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庚殊的過去
一道赤色光芒於半空中射來,打在兩人身上,只聽「哐當」一聲,一彎刀月刃掉落在地上。
烏海當即跪倒在地,面目猙獰,妖態半顯,他跪著爬上長階,顫著手附上妖王裸露的腳背。
「我錯了,尊主我只是不服。」他臉色泛白,嘴唇顫抖,一雙紅眸皆是驚恐。
一掃剛剛頤指氣使的模樣。
宋音音想起原書里對烏泗的描寫。
【烏泗雖男生女相,但模樣是歷代妖王中最為出色。時常喜愛裝作慈悲善人,手段卻也是最為陰狠毒辣,玩弄人心更是他的最愛。
他以微弱之勢,屈服在前妖王身邊,最後將其折磨逼瘋,使其殺子殺妻后自盡於眾。
而後便以雷霆手段做上妖王之位,哪怕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他也能一眼不眨地將其殺死。】
烏海懼怕成這樣再正常不過了。
烏泗以手腕撐著腦袋,將修長的腿搭在他肩上,「有何不服?」
烏海被壓得五臟六腑在體內倒騰,他強吞下一口鮮血,「尊主眼裡只有他,我們三人遲早會被您捨棄。」
三人被帶入大殿那日起,便有一把無形的劍高懸於頭頂,他們只有一個選擇,要麼做下一任妖王,要麼死。
妖族從來不存在什麼手足之情,唯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你是在質疑吾?」烏泗問。
「烏海不敢。」烏海惶恐回應。
「做錯事的孩子都會受到懲罰。」烏泗唇畔染起笑意,溫和但妖異。
「尊主,烏海只是尚年少,性子衝動了些,您就饒了他吧。」烏滄跪地為他求情。
烏泗恍若未聞,只是坐起身來,將腿放下,兩根手指抵在他的額前,烏海微弱的法力抵擋,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頃刻間,烏海便化為一灘血水,覆在黑曜石地磚之上,宛如一泉渾濁的血水。
「不!」烏滄搖著頭跌坐在地,眼眶裡有盈盈淚光。
烏媚皺著眉頭,將視線扭向別處,不忍再看,哪怕三人曾經無時無刻都互盼著對方身死,但真的身死這一刻,還是葬身於他們那仰慕又畏懼的「父親」手中。
一時之間,竟難以接受。
宋音音看向庚殊,小庚殊是大殿之上,難見地神色沒有任何波動之人。
他神色淡然,一雙淺棕色的瞳仁冷漠地注視著殿內的一切,他的氣質與這妖族大殿幾乎是格格不入。
在庚殊眼裡,親情從來都是笑話,人族如此,妖族亦是如此。
所以無論烏泗做出什麼駭人的行為,他都能無動於衷。
烏泗見庚殊冷漠的態度,又想到庚殊體內強大的魔種,眼神流露出讚許之色。他光潔的腳踩上那攤血水,配著一襲紅衣,當真像腳踏屍山血海而來的艷鬼。
「烏海說謊得了懲罰,小烏殊你碎了烏艷的黑光鏡,我應該怎麼罰你呢?」字字句句都是為難,但觀他神色輕鬆,絲毫不見有為難和不忍之色。
烏艷抖著身子,頭垂得如鵪鶉似得,生怕庚殊將她供出來。
黑光鏡能被庚殊弄碎,也有他們的責任,烏艷幾乎是將庚殊如破舊木偶般把玩。她用不見痕迹的小刀刮他的骨血,將毒蛇毒蠍盡數倒在他的床榻之上,在餐食里下毒,陰損之事沒少干,辱罵毆打更是不少。
原以為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與妖之子,沒成想體內卻有恐怖如斯的力量。
倘若庚殊將她供出,她的下場只會比烏海更慘。
若是宋音音能聽見她的心聲,只會罵她蠢。
這烏泗擺明了就是故意的,故意捧殺庚殊,將他置於如此危險的位置。對於三人折磨庚殊的行徑,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出事了又作出一副恩威並施的模樣給庚殊看。
只是可惜了,庚殊沒他想象中的那麼天真。
宋音音見庚殊抬眸與他對視,絲毫沒有膽怯之意。
「與烏海一般?」
他的眸光隨著他的話,看向那攤血污。
烏泗踩著血印走下,指尖在空中一點,庚殊身後便憑空出現一個黑色漩渦。
黑色漩渦里傳來凶獸哀嚎,與腐朽的死亡氣息。
「我給你一線生機,你若能闖出這深淵之牢,吾不僅與你勾銷這黑光鏡之責,這妖族之王的位置,往後也歸你所有,可好?」烏泗蹲在他身前,將視線與庚殊齊平,一雙純粹的墨色瞳仁比那漩渦更能攝魂奪魄。
「好個屁!別信他。」宋音音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爆了粗口。
這牢十個人進去十個人瘋,烏泗借著這個理由將庚殊坑進去。他想要借著這座牢獄,逼庚殊破開妖族的禁錮,讓魔種侵蝕他的理智,讓他成為他的傀儡,將他煉製成為一個沒有理智的殺戮神器。
她原以為是庚殊自願選擇入那深淵的,卻見庚殊被烏泗輕輕一掌推向那漩渦之中,不見蹤跡。
烏泗根本沒給庚殊選擇的機會!
