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正在喝茶的辭陌衍,被嗆得滿臉通紅,「咳咳咳……」
「太子哥哥,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幫你拍拍背?」
辭陌衍看到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紀辭,眼底的喜意還未散開,便被一股慍怒壓下,「紀辭,你還想故技重施?!」
話沒說完,就一把將紀辭推開,直咬牙根,甩袖衝出郡主府。
幸而,於遇眼疾手快,及時扶住紀辭,才沒讓她摔個狗啃泥。
「郡主,太子殿下一向寵著你,你可別再欺負他了。」
紀辭氣不打一處來,「於遇,你剛剛沒看到,是辭陌衍動手推我,好吧?」
「一個月前,郡主假意討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高興,結果被郡主推下菱花池,大病了半個月才好。剛剛,太子殿下推開郡主,也是擔心郡主故技重施。」
敢情,紀辭又是背鍋的?
「算了算了,不和他計較,去綏安寺吧。」
紀辭爬上自己馬車后,立即向半溪招手。
誰知道,不止半溪上了馬車,醉梅也跟來了。
「醉梅,你留在郡主府,幫我看家護院。」
紀辭叫來半溪,本就是詢問醉梅一事。
本人跟過來,她還怎麼開口。
「郡主便如此厭惡醉梅,出行都不願帶著醉梅?」
醉梅控訴的眼神,活像她是個始亂終棄的渣女一樣。
「我去綏安寺,有任務在身,不是去遊山玩水。」
「醉梅不會給郡主添亂。」
半溪見紀辭頭疼地揉眉心,對醉梅使了個眼色,「你騎馬吧。」
醉梅深深地望了一眼紀辭,失魂落魄地下了馬車。
半溪的眸中,多了幾分思忖,「郡主,以前,你從不避諱醉梅的。」
「我正想問你,醉梅是怎麼回事?」
在郡主府中,女使、家丁無不規規矩矩,就連半溪、於遇也從不逾矩。
這個醉梅,舉止隨意,卻無人說他半句不是,這在郡主府中,實在是個異類。
「醉梅本是蘊墨館里的頭牌,郡主對他一見傾心,便搶來了郡主府。郡主足足耗時三年,才得到醉梅的心。所以,他也是眾多面首中,最特別的那個。」
眾多?
「我一共有多少面首?」
「不多,只有四個。」
四個還不多,半溪,你良心不會痛嗎?
「那前些天,怎麼一個也沒見到?」
半溪靠在車廂上翻看醫書,「郡主假死後,他們就各自散去了。」
原主也算是可憐,對面首掏心掏窩,結果,還沒下葬,就各跑各的。
「我剛死,他們就捲鋪蓋走人。由此可見,他們對我也並非真心,既然如此,還讓他們回來作甚?」
半溪也來了脾氣,一巴掌拍在桌上,「郡主忘了,自己又對雲時和下手,我和於遇能不放醉梅入府?」
「什麼叫又?我對雲時下什麼手?」
雲時和不對她下手,她便謝天謝地了。
「雲時和生得俊美,郡主又好美色。前些年,但凡他被郡主遇上,便被強搶進郡主府。雲相忍無可忍,連同文武大臣彈劾,郡主才稍稍消停些,府上也只有四位面首。」
天啊,強搶民男!
