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臨仙舊事

「這難道是死後的世界嗎。」那種強烈的不適感消失了。耀天定神看著眼前的世界。

眼前這篇雪白的世界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自己似乎在一處崖壁之上，四周圍白雪皚皚，影響著耀天的視線，當他適應了周圍的壞境，才看得清楚。

自己身處之處是一處環形山脈。

遠遠地望去，重巒疊嶂，綿延起伏，其中煙雨妖嬈，仙霧迷濛。

下面的山谷處有幾家零星的村落，依稀可見。

眼前的景象雖然如夢似幻。

但是那種熟悉感很快幫耀天記起，這裡是哪裡，這就是他剛剛開始修道的臨仙山。

那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情，初到這裡的耀天還是個小童子。每天干著砍柴，挑水幫年紀長些的弟子看看葯園子這樣的雜役。如今想來真可謂恍如隔世。

自己怎麼會又來到這裡呢，莫不是這次真的要告別人世間，這就是人們口中彌留之際所能看到的這個世界的景象？

耀天自己想想自己這幾日擁有的短暫且有些荒唐的第二段人生，正獨自唏噓之際。就見從遠處雲端飄飄然然，過來了一朵雲。

就在這雲距離耀天還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耀天就發掘這雲中所蘊含之靈氣非同一般。待到雲朵靠近，就見那白茫茫一片中有一個穿著素色道服，長眉長髯的仙人。

「耀天，你還認得我么？」

耀天立在崖上，聽到那仙人竟然呼喚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忽然，他認出這位老者就是自己的師傅。將自己帶進這臨仙山的靈羽道長。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一個頭磕下去，耀天的記憶一下就被拉回了上一世的那一天。

亂世之中，耀天本也是一方貴族，卻也在戰亂中慘遭滅門，只有六歲的耀天和三歲多的妹妹逃出來。

可亂世之中，一個成年人的命運尚且不再自己手中，又何況兩個孩子呢。一個六歲的孩子，遭遇了如此劫難，換做別人，這也就是人生的終點了。

然而，耀天展現了他不同與同齡人的堅韌，其實年幼的他哪裡有那麼堅強，要不是還不懂事的妹妹和她一起流亡天涯，他可能也早就追隨家人的腳步而去了。

整個大陸當時都處在戰亂之中，只有大陸之中跨過一條弱水河來到一處叫臨仙山的地方，傳說中這裡的人遠離紅塵世事，實力強大且與世無爭。

年幼的耀天沒有概念，他只聽過家裡的大人們經常說起那個地方。

他自小就對臨仙山有了一絲好奇和憧憬。

當生活以痛吻你，有些曾經美好的憧憬會變得更加強烈，就像是無盡黑暗來臨前，存在在這個世上的最後的一束光。

一路曾經銜著金湯匙出生，嬌生慣養耀天為了自己和妹妹能夠生活下去。

苟且的生活著，乞討偷竊，不堪但至少活著。

就這樣年少的耀天幾乎是完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天他終於背著妹妹來到了臨仙地區。

眼前就是弱水河，說是河，更準確來說倒不如說是小溪，這河水才剛剛能沒過一個六七歲孩子的胸。

臨江地區本就人煙稀少，雖說這裡遠離戰亂，恰似人間仙境。

但是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沒有多少人真的願意看破紅塵來這避世仙境修身養性。

既然人煙稀少弱水河上，自然也沒有擺渡人，行百里者半九十，耀天看著流淌的弱水河有些害怕，他不會游泳，妹妹更不會。

但是，好不容易已經走到這裡了。

留給小耀天的也只有眼前這一條路了。耀天拿起那個一路用來背食物的竹簍，在裡面挑了幾個還算新鮮乾淨的食物遞給妹妹，自己將那些已經長毛變質的食物一股腦的全部塞進嘴裡，然後連嚼也不嚼的囫圇吞下。

吃完東西，耀天把妹妹抱進竹簍，自己用盡全身力氣把竹簍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要趟過弱水河。

當時，正是寒冬，河水溫度不高，水流不大的地方甚至已經有河水摻雜著冰塊。冰冷的河水帶給小耀天的是徹骨的痛感。

他的雙腿早已沒有了知覺，不過耀天依然靠著自己的意志在向前機械的走著。

可行至弱水河中央，意外還是發生了。

河水下層突然捲起一股暗流，捲起一些石子打在耀天腿上，耀天再也無法靠雙腿努力穩住身體。摔倒在河中。

當耀天的整個身體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弱水河河水到底有多湍急。自己肩頭那根背著竹簍的繩子在河水的作用下，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鋼絲一樣將耀天的肩膀勒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然而，又過了一陣，耀天覺得自己肩頭的痛感突然消失了，再一看，那根繩子已經斷開，裝著妹妹的竹簍已經順著河水被甩了出去。

