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決心赴死
銘璇望著懷裡暈厥的她,將她摟的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撫摸著她柔軟的烏髮:「清雅,你也一直都值得,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一旁的惜意與薌薌看的傷心,低泣不已,好久才緩過神來將她半扶半攙著上了榻,轉身對銘璇點點頭——「娘娘,您真的要這樣做嗎?娘子若醒來,她會瘋了。」
「一時之痛而已,很快會過去的。」
好久,她望了她好久,才端身走了出去,走到帷幔處又轉身回來看了看她,抹了一把眼淚。
她逐而前去完顏雍的屋舍,為他端了一壺熱茶,進屋來,便見了完顏雍朝著小明窗團坐,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他冷冷的問了清雅墮胎的事情。
她征在原地:「是,大王,她喝下了。」
完顏雍瞬間淚目,卻又強忍著淚水轉頭來:「罷,沒了就沒了,孤王的孩子多的是,缺這一個不缺,孤王要上表的東西已經寫好了,便八百里加急送至宰相府邸,請姑父代為呈上。等皇帝允了,我這裡就送她走,把她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裝車送回她李家,送去遼陽。」
銘璇聽了,點點頭表示同意。又從侍女手上接下那壺茶,悄然為他斟一杯遞上:「大王,喝些茶吧!也歇息下。」
他詫異問:「國妃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妾無!」
「你不替她求情?」
她搖搖頭:「大王的安排,是最好的。」
她這樣的平靜如水,令他緩緩的愧疚浮上心來,雙目的水霧再也攔不住,可表情還是硬生生的撐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身側攥拳的手,指甲都要嵌進了肉里去,他緩了又緩,將杯中熱茶飲盡。
痛著點點頭:「是,是最好的,」接著又對國妃說:「走了好,走了好,再沒有那樣驕傲的女子了,再沒有那樣冰冷的女子了。往後我除了你,便再沒有任何人在我心中。」
銘璇聽后,默默的點頭,明白了什麼。
他拿起茶壺又斟了一杯茶說:「國妃,你回去吧!孤王想一個人坐一下。」
她作揖而退,流轉的目光十分平淡,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聽見了杯子打碎的聲音,祗候人隨後驚呼——「大王您怎麼了?」
她轉身進屋,見了完顏雍如她所料的暈厥在圍子榻上,身旁的祗候人焦急的呼喚。
「不必驚慌,你們都下去,令僅言召集府中人,結集在笒霖苑外。」
祗候人退,乃畢,她將完顏雍那壯碩的身姿扶住,令他平躺下來,再為他蓋了一張被子,為他掖好被角。
她滿眸淚光伏在床頭低泣,那顫抖的手正捧著他滾燙的臉龐,彎下的身子,瘦弱若柳細,酥手的流連,至他的墨眉、鼻尖、紅唇,乃至他的烏髮,一寸寸皆是不舍。
「郎君,妾騙了您,您莫要怪罪,妾走了,大王保重。」
她挽著他的手,不肯離開,卻不得不逼迫著自己強忍著淚水關上門離開。
府里的所有人是聽袖殷解釋,才明白這一切的——聖上令烏林答銘璇入宮,可清雅與她情深,為了保全銘璇,她便提議說要替其入宮,她又見完顏雍猶豫不決,便說話激怒他,以至於他痛下決斷將她孩子葯掉,送她入宮。而銘璇,口中答應了讓清雅替她入宮,卻暗裡讓她放鬆警惕,也讓完顏雍不在意,目的就是暗自將清雅的墮胎藥換成迷藥,在完顏雍的茶里放迷藥,讓兩人昏睡,趁此良機離去,決心赴死。
階下家奴婢僕,聞后而泣,齊排排列站在庭院中聽著她臨行前的囑咐——進侍皆可領些錢財回家鄉自行嫁娶,孤鰥之人可繼續留在府里,再安排將一對子女放在李娘子膝下撫養,並極力鼓勵眾人在自己去后,薦李氏為正妃,為內帷之主。
泣下人再三而拜,她令袖殷帶領著大家去領些錢財。她一人,迷茫的在廊上走著,經過張娘子的屋舍,便見其正往外走,神色凝重。
張娘子見到面色不佳的她,立馬上前行禮:「娘娘萬安。」
張娘子略有傷感——「娘娘,妾聽聞清雅要替您去宮中,大王下令葯了那孩子,我正要去看看妹子,娘娘如此傷心的樣子,也是要去看她嗎?」
