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笑面人
聞言,握著的雙手些微怔愣,謝老太太緩了緩笑容,又問了些話,轉身便與老姐妹談笑起來。
雖然料到謝老太太會因自己母女二人來此而生氣,但是沒關係,只要能進謝府認祖歸宗,憑著自己的手腕一定能將老太太哄得俯伏體貼。
謝長鈺眼神不錯的盯著二人,知道老太太對孫品容母女二人皇商的身份不滿,心下冷笑。
自己前世太過自我,只顧著與慕容雲一道,這些細枝末節從未放在心上,只當老太太早已屬意謝長歌母女二人,眼下看來未必如此,畢竟老太太如此看中出身,皇商之女,身份卑微,如何能在丞相府登堂入室。
謝長鈺一見謝長歌,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想起前世那些血海深仇,又將所有的恨意壓在心底。
謝長歌初見謝長鈺,只覺得寒風呼嘯,吹得後背雞皮疙瘩直冒,正疑惑,便瞧見謝長歌雙目含笑來到她眼前,一副熟稔的模樣,問道:「我從未見過你,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閨中小姐,不知你年歲幾何,咱們續個輩分,你若是大的,我便叫你姐姐,我若是大的,便喚你妹妹,不然總是小姐長小姐短的,麻煩死了。」
說著微微眨了眼睛。
眸中靈動嚇了謝長歌一跳,心中暗道,這謝家大小姐看來也不過是個花架子,掏心掏肺。
心念一轉,冷哼一聲,到底是世家名門,這面子上的功夫倒是熟稔。
「我今年芳齡十七。」謝長歌溫柔道。
「原是姐姐。」謝長鈺點頭笑道,又抓著謝長歌玉手道:「如今你便是我姐姐了。」
又對著司徒靜儀道:「母親,我素來只有婉兒一個妹妹,如今可多了一個姐姐了。」
那嬌俏的小女兒作態令司徒靜儀不由發笑:「好好好,你如今可多了個姐姐了。」
謝長婉怯懦著身子坐在角落處,兀自吃著茶,見謝長鈺提起自己,不由抬起頭來,雙眼痴愣,這個姐姐素來眼中沒有自己,今日如何會提起自己。
因而只當其隨口一提罷了,誰知謝長鈺伸手招喚:「婉兒,過來,既然長歌是我姐姐,如今便也是你姐姐,你也來見過姐姐。」
姐姐,我的好姐姐,這分糖衣你可承受得住?不急,越是高出跌落下來便越是粉身碎骨,越是美夢快活醒時便越是痛苦難熬。
謝長婉一步三躡足過來,軟著身子細聲兒喚道:「姐姐。」
謝長歌連忙應了。心中不由大笑,謝長鈺啊謝長鈺,你眼下如此誠心誠意喚我姐姐,待到知道真相,想起今日可會覺得如鯁在喉。
重活一世,謝長鈺如何瞧不出謝長歌眼角暗藏喜意,心中冷哼一聲,抓著謝長歌衣袖推搡一把道:「既然我與婉兒喚了你姐姐,這聲姐姐可不是白應承的,須得送些見面禮。」
聞言,謝長歌面色一滯,思索一番從手腕處卸下兩圈玉鐲遞與二人:「這玉鐲乃是極北寒冰洞中出產的翡翠,經過精心打磨,一年下來通共只有六隻,這兩隻乃我生辰時外祖父送與我的,今日來的匆忙,這玉鐲聊表禮數,還請鈺妹妹與婉妹妹莫要嫌棄。」
謝長鈺接下了,將玉鐲戴在腕上。
眾人瞧見這鐲子,微微閃過艷羨,這鐲子倒是難的,水色極為光艷,商賈之家雖然滿身銅臭,這好東西倒也沒虧待。
謝長婉見謝長歌遞來玉鐲,連忙推辭:「這玉鐲乃是姐姐外祖父贈送之物,妹妹豈敢拿著,姐姐還是好生收著吧。」
「妹妹此言差異,如此推辭豈不是寒了姐姐的心。」說著便接過玉鐲一把套在謝長婉手上。
事已至此,謝長婉只得收了,三人談笑風生。
不過片刻,謝長鈺將二人的酒杯裝滿,遞與謝長歌一杯:「我與姐姐相見甚歡,不如姐姐與我來喝一杯吧。
謝長歌不擅飲酒,礙於是在眾人面前,只得跟著抿了一口,誰知一入口,酒氣直衝天靈蓋,整個人暈晃晃的往後退了幾步,謝長歌連忙去扶,桌角處趁著眾人看不見的地方腳下一拐,將暗撒在地上的酒糟花生踢到謝長歌腳下。
只聽「哎喲」一聲,謝長歌整個人仰面倒在席面上,接著又是「哐當」一聲,桌子撞倒在地,碟盞玉碗碎片橫飛,唐湯湯水水灑了一地,多數卻黏在謝長歌身上。
「姐姐。」謝長鈺二人連忙去扶。