宋音音跟隨他的身影,毫不猶豫地一躍而入。
客棧內,庚殊坐在桌前,修長如白瓷般的手指,端著茶盞,一口一口的品著,視線卻一直定在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女身上。
宋音音額角墜著冷汗,嘴裡一直嘟囔著,從「不要去」到「庚殊」最後又念出了他擱置在記憶深處的那個名字。
「烏殊!」
宋音音驚呼著,從床榻之上坐起,雙手緊緊攥著被子,雙眸大睜,連帶著瞳孔都睜大幾分。
「你看到了什麼。」庚殊放下杯盞,坐到塌前,與宋音音對視。
少女巴掌大小的臉,慘白無血色,飽滿光潔的額頭上垂墜著幾縷碎發,眼眸還渙散著,沒回過神來。
「我跟著進去——」
「進哪裡?」庚殊順著她的話,引誘她繼續往下說去。
宋音音迷迷糊糊的看著他,額間無端的刺痛在一瞬間將她的理智拉回。
「師尊,我想如廁!我剛剛在夢裡尋四處搜尋茅房。嗚嗚嗚——」宋音音神色急忙,話語委屈。
一句話直接打破兩人直接暗潮洶湧的氛圍。
宋音音掀開被子,連忙穿好鞋,披好外袍,頭也不回地推門離去。
真真像個憋急了的人。
庚殊原是想攔她接著詢問的,又念及她身上疑點重重,且極難撬開她的嘴,索性先跟在她身邊觀察觀察。
宋音音不敢回客棧,她不知她昏睡過去時,有沒有說些什麼不能說的夢話。
她閑散在空曠的街道之中,在腦內呼喚系統,腦海之中還是一如往常般安靜如雞。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真的是系統嗎。
她看過這麼多本穿書系統文,還沒見過有哪個系統開局就跑路的。
還有自她穿書以來的經歷,雖大致與原書相同,但有許多細枝末節都與原書有偏差。
她原以為只是書有了靈智,會自動將書中的世界填充地生動。
但劇情之外的百草堂、陳府不知何處而來的怪人、半道跑路的系統,都在告訴她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書中的世界。
「音音!」
遠處傳來的靈動清脆的女聲將她的思緒打斷。
宋音音尋聲望過去,只見程夕悅帶著顧逸鳴和洪齊向她走來。
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個紅棕的檀木盒子。
那盒子上的花紋和污漬她都眼熟得很。
這就是她那晚千方百計找到的那個空盒。
「這盒子你們是從何處尋來的?」宋音音問道。
程夕悅用纖細手指打開木盒蓋,現出一疊信紙,紙頁齊整但卻有些許泛黃斑駁,顯然是被長時間擱置在木盒之中。
她拿出最上層的一張紙,看了一眼落款,回道:「是一個叫陳書明的書生的院子里。」
「我們還去四處的街坊里尋問了不少人,他們都說這陳書明是整個陳府中唯一的倖存者,只是不知他人現在在何處。」
「那裡還有好多腐屍——」
從宋音音看見那木盒裡的一疊信紙后,她便聽不見任何話語。
怎麼會呢?
那盒子是她親手打開看過的,當初明明就是個空盒子,這空盒讓她那晚不僅白忙活,還被庚殊折磨地好慘。
「你在哪發現這盒子的?」宋音音打斷她的話,問道。
程夕悅低頭沉思,緩慢朝前行走,「我記不清了,可能是桌案,也可能是他的床榻之上。」
當初書中的女主也是這般說的,幾乎是個字不差。宋音音的腦海中隱隱約約有個念頭浮現,卻如流星滑落般急速,讓她難抓其尾。
「那你們看見一個怪人了嗎?」宋音音又問道。
洪奇聽得不耐煩了,質問著回道:「沒見到什麼怪人,倒是你和師兄,這兩日都不見你們,你將師兄帶去哪了。」
「師尊在客棧。」宋音音用餘光睨了他一眼,此刻正心煩,懶得理他。
三人沒走多久,便跟著宋音音入了客棧天字型大小房間。
一打開房門,便見庚殊盤腿坐於榻上,有青光纏繞,青色煙霧氤氳在他臉頰,整個人飄逸俊美地不真實。
「師兄。」程夕悅喚他。
庚殊順勢撤下法力,睜開眸子一眼就看向站於幾人身後的宋音音。
宋音音仗著人多,也不怕庚殊了,杏眸微睜沖著他就回瞪了過去。
「我們在陳府放了光蝶,也沒見師兄你來,師兄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嗎?」程夕悅問道。
「我見宋音音被一怪人抓走,跟著追了上去,入了一幻境,便耽擱了兩日。」
說話的人神色自然,聲音平緩,若不是宋音音本人親身經歷過,險些也信了他的鬼話。
庚殊自宋音音離開,便以法力跟隨,以他的功力將整個廬陽城的動靜,納入耳下都不在話下,更何況宋音音根本沒走多遠。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辭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便借著那怪人的話題繼續幫她編下去。
程夕悅面上微露喜色,又帶著幾分埋怨:「我還以為是師兄與音音更親近了些,已經不在乎我了呢。」