王說過,這劍能召集西域各路豪俠。」慕容佉摸過身旁的劍,交到慕斯塔手裡,「不過此前我一直不知如何拔出鞘,現在看來,這劍刃和劍鞘本就是一體的,只要按動機關劍刃就可彈出。如今知道了這劍怎麼用,你們今天就離開青海回西域去,拿著這劍,去招攬認得聖劍,並且肯聽號令的俠客,就當做為復國前積蓄力量。」

「殿下不和我們一起走么?」

「你們先走,我後面跟那個人一起來。我們匯合之前,就用青鳥傳書聯繫。」

「殿下要等誰?」

「他叫上官住,海道子的二弟子,就是白天,被彌爾汗用船槳痛打了一頓的那個人。他是我的丈夫。」

「殿下不知道吧,那人跳海自盡了,我們親眼見到的。」

「他不會!」慕容佉冷冷地盯了慕斯塔一眼,「他說過,要和我一起走的,我要等他!」

「微臣遵命。」慕斯塔極不情願地拱了拱手,招呼三個同袍一起走了。

慕斯塔四人走後,慕容佉推門進了万俟俊和司空佐的房間。兩個師弟見師姐來了,連忙起身問好。

「山上的那些僕人都走了。」慕容佉只是說著,「你們也走吧。有什麼想帶走的,都拿上。」

見識了白天師姐發狠的樣子,又想到她還有四個幫手,万俟俊和司空佐不敢說半個「不」字,只好離開海心山,另謀出路。他們兩個最後一次去了海道子的暗室,各取所需,當晚就和被遣散的僕人們一起乘船離開了。

至於慕容佉,當她目送兩個師弟離了海心山之後,翻遍了整座山,既未找到《五行金丹大旨》的卷一,也沒發現其他四卷的備用本,就連此前被海道子拿去的,自己的那本佉盧文《五行金丹大旨》也不見了。一怒之下,她放了一把火。大火整整燃了三個日夜,整座海心宮都化為灰燼。

大火燃盡,慕容佉在殘垣斷壁當中佇立,或許是觸景生情,她又唱起了:「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然而,她再未流過淚。在坍圮的宮觀中,她為自己的孩兒立了一個空冢。儘管滿山蕭瑟,但她還是心懷一絲希冀——她不相信慕斯塔的話,一直在等待上官住歸來,幻想著一起去西域,恢復故國,最後歸隱江湖。

十多年過後,海心山早已無人問津。只是在青海之畔,流傳著「海心子,西王母,練神功,等丈夫」的傳說。

(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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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下恩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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