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亂急犬吠
見孫品榮發話,謝長歌心神動搖,瞥見眾人戲謔,這心神復又堅定,如今弦在箭上不得不發,自己若是賠禮道歉,豈不是證實了自己含血噴人,況且此事分明是謝長鈺有意圖謀。
瞧見謝長歌游移不定,復又神色狠戾,謝長鈺愈發哭音道:「我與姐姐又無間隙,先前姐姐剛來我與姐姐相談甚歡,如何會故意絆倒姐姐,還請姐姐明鑒」說著便將玉鐲褪了下來,送還謝長歌。
聞言,眾人冷笑,無數道目光刺探而來,扎得謝長鈺生疼。
「我便說么,小門小戶的人便是這般疑神疑鬼,任憑是心底純善的人也要猜忌幾分,一旦有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疑心都能逼死人。」
「謝小姐素來是個落落大方的,見她是皇商之女,不想冷落她,誰知她竟然犯嘴一咬,商賈之流真是心胸狹窄。」
「你們又不是沒瞧見她剛進來時那渾身僵硬的樣子,一看便是沒來過這樣的場面,那手中的杯子還灑出來了。」
眾人一人一句,將謝長歌適才做派貶了個底,愈發覺得是個沒腦子又沒禮數的。
見眾人皆是斜眼望著自己,謝長歌揚直脖子道:「這平地里我也不會自己摔了,好端端地怎麼會摔倒,必定是有人捉弄我。」
謝長鈺搖頭道:「並非是我,謝小姐若是不信,咱們大可派人搜索一番,也好理論公道。」
只是這人未必能向著自己說話。謝長歌知曉自己眼下不過一介皇商外孫女,在這世家名門中身份便要矮上一頭,如今更是在別人府上,便是來了人查探也未必向著自己,只是這口氣如何能忍。
孫品榮見女兒緘口不言,情知此事若是繼續鬧將下去,必定不能善了,因而當頭喝道:「閉嘴!這裡眾人皆是第一次與你相見,哪個是心胸狹窄的人會與你生出這般大仇來,故意捉弄你讓你當場出醜,開不快賠禮道歉。」
「母親。」見孫品榮大喝,謝長歌滿腹委屈,又是怒氣又是羞惱,又是不解,只是轉了頭不理。
孫品榮瞥見司徒靜儀面無表情,在瞧這周圍眾人,情知須得快些揭過此事,因而一把拉住謝長歌衣袖,湊在謝長歌耳畔說了幾句,聞言,謝長歌方才軟下身來,滿臉不甘的道了歉。
謝長鈺搖頭道:「謝小姐也是氣急了方才失了儀態。」
頓了頓道:「小姐如今衣衫盡濕,不如隨我去房中換了衣裳吧,夜間風大,小心受了寒涼。」
眾人聞言暗暗點頭,不計前嫌,這方是簪纓世家的做派風度。
聽著眾人對自己誇獎不迭,謝長鈺愈發笑了臉,謝長歌啊謝長歌,前世你在眾人面前那般端莊持重,落落大方,如今卻遭眾人嫌惡,這滋味可好受,我前世所受過的苦楚,今世便叫你也嘗遍。
司徒靜儀冷眼瞧著這齣戲落幕,心中暗暗點頭,大家之女行為處事須得這般紋絲不亂,滴水不露,寬厚仁德。
因而出聲笑道:「鈺兒帶孫小姐梳洗一番吧,夜間風寒,這湯湯水水一冷一熱的小心身子。」
眾人望過去,見謝長歌渾身濕透,腰間曲線畢露,臉色慘淡如紙,妝面因著淌水劃出粉條,頭上頂著紅的黃的各色彩葉,風一吹來便是一股飯菜味兒,不由得捂著嘴笑,那些看不慣謝長歌的當場便笑出聲來。
謝長歌渾身氣的發抖,見眾人皆偏向謝長鈺,腦中已是氣的一片空白,冷幫幫回了句:「不必。」
聞言,孫品榮連忙綻開笑臉對著謝長歌說道:「小姐別介意,長歌她就是喜歡耍小性子。」
司徒靜儀是個護短的,見一個小小的皇商之女駁了自己女兒的面子,如何還能忍的下來,冷下臉來:「既然如此,來人,送客。」
孫品榮有心再說,卻見司徒靜儀已經轉了臉與眾人說話,因而只得漲紅著臉作罷。
只聽眾人道:「好大的架子,誤會了別人,只不痛不癢道了句歉,謝小姐不計前嫌還敢耍性子。」
「小門小戶就是這番上不得檯面的做派。」
聽著眾人議論,謝長歌憤怒至頂峰,反而整個人清醒過來,陰著臉低了頭,轉身便往樓下去。
孫品榮連忙向司徒靜儀道了禮,跟著齊齊下了樓,將外衫脫了罩在謝長歌身上,蒙住臉面。
望著謝長歌二人僵硬離去,謝長鈺方才鬆了一口氣,心情跟著舒暢起來,與眾人言笑晏晏,喝了幾杯,微微搖晃一番,笑了。
謝長歌,這才只是個開始。
樓下眾男子早已聽見聲響正是疑惑之際,謝成便派人上去詢問,聽得下人回報,對著疑惑探來的眾人道:「沒事,不過是樓上嬉鬧罷了。」
轉眼,見孫品榮牽著個人下來,因著低了頭不曾瞧清臉面,卻老遠便聞見一股飯菜香味,那沒成算的當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謝長歌聽見笑聲,紫紅了臉,眼中淚光點點,今日自己算是聲名遠揚了,今後還不知這些人如何編排自己取笑自己。
慕容雲正與謝成談笑,聞著那股飯菜味兒當即噁心的抬起頭來,眼光便再也挪不動,燈火下女子眉目如畫,清冷似月中嫦娥,輕飄飄一眼不起波瀾卻扣在人心扉上,驚起一片漣漪,移開相對的視線,留下的是驀然惆悵。
慕容湛也望見了那女子,身為太子一直居於東宮,天下美人不說遍覽,一瞧了大半,剛才那一眼自己也一時心悸,只是被壓抑了下來而已,眯眼瞧著謝長鈺,指節一聲聲扣在桌沿上,垂眸,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長鈺如何沒有瞧見那兩人,一個自己恨不得抽筋薄皮也難消心頭之恨,一個深感愧疚意欲相助。
只是今世自己與他們也算是初見,不便露出端倪。
直將謝長歌二人送出大門,謝長鈺方才迴轉,上樓時仍有一道視線灼灼的烤在身後,也不知是誰的,片刻便只覺背脊不住的發涼。
出了門上了車,謝長歌冷笑一聲,將手上玉鐲脫了下來,猛地往車上一砸,登時一聲脆響,碎了個四分五裂。
「好端端的你砸它做什麼。」孫品榮肉痛道。
碎片在昏暗的車內泛著幽幽冷光,端的是盈光流彩,謝長歌冷笑道:「這值什麼,好東西還在後頭呢。」
說著一頭撲在孫品榮懷裡哭了起來,謝長鈺,今日奇恥大辱,來日必定百倍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