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這都是常識啊

「你撐著點……我去幫你叫醫生。」

也沒管對方還有沒有意識做出回應，唐嘉宇拔腿就跑。穿過走廊盡頭的拐角，沿著樓梯向上，左手邊是輸液室和采血站，右側則是藥房和醫生休息室。

此時正有個中年醫生似乎剛剛做完手術，一邊喝著瓶飲料一邊靠在躺椅上休息。一塊胸牌夾在白大褂的口袋邊，上面寫著「許寧，胸外科副主任醫師。」

唐嘉宇盯著對方手上的果園飲料，只覺得那個商標上大大的蘋果頭正在對著自己獰笑。

猶豫了片刻，考慮到自己來醫院的目的，以及那個覺得自己還能搶救的哥們可能再拖一會就可以直接入土了，來年還會有一顆蘋果樹在他的墳頭茁壯生長的那種。唐嘉宇只好硬著頭皮走進休息室。

「許醫生，樓下有個病人需要搶救。」

「樓下？樓下是太平間，別拿醫生尋開心。」

許寧雙手揉著太陽穴，剛剛的手術讓他心力交猝，哪有空管什麼閑事。別說這個像是來惡作劇的，就是死人真活過來了……那也還是得管！

又給自己猛灌了一口蘋果汁，許寧這才打量起面前的青年。

「你是患者的家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醫生不是神，有些事我們也無能為力。」

「不，我雖然不認識他，但他本人的求生意願還挺強烈的，畢竟都爬出來了。」

「噗！」

許寧差點把飲料噴自己一身，他仔細盯著唐嘉宇的眼睛，似乎想確認對方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就在樓下走廊里，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唐嘉宇非常誠懇的迎上醫生的目光。

見對方神色不像作假，許寧立刻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樓梯口。雖然患者假死而被送去太平間，結果不久后醒過來這種烏龍事件很罕見，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要是處置的不好，對醫院的聲譽也是很大的影響。

唐嘉宇跟著醫生跑到樓下，先前看到的男人還靠牆坐在那裡，被切開的胸口微微起伏。那株幼苗此時已經從他的胸腔里生長了出來，深紅色的血肉中，那抹翠綠是如此顯眼。

許寧遲疑了幾秒，這才小心的走上前查看情況。傷口檢查到一半，他突然露出滿臉驚愕的神情，跪坐在那人旁邊。

只見他嘴裡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同時伸手輕輕觸碰著幼苗的葉片，眼裡充滿迷惑，似乎完全無法理解面前的情況，整個人沉浸在某種恍惚的狀態里。

又過去半分鐘，許寧眼中的迷惑和恍惚非但沒有褪去，反而更加嚴重，甚至逐漸演變成一種痛苦。他將手掌緊緊抵著太陽穴，眉頭幾乎擰到一起。

「大叔？你沒事吧？」

「心之種……供給養分……我很好。」

對方的聲音突然變了個音調，似乎一下從恍惚里掙脫出來，他眼中的困惑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讓人心中發寒。

「心之種在患者死後發芽，引起的迴光返照。這例患者還具備一定行動能力，倒是罕見，但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許寧嘴裡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同時抬起頭看向唐嘉宇，在前者的目光里，唐嘉宇再次感到那種強烈的陌生感。和雜貨店的那個少年一樣，面前的醫生看自己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完全不同的物種。

又或者，像在看一個死人。

「這麼簡單的常識，你高中沒學過？」

許寧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向唐嘉宇，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術刀，正握著刀柄細細把玩。

唐嘉宇忽然有種預感，這個問題如果回答的不好，下一刻自己就要步地下躺著那人的後塵。

只不過自己從來不喝微笑果園的飲料，恐怕也不會有「我還能搶救一下」這個過程。

好在多年以來在網上和人對線的經驗，讓唐嘉宇深刻的認識到，回答問題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問題回答問題！他不動聲色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了過去，隨即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要嗎？」

「這是什麼？」

許寧接過瓶子，皺起眉頭。

「強效除草劑！是這時候用的吧？雖然我高中生物課都是睡過去的，但是發芽我還是明白的！」

「？？」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許寧愣在原地，張開嘴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半晌，他才把瓶子塞回唐嘉宇手裡。

「不學無術，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趕快滾蛋，別在這裡礙事。」

「對不起，我這就滾。」

如獲赦令，唐嘉宇一路小跑回到大廳。這才放慢腳步，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醫院。

果然，面對難以理解的事物的方法就是比他還要離譜，這樣就會令對方陷入思考，懷疑人生，從而趁機脫離。網友誠不欺我。

整理了一下思緒，唐嘉宇開始思考整件事的始末。情況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不少——

原本他以為，微笑果園的飲料只是可能對人體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讓人類變異成為植物人。而且這種概率應該不高，不然到現在怎麼都該被人察覺。

但是剛剛發生的事，顯然說明這些在人體內生長的植物，或者能夠改造人類的植物，似乎具備某種精神影響能力。可以使原本正常的人突然接受與他們相關的「知識」，並且在這些植物的影響下，只要是和他們相關的事，都會變成一種「常態」。

最先受到影響的，應該就是醫生，消防員和警察之類的職業。他們在工作中最可能接觸到這些東西，但是現在恐怕所有的異常眼裡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常識」。

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不論是網上還是醫院等地方都沒有相關風聲走漏的原因嗎？

「目前還不能確定，這種影響的作用機制是什麼，看到？還是接觸？

「不對，我也看到了，還不止一次，那應該就是接觸。或者還要加上喝過微笑果園的飲料這個前置條件？」

唐嘉宇分析著當前的局勢，越來越覺得情況正在失控，還要多久，這些「常識」就會正式取代我們孰知的一切？

微笑果園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通過這些飲料來控制世界？

這一刻，唐嘉宇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幅幅畫面，那是最開始訪問微笑果園網站時，曾經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廣告。

一個個蘋果頭的怪人不斷在他眼前走過，他們唱著詭異的歌謠，手拉著手跳起舞來，似乎在慶祝什麼將要發生的大事。

如果……那些蘋果頭根本不是通過電腦技術製造的呢？如果他們真的就是某種怪物……

唐嘉宇默默把這個想法藏在心裡，叫了輛計程車返回學校。

他剛到宿舍門口，就發現大門沒鎖，林濤已經回來了，此刻正坐在電腦前面忙活著什麼，也不像在打遊戲。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立刻激動向唐嘉宇招手——

「老唐你終於回來了，我跟你說，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快，你先來看看這個！」

「別急，我剛剛也發現一件很嚴肅的事，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做一個確認。」

唐嘉宇站在門口沒有動，反而後退了一步，手扣住門栓，準備一有不對勁就先關上門把對方鎖在裡面。

「確認？」

林濤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

「很簡單，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如實回答就行。

「放心，都是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