耀天也顧不上自己一身的傷，顧不上自己被疲憊折磨的已經到崩潰邊緣的身心，顧不上自己根本不會游泳的現實，一邊呼喊，一邊想著河流的方向胡亂的撲騰著。

但是，就算耀天拼盡自己全身最後一絲力量依然沒有能夠靠近妹妹半分。妹妹的哭聲還是消失在了濤濤河水中。

「不過，這也算是解脫了，我們兄妹倆很快就要和家人團圓了。」小耀天脫力之前最後一秒這樣想著。

可有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耀天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死，腳上和肩上的痛感開始增強，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耀天，他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耀天勉強睜開眼，他感覺到強風從自己的臉頰吹過，自己的右臂正在被什麼東西吊著，像是馬上就要脫臼了一般。

他抬頭看去，只見一隻比自己還要大上幾倍，漂亮的鳥正在用一隻爪子抓著自己飛行。看來是它把自己從弱水河裡解救出來。

「它真漂亮，不是鳳凰至少也是錦雞。」

之後，就連耀天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昏迷還是睡死過去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耀天就身處臨仙山脈的無名崖上。旁邊落著一隻鳥，耀天一看，這也不是錦雞，更不是鳳凰，而是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有些醜陋，也說不上真的醜陋，更多的，是一種怪異。

他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那巨大的傷口還在，繩子確實不在了，竹簍不在了，妹妹不在了……

「她比我更會想爸爸媽媽撒嬌。先去一步，我也想和他們團圓。」耀天經歷了這個世界能給予一個六七歲孩子的最大的絕望。他沒有力氣起身，索性就用滾的。把自己的身體向著萬丈懸崖的方向滾去。

突然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身體上，擋住了他。

「這樣活下來，是老天爺賜你的福分，你若如此不珍惜，去到另一邊，也不會和你的家人們團圓的。」一個老者的聲音悠悠的傳入耀天的耳朵，溫柔卻充滿力量。

「咳咳！」靈羽道長的一聲咳嗽，把耀天的思緒從五百年前的回憶拉回來。

「孩子，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崖上。」

「是啊，若不是師傅就弟子一命，也沒有弟子後來精彩的人生了。」

面對耀天的感慨，靈羽道長只是一邊微笑一邊搖頭。

「孩子，你的命是你自己救得。我且告訴你，弱水河中自古以來就沒有活物。只有對生有著強烈的願望，和面對世間一切苦難的決心的生靈才能從弱水河中活命。」

耀天聞言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那條靜靜流淌到時間和空間盡頭的河流。靈羽道長像是一個給孫子講故事的老爺爺一樣席地坐下。並示意耀天也做到自己身邊來。

同時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也落在了二人身邊。

「孩子，你記得你小的時候因為身體弱經常跟不上師兄弟們的訓練，每天要爬到這崖上找我給你配藥泡澡才能補足你的元氣。」

「弟子年少無知，現在想來您當時已經進入元嬰期三重天的境界竟還要被我這個小毛孩騷擾……」

靈羽道長聞言哈哈的笑出聲來：「誰叫咱們爺倆性格對路呢。」

「孩子，你的身體不是天生就那麼弱的，那都是因為你是從弱水河裡死裡逃生。才會讓你的身體比常人更加虛弱。」

靈羽道長的話，那古老的記憶再次拉到耀天眼前，免不了又是一陣唏噓。

「不過弱水河也不是一味的索取，我們修行之人，比起強身健體，更重要的是修鍊心神，心神強大終會帶動我們的肉身變得強大。」靈羽道長捋了一下自己的長髯。

「而比起肉體的修行，擁有強大的心神要難得多。你的炁體源流在弱水河的提煉下變得更加精純。所以那時看起來你可能是天賦最差的一個。而實際上你是最有天賦的一個。」

天耀回顧了一下自己這一路的成長史，10歲才進入鍊氣期要比別人晚上許多。但是僅僅十五年的時間就築基成功，四十歲的時候金丹大成已經是當世修道青年才俊中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