好容易將人從地上撈起來,謝長鈺強忍著笑意道:「姐姐怎如此不小心,還請將我這外衣穿上,一同去換身衣裳才是。」
壞了,完了。
謝長歌心下咯噔,這半月來勤加苦練禮儀,一招前功盡棄,此番自己必定名聲大損,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由著謝長鈺二人將自己扶起來,謝長歌仔細盯著謝長鈺,卻只見滿滿擔心,一時游移不定是否自己不小心踩著東西摔著了,自己腳下觸感分明,並無人用腳攔住自己。
「商賈之家便是商賈之家,原先瞧她那樣子,還以為是個知書達理的,沒想到轉眼便摔在酒席上。」
「這一身可真狼狽,你瞧,那雞蛋羹頂在頭上明黃黃一片煞是好看。」
「姐姐也莫取笑,這摔倒呀也並非是她所願,此番回去后,她那教養媽媽必定得挨上一頓好罵,喲,我說錯話,有沒有教養媽媽尚未可知呢。」
謝長歌聽見周圍眾人竊笑,面上騰上紅暈,又羞又惱只是沒有確鑿證據,也不好大聲張揚,只得胡亂應了。
由著謝長鈺將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正要低頭下樓,卻瞥見謝長鈺臉上一絲竊笑,登時怒火竄上心海,好你個謝長鈺,原來竟是知曉我身份,故意害我出醜。
怒及攻心,一時也顧不上許多,眼角突然墜下淚珠,望著謝長鈺嚶嚶哭了起來:「小姐為何要故意絆我,我原也不曾與小姐見面,今日不過初見罷了,何曾得罪了小姐,小姐竟然我當眾出醜。」
孫品榮連忙扯著臉笑道:「這哪裡是人家伴著你了,許是一時不小心也是有的。」此次前來丞相府,孫品榮不願大張旗鼓鬧得眾人皆知,不過是做給老爺謝成看罷了,自己如今身懷六甲,大夫也說了是個鐵板釘釘的男胎,老爺卻始終猶疑著不答允自己進門,因而與女兒一道來了,表明心意。
今日之後,老爺知曉必定有一場怒氣,自己正想著該如何安撫,誰知女兒卻又與人吵鬧起來,便是愈發沒了臉面,也不知能否哄住老爺。
孫品榮一心愿當和事老,小事化了。
謝長鈺卻是個正愁沒法子對付謝長歌,因而聽著謝長歌話里話外指責自己故意命她出醜,雙眉倒立,斜著眼冷笑道:「這是我不對,我竟沒想到小姐是個如此多疑之人,我原先與小姐一見如故,只當是個知己,誰知小姐自己摔倒了竟疑心到我頭上來。」
聞言,謝長歌眼中愈發含了淚水,無聲哭泣著,小臉兒通紅,任誰瞧了也不忍心,只細聲道:「既然小姐說不是,便不是吧。」
「不必如此,既然你一心疑我,咱們索性說清楚了,我也落個清白。」見謝長歌如此做派,端的叫人噁心,這不是叫人認為我欺負了你嗎。雖然此事確實是自己故意的。
謝長婉此時囁嚅出聲:「孫小姐,我姐姐端端不會做出此等事來。」
謝長婉本是好心勸解,不願事情鬧大,此事傳揚出去,不管是非曲直,眾人首先便要論一個謝長鈺識人不清。
聞言,謝長鈺驚愕,隱晦上下掃視一番,不想她竟會出聲替自己說話,前世這妹妹在自己印象中一直是個怯懦的性子,若不是逢年過節,自己也未必能想起來府中還有這麼個人。今日不論結果如何,單論其說這一句,母親日後也必定會念在今日份上許她些好處。
轉念一想,前世我那般孤苦伶仃,受盡折磨,也沒見你來瞧過一次,如今不過是看在我是大小姐,母親是府中女主人的份上罷了,你若果真本分守時,倒也不是不能不給你個好去處。
只是眼下卻不是突顯姐妹情深的好時候。
謝長婉話音未落,謝長鈺便冷聲冷氣道:「姐姐可曾瞧見我伸腳攔你了。」
頓了頓,又道:「今日我與孫姑娘不過頭次相見,往常可從未見過,哪裡有什麼深仇大院要害你出醜。」
「姑娘」二字特意咬重,怎麼瞧著怎麼透著奚落。
謝長歌要緊嘴唇,泛著青白,她最恨眾人輕看她,便是別人在背後議論幾句便要難受,更何況如今被人指著臉嘲諷且又是自己暗暗記恨的謝長鈺,這羞辱便愈發令人難受,只覺得周圍眾人跟著在心裡地看自己,渾身便似火一般羞疼。
「長歌,謝小姐所言極是,你二人今日初見,謝小姐沒有緣故與你難堪,還不快賠禮道歉。」見眾人偏向謝長鈺,孫品榮不欲事情鬧大,到時候無論對錯自己這邊都沒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