她搖搖頭笑著說:「不,你別去看了,我去了,她還在昏迷,太醫要求靜養。」
「那,可如何是好,大王果真如此狠心?她還是個孩子。」
「是,大王決定的。你有任何傷心、不平,萬不可在此時顯露,也免遷怒於你,這時候便回去吧!」仟仟尛哾
張娘子聞後點點頭表示明白,乃轉身離開,走到花庭中心,意識到廊上的她還沒離去,便轉身望著她,穿過那疊疊花影,見她妍麗明媚,站立的身姿修長,仿若春日的一朵牡丹。
張娘子對她笑了一笑,再揖首,乃離去。
她獨自穿過廊橋、花庭、翠園、小池、假山水榭、亭台樓閣,最後回到了笒霖苑,召見了張僅言。
僅言默而跪拜不肯站立,縱使她萬般請他坐起,如此,也只能看著他跪著說話。
她坐在那扇小軒窗處,正對著銅鏡,銅鏡中的女子,絕代風華,卻不禁讓她淚流滿面。
「僅言,你是大王的進臣,我此去一別,便是永別了,往後,大王身邊還勞你護衛。」
「你自五歲為大王伴讀,二十餘年矣,處事為人,皆有尺有度,有你安排,我亦放心了。大王這些年,坎坷艱難,唯不變一顆為民造福之心,只是他性格沉靜,太仁慈,有些人見著他有聲望了,便要想方設法忌憚、打壓、欺辱他,不斷的給他找難題,他都忍下了,為了我們這個家忍下了。」
「而如今,暴君當世,明裡要拆散我與他,也是時候,我為這個家付出一些了,所以我選擇如此,不辭而別。望僅言你待大王醒后,好好寬慰他,令他日後必定堅定不移,以仁易暴,推伐昏君,是『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我走了……但我的心,還在這裡,看著我的兒女,看著我的丈夫,便在這國府的上空,我必當好好看著,任何背叛和陷害大王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說著,高提的嗓聲,震的她面紅耳赤,好久才平靜下來凄凄的流淚,逐而撒手讓張僅言退下。
萬事皆安排好了之後,她沒帶一件物品,唯順走了一疊書寫的紙,卷於袖囊中問左右人——「那宣旨的中貴人可願提前回宮?」
左右人輕答,說那人願意,已經開始備車馬。
「走吧!」她與袖殷對視一眼,鼓足著勇氣走出去,離去時她那纖細若柳的身姿,在春來的簧竹中搖曳。
府中人見她離去,皆伏身跪拜在石道前,喊了句——「國妃娘娘萬康!」
清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當她乏力的睜開眼睛時,便下意識的撫摸了自己的小腹,意覺那隆起的部分還在,便慌了起來。
她扶著身子掀簾而望,祗候人忙擁上來,她起身站於空堂間,回想著昨日她與銘璇的對話,猛的發覺事情不對,便問左右人銘璇的去向。
「娘娘呢?她在哪?我不是喝了墮胎藥嗎?」
侍女惜意不答,眼圈泛起水霧,逐而伏跪在她面前。
她愈覺得事情別有隱情,便驚恐萬狀,逐問薌薌。薌薌面無表情,雙手揖禮,跪在她面前。
這異常的面孔,她瞬間想到什麼,便披起斗篷、正起身姿往外走,直到她遇見所有祗候人都那樣難過的樣子,她才明白過來。
她立在花庭里,看著祗候人伏跪在她面前,她卻再忍不住,一汪清泉奔流了下來。
「娘娘走了?」
無人回答。
她小碎步跑了回去,收拾了裝束,穿了一身束身的衣衫,慌張的令下人拿了頂帷帽,便朝後院的馬廄方向去。
左右小鬟驚呼而勸:「娘子,您去不得,您身懷有孕,奴求你了!」
她別開惜意的手,撥開侍女稱心的臂彎。
餘下小鬟全跪在她面前勸阻,讓她一步也走不得。
「你們這在做什麼,娘娘走了,為何不勸阻,為何要讓她這般白白去送死,她早已打算自盡在路上,你們就袖手旁觀嗎?大王不知道這事嗎?」她氣的已經不能再語。
「你們若再阻攔,便直接吃了我一刀罷了!」她再不能控制,兩行的淚水止不住的奔流,面赤耳紅的在人群中間咆哮。
祗候人乃退,她牽了一匹馬便匆匆踏上。
「娘子,您還有身孕,不如讓奴們前去!」底下的小鬟勸著,她輕瞥了一眼便揮鞭揚長而去,自府邸後門出。
惜意見此乃速速牽一馬而隨其後,跑來的張僅言沒來的及阻止,便也騎馬前去,走之前囑咐一句:「便替我叫醒大王,將此事告知於他,亦代我先謝罪。」
祗候人聽后忙往前屋的方向去。
這時候,遠處的山巒間,烏雲密布,那團黑乎乎的雲好似要壓下來。
完顏雍被叫醒后,便有人細心為他解釋這一切,他昏沉的跨於正廳的交椅上,點了一盞檀香在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