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聒噪

第三章:聒噪

佘雲果真緩了步子,轉身,若有所思瞧著佟姜戈。

「我才剛在路上遇到曹郎中,他親口說要去『少府監』出診。」

佟姜戈揮手,示意他趕緊去,免得和曹郎中又兩廂錯過。

佘雲略作沉思,點頭,拱拱手,朝『少府監』方向去了。

大男人,走路娘們唧唧的,真丟爺們兒臉。

爺們兒這詞令佟姜戈想起件舊事。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盯著佘雲背影陷入沉思,街坊鄰居十多年,她竟不知佘雲原是女扮男裝。

佟姜戈現在只有一個疑問,楊霽究竟知不知道佘雲是女子?

倘若他知道,那麼,他隱而不發,佟姜戈真的無法想象這後果。

轉過街角,一張『鬼臉』突然從拐角躥了出來。

「老闆!」

佟姜戈魂兒差點給她嚇飛出去。

「臭大吉,死大吉,人嚇人會死人的,你不知道呀。」心猶在突突狂跳。

「又錯啦,大吉在看店,我是大利啊。」大利吐吐舌頭,低聲嘟囔:「我以為老闆早先看見我了呢,敢情我一個大活人站這裡老半天,老闆當我木頭樁子的。」

「你來很久了么?」佟姜戈整整鬢髮,手摸向髮釵。

「也沒多久,就在老闆讓佘媒探搭,搭……我剛剛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大利顫著眼瞼,高舉了雙手,抿緊了嘴。

「再敢聒噪,管了試試?」細眉輕揚,佟姜戈手中髮釵距離大利眼睛,尚不到半寸。

「毋敢了,毋敢了。」大利搖頭,嘴裡吐字不清。

佟姜戈收了髮釵,別回發間。

好險,她的一雙照子總算保住了。

大利吐氣。

「你不在店裡盯著,瞎溜達什麼?」

大利手掌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把正事給忘了。」

「什麼事兒?」

大利說:「馮興兒剛又來店裡催債,順走了一隻茶壺兩隻茶碗,還限咱們最遲明天將五十兩還上,否則,就要收了咱們店面抵債,老闆,茶樓給他得了去,咱們以後吃什麼喝什麼呀?」

「吃汴梁土,喝汴梁風。」

「啊?」

「我說著玩呢。」

這也能當真?

佟姜戈屈指給大利腦門一記暴栗。

大利揉揉額頭,憂心忡忡,「老闆難道一點都不擔心的嗎?」

「擔心什麼?」

「馮興兒呀。」他揚言要收店,這回看著要來真格兒的。

「到明天又再說。」

四天前,她阿婆病重送醫,出門急,佟姜戈身上錢不夠,正趕上馮興兒在『仁濟堂』附近,『好心』幫她墊付五兩銀子醫藥費,佟姜戈忙著照顧她阿婆,忘了及時還上欠馮興兒的五兩銀子。

三天後,馮興兒來收賬,佟姜戈給了馮興兒五兩銀子,馮興兒卻說遠遠不夠,說佟姜戈欠他的可是三十兩。

佟姜戈就不明白了,她明明借了五兩銀子,怎麼就成了三十兩?

馮興兒說,借他的銀子是要付利息的,他的利息是五兩銀子一天,如今三天過去,利滾利,可不就是三十兩。

馮興兒趁火打劫,佟姜戈有冤無處訴,只能自認倒霉,誰讓她上一世,欠馮興兒一條命呢,這輩子,馮興兒可不就找她討債來了。

五天期限到,五兩演變五十兩。

五十兩啊,佟姜戈現在別說五十兩,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怎麼辦呢?

難道真要關門大吉?

「對了,這個給你。」大利給了佟姜戈一枚平安符。

佟姜戈疑惑:「哪來的?」

「齡之小姐給的。」大利說:「老闆前腳出門,齡之小姐後腳就到了。」

大利幫佟姜戈將平安符戴上:「齡之小姐知道老闆近來諸事不順,特意為老闆求了這個,老闆快些戴上去去霉運。」

「這是『相國寺』出品?」

「對呀。」

「齡之小姐早起在『相國寺』求的,還是主持大師親自開光的呢。」大利故意忍著沒說,就是想測測老闆眼力。

事實證明,老闆就是老闆,一眼就識破了。

「這麼說,齡之是打『相國寺』過來的?」

「對呀,老闆沒遇上齡之小姐?」

「我一家家店挨著找小鍋白糖,定是那時節和齡之錯過了。」

「這就難怪了。」大利伸手要接油紙包。

「還是算了。」油紙包已經遞過去了,佟姜戈最後還是沒給她,這丫頭是個饞嘴的,防不勝防。

「我保證不偷吃。」大利高舉二指發誓。

佟姜戈懶得信她,「天天發誓,你的誓言太廉價。」

聽了老闆對她的評價,大利抬手輕掌嘴兩下,「叫你饞,叫你饞。」

「行了,行了,熱死了,趕緊家去吧。」都不嫌熱的呀。

大利卻在念叨:「曹郎中去『少府監』出診,會是誰病了呢?總不至是少府君?少府君也會生病的嗎?」

「少府君是人,又不是神仙,他會生病,不足為奇。」

上一世,少府君從黑衣殺手手下救了她,雖說,最終她還是毒發身死,可她終究欠他一份人情。

佟姜戈回頭,大利還傻獃獃站在那兒冥想。

「大利,快跟上。」

「來了。」

大利小跑跟上佟姜戈,依舊諸多疑問,「老闆覺得少府君會吃曹郎中開的葯嗎?還有啊,老闆以為少府君為什麼不娶妻?」

在本朝,連宦官都娶了好幾房妻室,俊美無雙的少府君卻至今單著,還真是令人費解。

「我覺得呀,你沒治了。」佟姜戈止步。

「我怎麼就沒治了?我又沒病。」大利眼觀鼻,鼻觀心,習慣性開始繞手指。

佟姜戈笑笑,繞過她,繼續給家走。

大利突然想起件事忘了說,忙跟上來:「齡之小姐臨走轉告老闆一句話。」

「什麼話?」佟姜戈腳下未停。

大利個頭比她矮半頭,跟的吃力,吭哧了半晌,只憋出五個字:「齡之小姐說……」再沒下文了。

佟姜戈是真服了大利的壞記性,耐著性子問:「齡之究竟說了什麼?」

「我……我給忘了。」

早不忘,晚不忘,偏偏這節骨眼給忘了。

大利雙手揪了耳根,怯怯縮向一邊,「我不是故意要忘的。」話到口邊,她突然就不記得了。

佟姜戈就知道會是這樣,下回一定記得提醒齡之,再傳話給她時千萬記得找大吉,可關鍵,齡之分得清她倆誰是誰嘛?她自己不是同樣傻傻分不清。

「那就等你想起來再說。」佟姜戈抬腳進了自家茶樓。

齡之小姐要傳個什麼話來著?

怎麼就忘了呢?

大利拍拍腦袋瓜:「真沒用,這都能忘。」

「敢問姑娘,這裡可是『今明后』茶樓?」一頂涼轎靠邊停了,白髮蒼蒼老婦自涼轎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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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媒玉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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