難怪雲時和這麼恨她。
紀辭快要自閉了。
郡主府離綏安寺不算遠,也不算近,午後,一行人才抵達楠山的山腳,而綏安寺,在藏風聚氣的楠山山腰。
為示心誠,但凡是前來參拜祈福者,都得一步步爬上山。
山腳至綏安寺,共有一千級台階,一級代表一個神賜的祝福。
「辭妹妹不信神佛,不喜參禪,但這千級石階,還是要一步步走完。否則,進不了綏安寺的門。」
紀辭笑得眉眼彎彎,「太子哥哥,若我不信神佛,怎會提議水陸道場之事?」
辭陌衍的目光越過紀辭,看向她身後,語氣儘是嘲弄,「昨天被辭妹妹搶進郡主府,不安分守己地躲在府上,倒眼巴巴地跑來辭妹妹面前晃蕩了。」
「參加太子殿下,參加……辭郡主!」
這聲音,紀辭很熟悉,是雲時和身邊的小廝。
紀辭轉過身去,目光正好撞上似笑非笑的雲時和。
紀辭很是熱情地打招呼,「雲公子,好巧啊!」
辭陌衍眼底滿是不屑,「也不知真是巧遇,還是刻意安排的巧遇。」
辭陌衍正是因為這張嘴不饒人,最後被雲時和生生割了舌頭。
紀辭壓低聲音,「太子哥哥,雲公子幼時在綏安寺養病,和凈如大師有幾分交情。」
辭陌衍眼底的輕視,這才少了幾分,「相逢即是緣,若是雲公子不介意,同行可好?」
紀辭暗暗咋舌,這辭陌衍翻臉的態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雲時和飄忽的眼神掠向紀辭,片刻后,才緩緩點頭。
辭陌衍是打心眼裡輕蔑失語的雲時和,雖是有求於人,一路上,也是晾著雲時和。
紀辭想到辭陌衍的凄慘下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雲時和有大才,日後必大有作為,最好不要得罪他。」
辭陌衍卻不屑輕笑,「雲時和即便有驚世韜略,口不能言,又有何用?辭妹妹還是想想,如何才能請凈如大師出山吧。」
辭陌衍聽不進去,紀辭也不多費唇舌。
進入肅穆莊嚴的綏安寺,氣喘吁吁的紀辭,前腳剛躺到禪房的榻上,後腳便被雲時和叫過去了。
禪房中,雲時和正筆走龍蛇,見紀辭氣喘吁吁,眸子閃過一抹精光。
紀辭走近時,雲時和正巧擱筆,將那張宣紙遞給她。
『凈如大師德高望重,不涉紅塵之事。無論誠心相請,還是威勢相逼,凈如大師都不會出山。』
『不過,大師嗜酒愛肉。閉關修鍊之餘,必會小酌啖肉。然,佛門三千戒律清規,飲酒啖肉不敢為人知曉,每每不得盡興。』
『若贈以美酒佳釀、珍饈肉膾。水陸道場一事,大師興許能應允。』
紀辭一眼掠過上面的內容后,不假思索地點頭,「行,就按你的意思來。」
『郡主如此信任我?』
「自然,為了陶融,你定會全力以赴。」
別的,紀辭不敢保證,但云時和是陶融的擁躉者,這是毋庸置疑的。
『郡主如何知曉的?』
他欽佩景仰陶融之事,他隱藏地非常好,只有他的親信知道。
紀辭自然不會實話實說,「昨日,你和陶融聊得如何?」
雲時和想起昨日的失態,渾身都不自在,寫出來的字,都有些歪了,『還好。』
「那就好,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以後相處會更加順利融洽。」
紀辭又想到什麼,「對了,昨天你找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昨日,雲時和找紀辭,本是奉勸紀辭,讓她善待陶融。
如今,已經沒有再開口的必要了。
不知為何,想起紀辭對辭陌衍說的話,竟鬼使神差地在宣紙上寫下,『郡主當真覺得我有大才?能出人頭地?』
「你年少成名,名動盛京。天妒英才,遭遇變故,口不能言。曾經的風光不再,被冷落、被輕視、被欺凌。」
「昔日的吹捧你才華橫溢的人,都諷刺你空有才華,不得施展,暗地裡痛罵你是廢物。」
「但你要記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雲時和眼底滿是震驚,在紙上重重地寫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所以人都覺得,他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胸中的錦繡韜略,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最瞧不起、最仇視的紀辭,居然告訴他,他是身負大才,必有一番作為。
如今遭受苦難,只是因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這個苦痛的雲時和,戳痛了紀辭的心。
只是因為作者安排的命運,雲時和便要默默承受如此的痛苦。
作者身為造物者,高高在上,無法感同身受地體會角色的喜怒哀樂。
只是憑著一支筆,隨意安排他人的人生際遇,作者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真應該讓作者穿進來,讓作者走劇情,做任務!
「雲時和,你要記住,你遭遇種種,不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而是命運之手安排。所以,你不要用這個懲罰自己。」
「你不要被無情的命運打垮,而應該站起來,與之決鬥到底。」
許久,許久,盯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幾個字的雲時和,眸子才漸漸亮起來。
微顫地寫下,『你,是紀辭嗎?』
如果真的是紀辭,當真能說出這番話?
能對他這般說話?
還有,似乎也沒有武功。
喜歡坐馬車,不騎馬。
……
種種跡象,讓雲時和不得不如此猜想。
紀辭先是一愣,後來卻只是笑著離開。
她穿進這裡,無法用常理解釋,最後,只能歸結於神異鬼怪,她還不想被當做異類。
紀辭回到自己的禪房,問半溪要了一整袋碎銀子,去捐香火錢。
之後,紀辭在綏安寺閑逛。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四處張望,熟悉寺院的布局和路線。
等到深夜時分,熟睡在榻上的紀辭,突然睜開雙眼,「小言言,該行動了!」
系統:【小辭兒,我好激動啊,第一次違背後台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